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chapter5
“啊啊啊，气死我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女主啊！都不准人家有脾气的吗？”
织田樱用筷子狠戾地戳着盘中的米饭，忿忿不平地说道。
“什么？”早见凛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疑惑。
“小凛没看x太太昨天的更新吗？评论区都吵翻天了。”
x太太是织田樱近期喜欢上的条漫作者，目前在推特连载恋爱轻喜剧。
虽然条漫男主是个池面毒舌男，女主却是可爱小太阳那一挂的，是织田樱目前的亲亲女儿。
“最近有点忙，没怎么上网。是发生什么了吗？”
沙雕恋爱条漫的评论区竟然都能吵起来吗？
早见凛有些疑惑，在她印象里这漫画的男女主正在美好的暧昧期，评论区充斥着的都是按头小分队。
“能有什么事，就是男主嘴贱把女主惹哭了。”
“我女儿本来在生理期已经很辛苦了，他不关心我女儿就算了，居然还对她冷嘲热讽！我女儿生气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是，这剧情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早见凛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所以评论区是在骂男主不会读空气，不够体贴吗？”
那女儿控的樱是为什么生气呢？
“怎么可能！”织田樱闻言，激动地锤了锤桌子，“他们说男主本来就是这种人设，只是和女主开开玩笑，女主这样开不起玩笑上纲上线的样子很没意思。”
“可恶啊，什么叫只是开开玩笑。当事人接受不了就不叫开玩笑啊！”
“我女儿只是吼了他两句，算什么上纲上线。生理期控制不住情绪不是很正常的嘛。”
早见凛：“……”
更耳熟了，有被影射到。
“所以就是，有一部分读者觉得男主太ky了，另外一部分读者觉得女主太矫情了。然后评论区就吵起来了？”早见凛试图做出总结。
“差不多吧。”织田樱气鼓鼓地喝了一口冰奶茶，含糊不清地说：“我本来还觉得男主挺可爱的，但这次矛盾不应该是他负全责吗？难道就因为他是个池面就要原谅他吗？”
“难得你也能说出这种话，你不是‘颜值即正义’那一派的吗？”
“哼。惹哭我女儿的男人长得再帅也没用。”
“那男主知道女主身体不舒服吗？”早见凛问出了事情的关键。
“这……”织田樱有些心虚，“他不知道。”
随后她又理直气壮地说：“就算不知道，他也得负百分之八十的责任。他不说话不就没这回事了吗！”
“单从你的描述来看，确实是男方的过错大一点呢。”不能喝冰饮的早见凛喝了一口热水，“‘当事人接受不了的就不是玩笑’，我很欣赏樱说的这句话哦。”
“而且按恋爱漫画的主角双方来要求，察觉对方的情绪也是必修课。”
“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对着没说什么过分的话的陌生人发脾气，就有点失礼了。”
“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陌生人发脾气吧，小凛说这个干什么。”忽然说到漫画外的话题，织田樱有些疑惑。
早见凛握着半杯热水，感受着水杯传来的恰到好处的温暖。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一点自我的反省。”
一如往日，早见凛又一个人加训到了月色浓时。
踏着月光走出体育馆，她不知怎的，又想到了中午和织田樱的聊天。
及川学长不知道自己的雷区，说的话也没什么恶意，自己却控制不住情绪朝别人发了脾气，早见凛对此有些内疚。
可是为了这点事特意去找不熟悉的人道歉也显得有些奇怪，会被当成怪人的吧。
向来不擅长人际交往的早见凛陷入了纠结。
纠结来纠结去也没个结果，她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学妹怎么唉声叹气的？”
好听的男声打断了早见凛的思绪。
一个穿着二年级制服的身影站在暗红色的自动售货机旁。黑夜之中，售货机微弱的光芒伴着交界的月色照亮了说话人的脸庞。
是及川学长。
让自己陷入纠结的对象忽然就出现在了眼前，早见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呆愣愣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及川学长。”
“学妹竟然认识我吗？”
“看过排球部的训练赛。”
“诶——，那学妹是我的球迷吗？”
“不是。”
“什么嘛，回答得好冷淡哦。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奉承几句吧。”及川彻像是没有得到夸奖的猫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意。
“是这样吗？”社交苦手早见凛试探着说：“那抱歉没有做出学长预料中的回答。”
及川彻：“……”
及川彻：“你是在嘲讽我吗？”
虽然试着和自己想要道歉的对象缓和关系，但对方看起来更生气了。
早见凛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苍白无力的解释过后，她试图错开话题，将疑问抛向了对方：“学长是找我有事吗？”
“啊，确实是有点事。”及川彻收敛了笑意。
微光之下，他褐色的眼眸注视着早见凛，神色认真。
