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前传:桃花源记——祈食
一股压迫感极强的伟力自指尖挥出,形成一圈无形的斩击,恐怖的威压令站在村长身后的西普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斩击挥砍至桃树树干上,在瞬间撕裂了树干与根部的连接,红屑纷飞。巨树在斩击下发出阵阵痛苦的颤抖,粘稠的鲜红树汁自斩击处缓缓流出。
树冠在空中轻轻摇晃,粉红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哀鸣。最终,桃树庞大的身躯开始向着一侧缓缓倾斜,巨人般的树冠开始向着地面砸去,先是树枝与地面的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折断声。坚韧的树枝在冲击力下纷纷折断,血红的木屑如细雨般随着土尘洒落。接着,树干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整处桃林在此刻都为之一颤。
四周传来了村民们抱怨的怒骂声,西普被扑面而来的飞尘眯了眼睛,不得不用手搓了搓流泪的双眼,以减轻眼球的酸胀异物感。
在西普睁眼时,飞尘已经散去大半。断树光滑的截面在白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醒目。那光洁如新截面的中心呈现出深深的褐色,而外围则是一圈圈浅浅的年轮,这些年轮环环相扣,像是时间的指纹,不像是瞬间催生长大的树木能形成的。
巨大的树冠像是展开的帷幕,最终完全铺展开来,覆盖了大片土地。光秃的树桩随着飞风吹拂而逐渐枯萎,逐渐变为荒原枯树中毫不起眼的一部分。
四周桃树的花朵因刚才剧烈的震动从枝头震落,被风轻轻卷起,又慢慢飘落下来。那些为这片森林增添了无尽美景的花朵现在像是迷途的精灵,无助地在空中旋转,最终无声地落在了年轮上。
花瓣轻轻地覆盖在那光滑的截面上,被残留的鲜红树汁染红花瓣,颜色鲜艳的花瓣与古树深褐色的年轮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脆弱的花瓣都显得有些唯美韵味,仿佛稍一触碰就会碎裂。
自树上诞生的花瓣静静地洒落在树桩上,为这棵新生的桃树送最后一程。
西普还未来得及困惑,倒塌的树木便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发生异变。
倒塌的树木木质在几个呼吸间转化为滩滩冒着热气的鲜红血肉,断面处还能看到肉块神经尚未坏死前的颤动痉挛。木质上的纹理化作连接着条条连络血肉的筋络和血管。血管中流淌着残留的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创口缓缓流出。
转眼间,倒塌的红色桃树便化作一滩难以看清总体形状的猩红血肉。
圣女深吸一口气,纤细的玉手五指合拢,无数白线自圣女指尖显现,将冒着热气的巨大肉块娴熟地切成条条半人大小的肉块。浓厚刺鼻的血肉腥味随着肉块切开盖过了桃林中浓郁的花香,让西普胃液翻涌,下意识干呕起来。
木头为什么会变成活的肉块?
难不成这棵桃树是有自我意识的活物?
这违背自然法则的一幕使得西普脑子一片空白,他在本能驱使下发出尖叫,跌跌撞撞地想要后退,却此举却撞上了想要上前背肉的一众村民,一时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西普失态的样子搞的身后的村民面面相觑,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透露出些许疑惑。随后他们便绕过西普,前往肉堆旁扛起一块肉块往回走。
“嫩又咋了?木(没)见过肉?”
老张头一脸疑惑地蹲下,看着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西普挠了挠头,灰色的颗粒随着他的刮挠从头皮上飞落。随后他伸手拉住往后退的西普,将他拉了起来。
老张头力气很大,西普如同鸡崽般被从地上提了起来。
“外面人真儿娇贵,见块肉都吓瘫瘫了。”老张头笑着嘟囔了几句,一手抓住冒着热气的滑腻肉块,转身将它扛在肩膀上,随后哼着小歌离去。
一大滩肉在男性村民有秩序的运输下很快分发完毕,每一家都至少扛着一块半人大的带血肉块。
圣女全程沉默,脸色相比刚才稍微苍白了些许,此刻望着处于原地立正状态的西普出神。
村长见肉块分配完后,将右手在外,左手在内,对圣女抱拳,众村民见状后扛着自己所采集的石桃和肉块四散离去,没有说什么。
(各位读者大哥作揖的时候千万不要这么干,右手在外左手在内是报丧,会被打的。)
村长走时拍了拍立正的西普,将他待机的思绪拉回现在,示意他跟随自己一起回去。
“昨天不是吃的挺香的吗?怎么一看见生货就怂成这样了?”
