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chapter31
“……和学长出来玩也很开心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被早见凛说得磕磕巴巴的。
如果把时间倒回到一天前……不，准确地说只需要把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以前，还没有能想通自己今日为何频频心率失常的早见凛绝对不会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此时却无端多了许多庸人自扰的忧虑情愫，生怕哪句话没说好就越了界，泄露出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早见凛望了望神色如常的及川彻，在心中悄声叹气。
少女心事果然麻烦而棘手，哪怕是自己的也一样。
早见凛小口小口地尝起苹果糖来。厚厚的糖壳有些粘牙，几番咀嚼之后又化开在舌尖，甜腻的味道带着苹果独有的清甜攻占了味蕾。
她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品尝糖果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借着吃糖的动作暗自出神。
所以说……真的像樱说的那样，她这是刚出新手村就要单挑大boss了吗？
融化在口中的糖霜让早见凛忽然记起了及川彻约她来烟火大会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回想起那夜皎洁的月色和及川彻拎着的那几大包数量惊人的手工巧克力，早见凛就觉得自己的脑壳突突地疼。
好麻烦啊……
她下意识地逃避了起来，觉得如果在乙女游戏的片场的话，及川彻一定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初始好感度很高，等真的上手攻略起来，难度却又大到离谱的角色类型。
真的好麻烦……要不还是算了吧。
在意识到自己心意的短短几分钟里，早见凛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及川学长，把竹签给我吧。我去一起丢掉。”早见凛指着不远处的小巷说道。
与商铺这里热热闹闹的情景不同，幽暗的小巷看起来隐秘而静僻。巷子里看起来没有路灯，也不知道是最近坏了，还是压根就没有装过。
及川彻顺着早见凛的手势看去，只能借着街道这里的灯光影影绰绰地看见巷口的垃圾桶和其他一些杂物。
他半眯起眼睛仔细望了一下，发现巷口除了堆着几个废旧的浅棕色纸箱以外，好像还混着几根不长不短的钢管倚靠在墙壁上。
……是没有处理掉的建筑垃圾吗？
及川彻还在定睛观察巷口的时候，早见凛就已经从他手里接过竹签快步朝小巷走去了。
她压根不在意及川彻此时在看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只想着要暂时拉开和及川彻的距离，找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舒缓一下自己上头的情绪。
哪怕只有几分钟也好。
繁杂的思绪让早见凛心神不宁，埋着头也不往四周看看，就是一股脑地向前走。
在人来人往的祭典之上，这显然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理所当然地，在刚刚走到摊贩后面的空隙之时，她被从右侧跑过来的小男孩绊倒了，手上的竹签都在冲撞中飞了出去。
这个看起来刚上幼儿园小男孩当然也不是故意绊倒早见凛的。
虽然他和早见凛一样走路不看路，甚至还边跑边回头挑衅在后面苦苦追逐着他的母亲，但让他摔倒在地最终又绊住了早见凛的罪魁祸首归根结底还是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滴溜滴溜地滚出来的合金钢管。
……好疼啊。
早见凛摔下来的时候是膝盖先着的地，磕到冷硬的地面上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右腿的膝盖骨都要被震碎了。
但膝盖磕到地上多多少少还有着加绒的外裤作为缓冲材料，直接撑到地面上的手掌才是实打实地被水泥地面擦破了。等膝盖上剧烈但短暂的痛感退却之后，皮肤被粗糙石砾划破的火辣辣的刺痛感才接踵而来。手掌伤口处的神经一跳一跳地，像是淤血在撕扯着肿胀的伤口，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束缚。
鹿岛同学刚刚砸到地上都不觉得痛的吗？
早见凛看着被撞飞出去的小男孩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样子，还有心思想七想八的。
然而转瞬之间，眼前的情况就变得危急到容不得她再在内心耍宝了。
伴随着慌乱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自幽暗的巷口仓皇而出。在看到跌坐在巷口的早见凛和小男孩时，他显然是慌乱了一两秒的。
焦急之中，他一把提溜起了摔得离他更近的那个还在哭喊着的小男孩，右手拿着什么东西抵到了小男孩的颈间，转过身威胁地看向紧追的他的一行人。
