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死的方式
“你让我去,我就去咯。”随意答复着。
“不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说不想去,我要你发自内心的。”
“发自内心的,初中时你就说,外婆她离开家一个人来到我们读书的地方来照顾你,这里人生地不熟得,看出了她对你的好,你还说自己不忍心她在这边里没个认识的人,每天守在家里看电视……”我突然清楚地想起我和她之前的点滴,“你还说你找男朋友必须要经过外婆的眼。”
我说完这句话,她已经将我挽得更紧了,头靠在我的肩膀处,我只觉得一阵温馨,她挠着我的手心,告诉我:“是啊,昨天你走之后,我接到爸爸的电话,他说外婆检查出了肝癌晚期……”
我突然不知该怎么说话,肝癌晚期,怎么就这么突然……我的肩膀渐渐被云烟琴眼泪浸湿,一阵心疼:“难道平时老太太没有觉得不适吗?怎么……没有早点检查……”
“舅舅他也不在家……外婆发现肝肿大的时候只擦了点草药……”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说!昨天知道时就该回去!”我不能理解云烟琴表现得一点也不着急,居然还有闲心来养老院做饭……
“可是我昨天不放心你啊……”
“糊涂!那可是你的外婆。云烟琴!我是什么人,根本不能拿我和你的家人比较知道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云烟琴在这件事上,做得实在太糊涂了……
“你吼个什么啊!外婆她自己不注意饮食,长期酗酒,贪便宜买劣质酒喝……说她她还不理我们,让她……让她别喝她偷偷喝……我们有什么办法……烂货……这是肝癌晚期啊……晚期……”晚期两个字就注定了某些不愿承认的东西……云烟琴哽咽着,说话都带着哭腔,她口中虽还在责怪外婆,但心中根本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她也只是说着气话……
我从正面抱住她,让她埋进我的怀里。在老人身旁劝说的无力感我深有体会,所以我理解她。节约刻在骨子里,比如吃一些剩了很久的饭菜、削掉水果烂掉的部分、发霉的筷子、过期的食品和不看天气在外辛苦劳作……
“我陪你回去,烟琴,现在买票!我们回去陪外婆。”
……
我和云烟琴坐上了飞往淮里市的飞机。云烟琴母亲的老家就在淮里市,离这里的旧聚市近两千公里,直达需要三个小时。
我看不见舱外的云层,只能靠着第一次与谢若昀坐飞机出去看世界时的场景想象。我和她都是第一次坐,对天空充满了新奇和兴奋,经过对流层时,谢若昀会牢牢抓住我的手,安慰我别怕。
那时我还看得见,很幸运让我们见到了别具一格的景象,仿佛那就是上帝视角看世界。
飞机将我们带去的地方只是一别而过的风景,我们见完之后,还会回到我们的生活轨道,直到在这条轨道上,行驶进我们最后的终点。
“宝,你说我们这航班要是出事了,是不是算殉情呀?”
“啥殉情呀,殉情是我死了之后,你跟着我赴死……那是双亡!好了不说了,别乌鸦嘴啊宝,要是死,就让我瞬间死吧,别让我一边恐惧一边难受着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的宝宝会不会为了我殉情呀?”
“我不会让你出意外……最好的结局就是我们老年时一起散步,参加孙儿的婚礼……说不定还能看见重孙呢!”
“哇~那我们一定要看见重孙,是我们一个掉完牙齿的老太婆,和一个帅气的小老头子一起看见他。”紧紧靠在我肩上的谢若昀露出一份憧憬的神色,近距离的夕阳都没有她眼中明亮的光美丽。
……
我想,现在舱外的云层还是一片片的,时而挡住壮丽的山川河流,时而挡住渺小的高楼大厦……
我们若是像下面的静物一样存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畏惧死亡二字了。陪伴的会一次陪伴,不属于自己的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不行,我只能暂时有这种心境,如果让我一直如此,得多么枯燥乏味?没了左右情绪的人物,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么麻木。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生老病死;王朝更替;斗转星移……无一离开变化二字。虽不是最适合的,但是最美的。
“你流泪了。”云烟琴提醒我。
我晃了晃脑袋,擦掉了尚有余温的眼泪。
谢若昀,你还年轻呢,你还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哪一种选择都可以让你过得更好……我很感谢这次穿越的机会……会让你有新生。
……
当我醒来时,我仿佛看见了舱外如星光般的城市,我的身边有一个熟悉女子,她穿着黑色外套长发垂肩,漂亮的脸上尽显忧郁。
这番景象只是出现了一瞬,我又回到了连黑色都没有的世界。看来我现在才真正地醒来。
飞机渐渐降落。
为了赶时间,我们在机场外搭上了出租车,毫无意外地,我的头依然撞上了车顶,不过传来的感觉却是软的,我不能自已地背着云烟琴勾起嘴角,若无其事地坐了进去。
“外婆她不接受治疗,坚持一定要在家休养……”
“治疗吧,外婆不至于那么痛苦……”
“我也是这样说的……”
……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到了目的地,下车,只感觉周围一片宁静。是属于偌大的空间的宁静。只有鸟鸣没有昆虫声,车流声几乎不存在,不禁让我想到了远离闹市的别墅区。
云烟琴带着我乘坐电梯,一声叮,电梯门打开,说不紧张是假的。在心里幻想了无数次见面的场景:外婆躺在床上,我和云烟琴坐在床边安慰劝说……
不过,进门的一瞬间,我的准备显然是做少了,只要在家里有很热闹的声音,我就知道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
我的预料还很欠缺也很片面,家中老人重症,怎么会独自一人守在家呢?
“琴儿?”是一个男生,声音年纪与我相仿。
“嗯……表哥。”云烟琴默默应声,似乎不怎么高兴。
“烟琴,你这是?”
即使我看不见,在这时仍觉得有许多双眼睛打量着我。其实关心外婆的人很多,根本不缺我这一个。
“不是,琴儿,老早就说会带男朋友回来,怎么带的是个瞎子啊?哈哈哈哈哈哈……”云烟琴表哥的嘲笑声突然打破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