在绕了几个街角,走远了后,村长又恢复了之前和善的面容,用刚才西普的丑态打趣道。
“肉?肉?树变成了肉?”西普牙齿打颤,仍感觉不可思议。
“肉不就是这么出来的吗?”村长拍了拍刚才村民递来的两块带皮肉块,鲜红的瘦肉随着村长拍动因弹性而轻轻颤动,肉皮表面因油光而微微泛着光泽,一看便知这是上等的好肉。
按理讲两块肉外加两兜石桃的重量不少,但扛着肉的村长看起来依旧很轻松
“肉不应该是养殖养出来的么?就是能到处跑的那种。”西普对着村长一顿比划,试图用自己不算清楚的表达让村长明白自己的意思。
“养出来?你是不是睡傻了?”村长朝着西普脑门拍了一下,看起来轻飘飘的一下却让西普如受重击一般哼了一声,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我下手也不重啊?”村长被跌倒的西普吓的扔下扛着的肉块,赶忙将西普扶了起来。
西普眼冒金星,被村长搀扶着站了起来,他摸了摸头痛欲裂的脑门,或许是因为刚才头部撞到地面的缘故,不少砂砾从头上掉落下来。
一种渐渐蔓延的、持续不断的空虚感和饥饿感再次席卷而来,胃部的不适感逐渐加剧,它像是一个被遗忘的鼓点,在身体的深处敲击着节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对食物的强烈渴望。这种渴望让本就眩晕的大脑一阵恶心。
“没事,我这人身子比较弱,应该是我刚才没站稳。”西普缓了一会后恢复些许力气,一手搭在村长肩膀上喘息。
村长的肩膀很硬,甚至硌的西普有点生疼。
“村长,我有点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西普低头望着地上的两块肥肉,双眼眯起,咽了口唾沫。饥饿感如同一条无形的绳索,悄无声息地缠绕在胃部的深处,悄然收紧,让他开始无法忽视。
在这份饥饿感的驱使下,味蕾似乎变得异常敏感,舌尖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甜美咸鲜的滋味。口中的唾液分泌开始增多,为西普想象中的美味餐宴做着无意义的准备。
西普望着那两块肉,有点想要现在就冲上去抱着肉块啃咬,但他随即摇了摇头,将这野蛮的一幕从泥浆般迟钝的脑中抛弃。
“等会到茅屋后再说,你饿就啃个石桃缓缓。”村长见西普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后,将肩膀从西普的依靠中抽出,将两块肉重新扛至肩头用力拍了拍上面黏着的尘土砂砾后,从布袋中拿出一个石桃扔向西普。
肉块如鱼饵般勾动着西普内心旺盛的食欲,在看到村长扔来的石桃后,他赶忙将接住坚硬的石桃,西普紧紧地盯着手中那个在白光照射下有些惨白的石桃,眼神中充满了对食物的极度渴望。他的瞳孔似乎放大了一些,仿佛想要将石桃粗糙不平的每一个细节都尽收眼底,唾液不自觉地自嘴角流下。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起石桃,指尖传来了粗糙而坚硬的触感。他深吸一口气,品味石桃的香气,但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闻到。
他毫不犹豫地咬下了一大口。石桃的表皮在口中碎裂开来,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干燥的碎屑在舌尖上滚动,带着一丝很难品味到的甜味。他用力咀嚼着干巴的石桃,脸颊肌肉在咀嚼中用力鼓动,唾液润滑了如石灰粉般无味的白灰,在舌头帮助下将它们吞咽进腹中,喉咙随着吞咽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村长瞄了一眼被饥饿折磨的有些失态的西普,没说什么,继续扛着肉块在复杂的村路上行走。
