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久居火焰之山,方知清凉之贵
中年男子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道歉:“这位公子说的是,是我们失言了。来来来,大家都换个话题聊聊。”
对方看着一身官袍的东山浩朝他们微微颔首,小二大声唱道:“这位客官,你的面来了。”
白玉军见气氛尴尬,赶忙回道:“来来来,面放我这里来。”
说着,他将东山浩的面放在他桌前,于是东山浩也顺势坐下低头吃起面来,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
而那几个食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赶紧转移话题,匆匆享受完这顿简单的面,便各自散了去。
“东山兄,何必那样较真,这谁不偷偷私下讨论这天家之事
白衣军边说着,边含糊地嚼着面条。东山浩喝了一杯,用甘草与各种中药熬成的熟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种事还是少讨论吧。说起来,今年的三甲状元是苏家的苏源离,榜眼听说是徐家的徐龙浩。唉,这都是前几名的事儿了,像我这等末等进士,连面见圣上的资格都没有。”
东山浩 叹息着说完后,便狠狠地吃了一口面,“哎呀,估计以后啊,也是在大理寺里干到老的命啊。”
“东山兄,怎能如此灭自家志气当年咱们都是雄心壮志,苦读多年才考上了这个进士,就算我是去参军也一定要往上爬。我娘和爹一直盼望着我成才啊,父老乡亲们也一样期望着我做大官呢。”
听到这里,东山浩摇了摇头,低头吃面,用嘴吞着根根分明的面条,”白兄,我也曾经有过与你这样的凌云之志啊,可惜……”
“呀,这世道,世家横行,像你我这等寒族出身,终是难有出头之日的啊”
正在谈论间,他们并未发现在此时的街道上,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缓缓驶过。突然,马车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喝之声:“停下!停下马车!”
本来疾驰的马儿立刻停了下来,引得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
“公主怎么了”
侍女担忧地望向这位女子,那女子大约二十出头年纪,梳着两个丸子头,看起来颇为俏皮。
“我渴了吗我要喝水!”
马车内的女子大声说道。
那侍女为难的看向一旁冷肃着一张脸的女官,女官见此冷冷地吩咐道,“快下去给殿下,到旁边的面铺买杯熟水来。”
“”是,是”,随从连忙应声,匆匆下了马车,朝面铺走去。
“这朝堂上的事,世事如棋,局中人,自谜罢了。”
东山浩眉头紧锁的嘀咕着,就在这时,一旁的白玉军却说:“哎哎哎,你别说了,东山兄,你看那边。”
东山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随从超店铺的店小二说着事,白玉军鬼鬼祟祟地朝东山浩身后比划着。东山浩转过身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闷头吃着面,似乎外头的纷扰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玉军越发好奇地瞟向那个有着不凡气质的随从,他压低声音对东山浩说道:“唉,看到那随从身上的腰牌了吗好像是宫里的。”
东山浩仍然吃着面,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好奇。那随从从小二那里接过熟水,丢下几个铜板便匆匆地往马车走去。侍女恭敬地将一只干净的竹杯送进马车,另一个侍女赶忙接过,端给了那躺在榻上的巧巧姑娘。
此时化名巧巧姑娘的巧月公主心中暗自焦急。东山浩这个傻子,我刚刚叫了那么大声,他怎么没听见呀?她看向此时在马车外的东山浩,只见此时的东山好似乎并未察觉任何不妥,仍然埋头吃着面。
巧月公主见侍女女真端来一杯熟水,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闹下去。她仍然不死心的瞟了一眼窗外的东山浩,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被侍女扶起来,将竹杯凑到她唇边,她低下脑袋狠狠的咬住了竹杯的杯沿。
突然,她用手一挥,竟将竹杯内的水一下子洒在了她的衣裙之上。“你要烫死我呀!”