“站在那不要动！”已是走到穷途末路的男人朝巷子里的服部平次几人暴吓道。
受损的声带被硬扯着发出嘶哑的吼声，声音难听到像是小刀在玻璃上剌出的不和谐音。而他抵在幼童脖子上的尖锐物品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银光，是把货真价实的匕首。
一时间，注意到这边情形的几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原地。
服部几人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攻击的意图，嘴上对着罪犯好言相劝，告诉他回头是岸；早见凛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但此时也不敢贸然起身，就怕自己的动作触犯到了这个就站在身前的罪犯的敏感神经；男孩的妈妈则是一脸惊恐地看着罪犯，抬手捂住了自己想要尖叫而张大的嘴，恐惧而担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连被罪犯提在半空中的小男孩都吓得不敢再哭了……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及川彻走得比一心想找个清净地的早见凛慢很多，此时刚哼着歌晃晃悠悠地来到巷口前的摊贩处，一转身却陡然直面起他只在刑侦影视剧里见到过的、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
轻哼着的小调霎时间被他咽了回去。
背后的万般嘈杂一下子变得像是离及川彻很远很远，眼前的危急局面又丝毫没有他一个普通高中生能够插手的余地。一时间血气上涌，充血的感觉让他的大脑一下子罢了工。及川彻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力道大到像是要将它们互相碾碎，攥紧的拳头里直冒冷汗。
及川彻以为不会有什么比眼下的情景更糟糕的事情了，下一秒的剧情发展却让他惊得几乎要血液逆流。
在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早见凛对着男人开了口。
“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人质。”她这样说道。
早见凛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像是划破长空的利箭，穿透了死一般的沉默。
巷口的高大男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脚步一颤。他转过身用他凶恶的三白眼恶狠狠地瞪向早见凛，手中的匕首更用力地抵紧了小男孩的脖子，让小男孩忍不住踢了几下腿挣扎了起来。
一米九、黑色短发、三白眼……
早见凛知道自己赌对了，服部平次他们追击的这个男人不出意外就是袭击案的嫌犯。
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这般冒失地开口，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优解。
“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人质？”在嫌犯打量的眼神之中，蹲坐在地上的早见凛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我比这个小男孩更合适吧，女高中生才是你的狩猎目标不是吗？”
不能表现出心虚，不能表现出惊恐，尽可能地显现出自己的无害……
冷静下来啊早见凛，再害怕也要冷静下来……想一想罪犯的行为逻辑，想一想目前的最优解……
升学目标是东大心理学系的早见凛自然也看过几本犯罪心理学方面的经典书目，可是书本上的知识在此刻却显得苍白无力。
“假如你最后真的错手杀了人质的话，比起一个前途无量的男孩，难道不是作为女高中生的我更该死吗？”
那双冷漠无情的下三白眼里透着早见凛从未见过的狠戾，看得她脊背横生冷汗。
她在赌这双眼睛的主人对于女高中生的仇恨，赌这份针对女性的恶意会让他放过手中这个弱小如雏鸟的孩子。
两方的对峙持续着，转瞬之间，嫌犯不知道是被早见凛的那句话触动了，动摇地转了转眼珠。
早见凛盯着他，丝毫不敢眨眼。冷意自背脊顺着手臂攀到指尖，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她咬着嘴唇强装镇定。在她深呼吸了几次稳住心神、忍住颤动之时，就看见嫌犯把怀里的孩子往左边一丢，举着银光闪烁的匕首向她迫近。
男孩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的母亲奔去，早见凛赌局里的最后一环终于扣上了。
她不顾右手火辣辣的疼痛，抄起地上的钢管当作竹刀，猛一起身就朝嫌犯攻去。
耳边呼啸着的风声刺地她鼓膜生疼，手中的钢管却精准地劈向了男人持刀的右手。
叮咚一声脆响炸开。
是匕首落到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