石桃没有核,在西普狼吞虎咽的一顿啃咬后很快便吃完了,西普舔了舔拿着石桃的手掌,将掌心残留的碎屑吞入腹中后,饥饿感总算缓解了些许。
当他缓过神时,二人已经走至西普昨晚留宿的茅草屋,旁边便是村长的住处。西普转头随便看了村长家一眼,然后又愣住了。
院子尚且宽敞,有块面积不算大的耕地,似乎荒废了很久,昔日里整齐的田垄已经被侵蚀的模糊不堪,仅能透过轮廓勉强看出些许耕地的痕迹,呈现败黄色的篱笆早已坍塌腐朽,仅剩的几根残破的枝条以一种古怪的插法立在土地中,杂草和一众荆棘植物在荒田上胡乱生长,代谢的枯枝干刺塞满植物间生长的缝隙。一棵有年份但长得歪歪扭扭的老树尚有几分绿叶,孤独地伫立在荒田边上。
西普看着这棵老树有些别扭,房子旁的树如果年份过高,其根部可能会影响房屋地基,村长不应不知这种道理。
茅屋规模和西普住的差不多,黄泥糊的泥墙被布满了斑驳的痕迹,隐约能看到墙上刻画的稚嫩涂鸦,屋外几步远有用两根杯口大的弯扭树杈支成的晾衣杆,一根已经抽毛发酥的麻绳上挂着一件晾的已经掉色惨白的破夹袄,整件衣物像是一块干透的饼皮般随着微风来回摇晃。
远远透过门缝向屋子里看去,很黑,什么都看不到。
屋旁用木头钉成的鸡笼已经破出了一个大洞,木头表面布满着斑驳的裂纹,原本坚实的质地现在看起来已经极度松软,西普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轻轻一掰,整块烂木头便会碎成几截。
陈灰的木头因湿气和霉菌的作用下有部分已经完全变黑,表面覆盖着一层干巴的苔藓,显然已经报废无法再次利用。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处搬家后荒废已久的废墟,不像是一村之长住的地方。
“村长,你住在这?”西普愣了下,这房子似乎有些过于破败了,破到以往凑合过活的西普都觉得它不适合住人。
“是啊,咋了?”村长将肉块放在地上,然后揉了揉肩膀,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额没事,我就问问。”
“这是你这两天儿的口粮,我就给你放这了。”村长将扛着的一袋子石桃放在地上,又将两块肉分开,对着一块看起来稍小的肉块踢了一脚。
“这不用省着吃,这两天时间不长,很快就过去了。”
“还有,除了祈福时段以外,别的时间不要去圣女居所。”
“圣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村长自顾自嘱咐完后,便向着自己居所方向走去。
“村长。”
“嗯?”
“村子里的孩子都去哪了”
“孩子?”村长顿了一下,眼中闪烁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光,僵硬地转头看向西索。
“刚才祈福的时候,怎么没看见村里的孩子呢?”西普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村长问出了这个问题。
“孩子都在圣女那里。”
村长缓缓转头,向西普说了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然后走进了破旧的院子。破烂的房门无风自开,发出吱呀的呻吟,村长的身影消失在了西普的视线中。
西普拍了拍自己脑壳,他现在有些乱。
他试着提了下村长分配给自己的石桃袋子,刚将袋子提离地面便感觉双臂传来一种拉扯般的重物感,沉的让他面容扭曲,走了不到十米便将它摔在地上。
想到刚才村长挎了两袋石桃,肩膀还扛了两块半人大的肉块,西普不禁感叹起村长那恐怖的怪力。
在一阵玩命的拖拉推搡后,西普总算将口粮拖进自己昨晚歇息的茅草屋里,白光照射进屋子中,透过光亮能看到屋内四散的渺小尘埃。
他望向天空,光芒正盛,散发白光的太阳并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