第82章 买卖
姓黄的导演，来头还挺大……陈力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却还只能咧嘴傻笑。
只不过，他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眯：‘要不，做点什么？把那帮孙子的后路给挖断几条？’
他心里清楚的很，眼下的自己，堪称‘当红作家’，上面有大佬罩着，加上巴老‘关门弟子’的身份加持，似乎可以略微放开一些？
其实不然。
正因为上面有人罩着，正因为他是巴老的‘关门弟子’，他这个来自陈家沟的贫寒少年，在少年得志后，才更应该沉稳，内敛而谨慎。
有些事情，别人可以做，他不行；有些话，别人可以说，他不能说。
要不是在‘座谈会’，被人当众骑脸，他其实只想当一个小透明人，埋头干事，悄悄发财，才不会破口大骂……
‘回头有空了，就魔改一大批影视作品，批量生产短篇小说，先把版权抓在自己手里……再说！’
至于说对方‘来头大’，陈力反而不是很在意。
一个导演，来头再大，能有海子那位的来头大？
可惜，不是北影厂的黄导，说实话，他还挺想会一会那个喜欢睡女演员的黄大导。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坦然了。
天下的导演一般黄，一路货色罢了。
那个圈儿的人物关系，一直都挺乱，有些制片人、大导演的爱好，一直挺稳定，他们几十年如一日，始终喜欢小的，嫩的……女演员。
就譬如。
2003年前后，北影厂某位黄姓导演，被一個叫张玉的女演员给网曝了，卷入‘导演潜规则女演员’丑闻。
陈力隐约记得，张玉抖露出来的知名导演，足足有三十几个，证据确凿，有录像带，有录音带，还有一本‘中国名导演起居录’，挺炸裂的。
结果可想而知。
在一帮娱乐圈名导、大佬们的共同发力下，群起而攻之，那个名叫张玉的女演员，彻底被封杀，从此销声匿迹。
不得不说，那个圈儿……为了本书能顺利完本，这里就不展开了……
……
中午12点整，四辆吉普车，十二辆军绿色解放车，缓缓驶出大院，一路向东南，浩浩荡荡的出了燕京城。
每一辆解放车的帐篷里，坐十个人，左右各五人，中间摆了几张小桌子，方便就餐、写作。
必要时，还可以小睡片刻，就是有点颠，很冷。
正月的燕京一带，落了几场雪，冷得增怂，即便大家身上裹着一件军大衣，用围巾包了头脸，带着棉手套，还是很难捱。
所以，平日挺能侃的文艺工作者们，都不怎么说话，偶尔抽一根烟，掀开帐篷一角，向外面张望几眼，就十分的沉闷。
陈力所在的那一辆解放车上，却很热闹。
十个人，三个女的，七个男的，老老少少好几个人，彼此之间都认识，自然就很敞亮。
三位女士，自然是万芳、郭酌、李小林等熟人。
她们本来安排在巴老、曹老身边，乘坐吉普车，照顾老爷子的生活起居，可巴老却将她们都撵走了，说是孩子们在身边，他们几个糟老头子说话不方便。
于是乎，三个人干脆爬上陈力所在的这一辆解放车。
她们的身份特殊，为了这一路说话方便，不闹心，经过一番交涉，干脆换了几个老熟人过来。
“陈力，这位是于是之、于老师，燕京人艺副院长。”
“这是王濛，《人民文学》副主编。”
“这是谢进，上影厂导演。”
“这是滕文冀，这是吴天鸣，你们汉西老乡，西影厂导演……这是《十月》编辑部主任张守任。”
万芳、李小林二人，心直口快，三下五除二的，便将车上几人介绍完毕。
大家一团和气，老老少少的，互相握手、寒暄，就十分的热闹。
陈力心下感激：‘万芳、李小林、郭酌三位大姐有心了。’
他是个聪明人，岂能看不出来，调换过来的几位‘朋友’，其实都跟他陈力有关？
说白了，这绝非巧合，而是她们三位利用身份便利，不动声色的为陈力拓展人脉。
毕竟，《人民文学》，《十月》，都会发表陈力的作品；燕京人艺，上影厂，西影厂，都有可能改编陈力的小说……
果不其然，解放车还没驶出燕京城，便有人按捺不住，开始‘谈买卖’了。
“陈力同志，你的三部小说，我都读过不下三遍，写得好，真好，尤其是《霸王别姬》，我不仅自己读，还专门买了一百本《收获》，送给身边的朋友，大家一起读。”
于是之，曹老之后的燕京人艺院长，《茶馆》里的王利发、王掌柜……陈力赶紧谦虚几句，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这位于是之先生，1927年生人，年过五旬，不仅是演员，还是一位大编剧、导演，学问很好，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通透。
他甚是感慨的说道：“过去这些年，老艺术家们的日子不好过，很苦，不仅是物质上的，更多的，还是他们的心里苦啊。”
“读了你的《霸王别姬》，有些人，泣不成声，看一次，哭一次，最后，都不敢读了。”
陈力默默抱拳，感激不尽。
那部小说中，讲述的便是一些老艺术家的遭遇和故事，感同身受，自然比普通读者更容易入戏。
于是之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本来，我们人艺想要改编你的霸王别姬，想将这样一部优秀的小说作品搬上话剧舞台，曹老也很支持，可是，中间出现了一点变故，就给耽搁下来了。”
“说起来，还是我们这些人在这些年，被整怕了，人的年纪大了，胆子反而更小了。”
“陈力同志，昨天的座谈会上，你给我们这些人都上了一课啊。”
陈力咧嘴傻笑：“我太年轻，嘴上没毛，一时间没忍住。”
众人哈哈大笑。
陈力昨日座谈会上的‘开炮’，如今已然传遍燕京文艺圈，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传遍全中国。
于是之收敛笑容，正色说道：“《霸王别姬》是一部好作品，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再过一百年、一千年，都不会过时……不过陈力同志，你的8000块钱改编费，对人艺来说，有点高啊。”
这转折，就十分的突然。
陈力嘿嘿笑着，调侃问道：“你们燕京人艺，最高能出多少？”
于是之苦笑说道：“人艺比不了人家北影厂，最多500块钱，顶破天了，就连巴老、曹老的作品，也就七八百块钱的样子。”
“当然，后续每一场演出，都会给你提成5块钱……”
陈力：“好，成交！”
于是之愣了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道：“听说，为了8000块钱，你把人北影厂的给撵走了？这么便宜，就给了我们人艺？”
陈力很认真的说道：“不一样的于老师。”
“人艺有曹老，有王掌柜您，可以说，眼下国内第一流的演员，都在你们人艺，《霸王别姬》交给你们，我相信能改编成经典之作。”
有些得罪人的话，当然不能说。
陈力接着说道：“我这人，怎么说呢，好相处也不好相处，脾气犟，属驴的，喜欢别人顺毛捋。”
大家再一次被他给逗笑了。
一桩‘买卖’谈妥，于是之心情大畅。
他在兜兜里一阵摸索，抠抠搜搜的拿出来，摊在桌面上，却赫然是一纸合同书：“陈力同志，来，咱先把合同签了。”
陈力好一阵无语：“于老师，你们燕京人民……伱们燕京人民的套路深，再这样下去，我得赶紧回农村！”
于是之哈哈大笑，递过来一支钢笔：“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农村路太滑，情况更复杂。”
“陈力同志，来来来，签字签字。”
陈力：“……”
好吧，不愧是《茶馆》里的王掌柜，这脑子，这口才，随口一说，就深得精髓……厉害的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