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燕燕于飞8
那样大的力道，推了她后急匆匆离开，绝对不是无心之失！
在这个宫里，有人想要杀了她。
完颜昼锦的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贾太后的手温热有力，一下一下慢慢摸着完颜昼锦的脸，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安慰。
凉气从脚底板一点一点往上爬，顺着她的四肢锁住躯干，将心狠狠揪了一把。
完颜昼锦在这个时候还能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阿妈逼着学游水的事情，如果换了一个土生土长这辈子还没有见过海见过河的贵女，掉下湖的那一瞬间就是必死无疑。
贾太后垂着眼，她看着脸色苍白明显还在惊吓之中的完颜昼锦，又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宝塔实怜和依拜蒂。
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想，她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了。
只是
“完颜小姐，前些日子下了雨，湖边泥路多滑，还是要小心些。”
完颜昼锦猛地抬起脸，目光触及到贾太后眼神的那一瞬间又低下了头。
怎么可能是雨天路滑？
明明是——
完颜昼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这间屋子里的人，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杀人凶手。
依拜蒂抿着唇，看着贾太后那张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害怕的脸，又看到完颜昼锦脸上那明显的惊惧也不信任。
心，缓缓下沉。
“不过这事说起来也怪我，”贾太后话音一转，侧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宝塔实怜和依拜蒂，
“完颜小姐第一次进宫，又是奉了天可汗的命令来的，我该让两位殿下多照顾你一些才是。”
话音刚落，莫生在贾太后的眼神里一点头，走过去，按住依拜蒂的肩膀让她直直跪了下去。
完颜昼锦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贾太后死死压住了被子而不得翻身。
宝塔实怜一惊，脚步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身边的老嬷按住，
“贾太后——”
骤然跪下毫无缓冲，依拜蒂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骨快要碎了，眼底漫上生理性的泪水，头仰着。
“完颜小姐是完颜将军的女儿，没有将军，就没有大燕，我皇室有错，理应受罚！”
完颜昼锦被困在一层被子之下，贾太后的手按着被角，比如来佛的五指掌还要重，还要让人翻不过身喘不上气。
她哆嗦着唇，心有针在扎着，绵密漫长的疼，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今日才见过依拜蒂，完颜昼锦不说自己识人有十之八九的准，可至少能辨别一二，
依拜蒂绝对不是推她入湖中的人！
她是被冤枉的！
“保保，你年岁小，平日里爱玩爱闹也无妨，只是大是大非面前，还是需要拎清。”
膝盖太疼了，疼得依拜蒂说不出一个字，她只能仰着头，眼里满是泪，却倔强地没有落下一滴。
宝塔实怜的嘴被旁边的老嬷捂住，那老嬷是从小看着宝塔实怜长大的，见贾太后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彼此二人能听见的气声说话，
“殿下，不要多生是非。”
不要多生是非？
什么叫做多生是非？
什么是是非？
又谈何多生？
被按在地上跪着的是她的妹妹！
纵使不是亲妹，也是血脉相连从小一块长大的堂姊妹！
依拜蒂怎么会做出推人下水的事情！
她难道还不知道依拜蒂是什么样的人吗？
嘴巴被老嬷死死捂住，宝塔实怜想要摇头，想要挣脱开，想要冲上去告诉贾太后绝对不是依拜蒂将完颜昼锦推入湖中。
可是她摇不了头，也挣脱不开，更无法冲上去告诉贾太后这些话。
依拜蒂忍过了最疼的时候，她深呼吸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贾太后眼里的警告。
贾太后在警告她，警告她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都要她认下来。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呢？
她明明没有做过，凭什么让她认下来？
因为她的阿爸走得早？
因为她的兄弟并无高官在职？
因为她的性子内敛最像个替罪羔羊？
依拜蒂眨了下眼睛，一滴泪缓缓划过脸颊，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无人在意的小水花。
莫生已经松开了按住依拜蒂肩膀的手，依拜蒂却觉得自己爬不起来，
她爬不起来。
她的腿被生生折断，她爬不起来。
贾太后站了起来，完颜昼锦双手扯着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下一双通红的眼。
“保保，”
贾太后走到了依拜蒂身前，
她是那样的高，而她又是那样的矮。
她占尽忠孝，又手握权势。
“你是个乖孩子，下次不要这样了。”
依拜蒂喉间哽咽，她想吐，觉得恶心，鼻子闻见了血腥味。
她说不出一个字。
我没有
贾太后弯下腰，亲自伸手将依拜蒂扶了起来。
她让她跪下，又亲手将她扶起。
贾太后的手很热，握住了依拜蒂冰凉的手，又慢慢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我们保保是个好孩子。”
头发整理好，贾太后也放下手，
“完颜小姐落水受惊，就暂且先在这里歇着吧，莫生。”
“婢子在。”
“你多上些心，给完颜小姐好好养养。”
“是，贾太后。”
等到贾太后离开，宝塔实怜立马挣开老嬷的手，急匆匆冲了过去，
“依拜蒂——”
声音在抖，手也在抖，“你，你的腿”
依拜蒂咽了一口口水，心里的窒息感散了些，“没断。”
到底是公主，断了腿说出去不好听，贾太后这样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宝塔实怜泪眼汪汪，想要伸手扶一把依拜蒂，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最后只能无措地停在半空中。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不是你贾太后怎么可以这样”
越说宝塔实怜声音里的哭腔就越是重，她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心里也对完颜昼锦多了一分怨怼。
理智告诉她完颜昼锦也是可怜人，可是她无法不怨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