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燕燕于飞43
最后宝塔实怜还是没能扶着依拜蒂回去,她的脚受了伤,要想治好不留下后遗症就需要少走少动,所以是老嬷背着依拜蒂回去的。
夜晚的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却吹不散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两人皆未提及方才之事,仿佛那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二姐觉得这世间之事,是否皆有定数?”依拜蒂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宝塔实怜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时不时伸出手摸两下旁边的草,
“什么定数?做出来的糖糕肯定会被我吃掉的定数吗?”
依拜蒂看着正前方的路,身下老嬷的背宽厚而温暖,“也算是。”
“糖糕做出来,不是被人吃了就是被畜牲吃了,要不就是放着坏了扔掉,被人吃了也不见得一定是被我吃了,只是被我吃掉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宫里只有我喜欢吃,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谁心血来潮吃一块。”
宝塔实怜晃晃脑袋,“难道我会为了一块糖糕和别人吵架吗?”
“如果是一个你讨厌的人,抢了你的糖糕,还说从今天开始你都不能再吃糖糕,你也不和她吵架吗?”依拜蒂微微眯着眼,夜风吹得她有些犯困。
自上任天可汗暴毙的前一天晚上开始,宝塔实怜还能抽着时间休息睡觉,依拜蒂除了最基本的睡眠外其余时间都在看燕史。
她要把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住,一丝一毫的细节也不能放过。
宝塔实怜没有马上回答,她认真地想了想,“不和她吵架。”
“都这样了还不吵?”
“吃一块是心血来潮,不让我吃就是早有预谋,夺人吃食与杀人母父无异,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吵架可以解决的了,”
宝塔实怜往前快步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转过身看着依拜蒂,
“我会杀了她。”
宝塔实怜的脸上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眨了下,“我最喜欢吃糖糕了。”
背着依拜蒂的老嬷步子有序而沉稳,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不对两位公主的谈话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轿撵。
依拜蒂抿着唇,原来宝塔实怜是这样想的。
在宁松萝的口中,在她拍摄的那部戏里,她和宝塔实怜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对于那时候的宝塔实怜,或许就相当于糖糕之于这一刻的宝塔实怜。
“那如果和你抢糖糕的人是我,不让你吃糖糕的人是我呢?”
宝塔实怜停了往前走的动作,老嬷还在一步一步往前走,几步过后,依拜蒂和宝塔实怜重新站在了一起。
“你不会。”
“什么?”
“你又不喜欢糖糕,抢我的糖糕干嘛?”
是啊,她又不喜欢糖糕。
夜色愈加深沉,仿佛一层厚重的黑幕将大地笼罩,只有远处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指引着归家的方向。
宝塔实怜与依拜蒂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是两条相交的命运线,缠绕在一起。
世间之事,纷繁复杂,岂能尽皆有定数?
但每个人的命运,却都是由自己选择的道路所决定的。
依拜蒂垂下眼。
老嬷背着依拜蒂进了内殿,将她放在床上,“殿下,婢子先退下了。”
依拜蒂点点头,看着宝塔实怜在自己的屋子里转悠,左边摸一摸右边摸一摸。
“二姐在找什么?”
“我在找屋子里有没有奇怪的东西,不然你今天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说这些话?”
宝塔实怜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依拜蒂的身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发烧,屋里也没有奇怪的东西。”
“我说了什么话?”宝塔实怜的手落下后依拜蒂也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确实没发烧。
“什么叫做世间之事,皆有定数?你做噩梦了?还是”
宝塔实怜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和依拜蒂从小骑马射箭舞枪弄剑不假,但是实实在在地动手杀人,感受温热的鲜血喷在自己身上,是第一次。
到底和从前的练习和打猎是不一样的。
害怕,也正常。
“没做噩梦,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依拜蒂摇摇头否认。
“其实吧,我觉得,”宝塔实怜坐在依拜蒂的床上,自来熟地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半边身子,
“那些叛军是罪有应得,成王败寇,他们选择进宫的时候就应该想好自己会死,就算不是我们,也有其他人。”
依拜蒂愣了下,下一秒反应过来宝塔实怜为什么要这样说,
“二姐觉得我是害怕那些死去的叛军?”
摇摇头,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他们生前我都不怕,怎么会害怕已经被我杀过一次的鬼?”
“真的不害怕?”宝塔实怜紧紧盯着依拜蒂的眼睛,试图看进她的心里。
“真的不害怕。”
“那就好。”宝塔实怜说着身子往后一躺,脚一蹬鞋子就脱了,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衣服会不会把依拜蒂的被子弄脏,转了一圈被子裹在身上,
“今天一天我可累坏了”
声音越说越小声,竟是说完这句话就直接睡着了。
可不是累坏了?
天还没亮就起了,梳妆打扮后扶棺从宫里走到城门口,回来的时候也不是坐马车坐轿子,而是骑马回来的。
才刚到宫里,就撞见了叛军,一路跑一路逃,最后看到贾太后了才算完事。
而且还受了伤。
依拜蒂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帮着宝塔实怜调整了一下睡姿,将她受伤的胳膊小心翼翼拿出来搭在被子上。
果不其然,刚刚那样一番卷被子的动作,伤口又裂开了些,往外渗着血。
“去叫黄芪拿一些治外伤的药来。”
女婢应了声,过了会儿黄芪拿着药箱走进来,
“殿下。”
依拜蒂探头看着药箱里的药,在黄芪的解释下拿了药效最好的那瓶,慢慢拆开宝塔实怜胳膊上的纱布。
狰狞的一道伤,倒是没见骨,只翻了两层皮肉出来。
这得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