早见凛听到他说：“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这是什么情况，道歉也能被人抢跑吗？
被自己带有歉意的对象反过来道歉，早见凛有些懵。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昨天的称呼好像冒犯到你了。”
及川彻朝贩卖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好像在提醒早见凛昨天发生了什么，“惹女孩不高兴可不是绅士的行为，为此我要说声‘对不起’。”
“早见学妹可以看在昨天小岩已经揍过我了的份上原谅我吗？”
他的声音又像往常一样上扬了起来，企图通过卖惨获得谅解。
“不不不，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早见凛微微向前倾下身，语气有些着急，“我不应该心情不好就朝学长乱发脾气。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少女，及川彻也难得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收到道歉。
“啊啦，我们这是在开检讨大会吗？”他笑着说，“那就当作双方都做得不对好了，及川老师宣布检讨到此为止了。”
“那么，要和及川老师说说看发生了什么吗？”出于惹哭了少女的愧疚，及川彻开口问道。
昨天少女抹着眼泪跑走的身影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也许是因为月光太柔和，也可能是因为气氛恰好，早见凛莫名对眼前这个不太熟悉的学长产生了倾诉欲。
她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只是发现承认自己的平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发现自己和天才之间隔着天堑是一瞬间的事情，承认自己的平庸却是一场遥遥无期的痛苦旅行。
“我只是想做好一件事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别人却可以在这件事上轻轻松松地打败我。”
“在剑道上完败也就算了，打败我的那个人竟然学习也很好，还是关西有名的高中生侦探。”
“再看看我自己，一把精力投到了训练，课业成绩就落下了一大截。”
她越说越泄气，有些委屈地开口：“服部才是真正的天才吧，我总想着和这种人做比较真的是不自量力。”
听到这，及川彻彻底理解了自己昨天的话语为什么会冒犯到眼前的人。
本以为是属于对立阵营的人，突然被划分到了和他一样“努力的普通人”的范畴。他忽而对早见凛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
他们的面前有着不同却相似的，难以跨越的障碍。
原本只是出于好奇发出提问，现在却冒出了一定要成功开导对方的念头。
“不管是哪里的天才，让人讨厌的样子却是一样的呢。”及川彻先是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没等早见凛反应过来，他又接着开口说：“为什么不能和天才做比较呢？”
“从前有个人对我说，在付出百分百的努力，真正达到自己的极限之前，说自己难以超越天才这种话都为时过早。”
“我不觉得承认自己当前的平庸是什么坏事。比起没有能力还狂妄自大，谦卑算得上是一种美德。”
“但若是接受了自己的平庸，那一切就都完蛋了。”
夜晚的校园漆黑而静谧，及川彻的话像穿透黑暗的光束，一字一句落在早见凛的心间。
他的声音温和而带有力量：“早见学妹，人如果接受了自己的平庸，那一辈子就止步于此了。”
及川彻说话的模样一点也不慷慨激昂，眼神和语气中却满是笃定，像是在用平淡的口吻说着什么自己深信不疑的道理。
如果让教授讲演技巧的老师来评判，这样的演说显然算不上出色。
但对早见凛来说，哪怕让她去现场亲临马丁路德金那场“ihaveadream”的演讲，她的心情也不会像此刻一样澎湃。
晚风带着凉意袭来，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她从未觉得前路这般清晰而明亮过。
她朝着及川彻鞠了一躬，感激地说道：“谢谢学长愿意和我讲这么多。”
“是我妄图享受安逸，才会计较起和别人天赋的差距。好像承认了这些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败北。”
“剑道和学业不是天然对立的，比赛打进全国和考试考进东大这两件事完全不冲突。在没有尝试前就否定自己也太过懦弱了。”
即使不能像天才那个游刃有余地获得成功，就算自己姿态难看到趴在地上，早见凛也绝不会再动摇自己的目标。
“真的很感谢学长！我会努力把两件事都做好的！”早见凛大声说道，热血的模样可以直接去当隔壁jump漫画主角。
及川彻却有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的听力。
“你说你要考什么大学？”
她不是成绩不好吗？怎么还要考东大了？！
所以她说的“成绩落下一大截”是什么意思，从年级第一落到年级前五十吗？
学习成绩马马虎虎的及川彻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不是很懂你们学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