那侍女连忙慌乱地跪下,连声求饶:“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这一声叫得很大声,足以让车外的东山浩听见。东山浩偷偷地瞄了一眼窗外,心中暗自思忖,这等巧高门嫡女就是难伺候,竟然在堂堂光天化日之下就打骂侍女,他边这样想着边低头吃着面。
巧月公主见此说“你就起来吧。”他并未再理会侍女,他转头望向一旁的女官。
“姑姑,姑姑”
巧月公主唤了好几声,可是那个极为冷肃的女官,此时却呆呆的望着窗外。
公主唤了好几声后,她才回过神来,眼神有些呆滞的转头望向公主,只听巧乔月公主的唤声:“我们还是启程吧。我也不想喝什么水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貌似刁般的无奈。然而,一向冷肃的女官却突然说道:“公主,属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您先回宫,我会随后跟上。”
说着,女官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巧月公主瞪大了眼睛,她显然没想到女官会这样说。
“我还有点事!”,女官继续说道:“事情办好之后,我马上回来。”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
巧月公主笑颜如花起来,“行、行,姑姑,你有什么事赶紧去办吧”
女官走下了马车,转身说道:“殿下回宫后,向李嬷嬷要龙眼丸服下,就能解除我为你封住的穴位,然后让侍女给你按按腿脚,否则腿脚将要麻木几日。”
“是,是,是,不过我全记住了,你且快去吧。”
女官朝公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消失在了汹涌的人流之中。公主转头对身边的侍女说:“我们回宫。”
侍女们对视一眼,然后恭敬地回答:“是,公主。”
巧月公主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她的心情如同这夏日的阳光一样明媚而复杂。她望着窗外还在那里吃面的东山浩,心里不由得嘀咕着,东山浩,你个大傻子,等会儿我就找你,我都喊的那么大声,还认不出我来,真是个大笨蛋。
马车辘辘而行,巧月公主懒洋洋的躺在车中的软垫之上,马车在平整的街道上穿行而过。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避让这华丽的马车。而马车却转了个弯,朝另一条街巷驶去。
突然,巧月公主睁开了眼睛,她突然喊道:“停车!”听到公主的命令,马车夫不敢怠慢,紧勒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刚刚被罚跪的侍女赶忙上前,关心地问:“公主,您怎么了”
巧月公主坐了起来,她淡淡地说:“我要出恭。”
她脸上没有寻常女子提到出恭时的羞愧,而是一片坦荡。
侍女磕磕绊绊地说“公主,有恭桶,我来服侍您。”
说着,她将公主扶了起来,拉开车座上的隔板,露出了一组精巧的榫卯结构,下面是软垫铺在恭桶的边缘。
巧月公主并不惊讶,她淡淡地说:“你们都在马车外候着。”
侍女们连忙隐身走下了马车。
见此,马车夫也急忙跳下马车,远远地站开。
乔月公主又说:“你们再离的远一些。”
侍女们不敢多言,比之前站得更远了些。
“还有你也站远些”,她指着马车夫说道。马车夫赶忙下马离开了马车,远远的站着。
这时,乔月公主非常利落地站了起来:“还好姑姑还不知道呢,我早就偷偷练就了移穴之法,姑姑封住的穴位,我早就解开了。”
说着,她利落地从一侧的车窗翻了出去。她的脚一落地,便撒腿狂奔起来,身影迅速消失在街巷之中。
:“公主,公主。”
而这些侍女们使劲的呼唤声,却被巧月公主甩在了身后。
白玉军吃完了一碗阳春面,又喝了一口熟水后,便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东山兄,你说的对,像我们这样的三甲末流,在这官场上到底该怎么混啊,你看看那状元榜眼和探花都有机会面见圣上,甚至有机会迎娶公主唉,我见到天子还是天子科的时候,远远的在大殿上见了对方一面,我又没有什么家世背景,要不然就只能在这大理寺里写写公文,围绕着案牍,了此残生了”
东山浩听此笑了笑,他也喝了口熟水,此时他这喝水的动作竟似是喝酒一般潇洒恣意。
“怎么混这个问题我每天都在问自己。年少时,有时候我觉得只要能有一日登上明堂,那便有解救苍生的机会,这就算是读书人读书的意义了。”
“是啊,年少时我也这么想过”,白玉军附和道,“但我真正踏入明堂,我就知道这明堂之上也有三公九卿,也有三六九等,总是不那么理想。我学的圣人之言,可事到如今,我围着案牍,似乎总是与当初年少时想的有那么一段距离。”
东山浩听此,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在我年少叛逆之时,曾经尝试过在书铺里写诗集,卖诗为生,虽然一生的穷酸窘迫,但也总是心情畅快的。
如今我也如同曾经如父母的希望一般考上了进士,入了大理寺,但如今让我总感觉到少了点什么。
可能是缺少了年少时期望的那种快意恩仇,也可能是缺少了别的什么?”
他望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似乎在寻找答案一般。
白玉军喝了一口杯中的熟水,浓烈的草药味让他呛咳了几声,他缓了一会儿,缓缓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不是太贪心了想要的太多,却又不知道真正想要什么?”
东山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可能是吧。但我觉得人生之迷茫并不是什么坏事,大道虽艰险,但我坚信志在脚下。”
“东山兄,好气魄。”白玉军笑着站了起来。他继续说道:“我也就是发一发牢骚。
这世间庸庸碌碌、忙忙碌碌之辈如此之多;像我等能够登入明堂,也算是万中挑一。何必在此多愁善感。走啦走啦。”
白玉军站起身来,摸向腰间的荷包,叫来小二。小二赶忙放下手中的活,急忙走上前来。
可就在这时,东山浩只觉得眼前一晃、看见了擦身而过的一个人影,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彼端。
他正感觉有些奇怪,这时只觉的手中一轻,他本还握于手中的荷包,竟就在这一瞬之间消失无踪。
东山浩呆呆的,不知怎么回事。而一旁的白玉军却叫道:“诶,诶,诶,你怎么能偷东西呢姑娘!”
东山兄要赶忙望去,可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娇小而又灵活的背影。
他赶忙冲了上去,而那店小二见此也赶忙冲到两人身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哎,你们先把面钱给交了。”
东山浩心中焦急万分,他的荷包内只有他上个月刚拿的月例银子。
他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可此时他震惊地发现,身上早已连一文钱都没有。
一旁的白玉军见状,轻声叹了口气,他从衣袖中掏出几枚铜板,递给东山浩:“我有钱。你且快去追你的荷包吧。”
东山浩赶忙匆匆地行了一礼,感激地看了白玉军一眼,他将白玉军递给他的铜板放在桌上后,绕过店小二,便朝那偷儿消失的方向追去。
店小二见状,也不再阻拦,却将白玉军死死地拦在了面铺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