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高一新学年
成为一名高中生,张小既第一次花20元钱在县城里买了一个双肩包。他想,在高中的校园里,穿上得体的衣服,背上新书包,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是多么美啊。
九月如期而至,张小既和张新雨一起乘车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开封市五中。因为是学校的农村班,班里的同学都是来自市属县区,大家没有什么隔膜,一起畅聊着过往的岁月,憧憬着共同的未来。
明亮的教室,喧闹的同学,张小既笑着朝老同学汪若梦点了点头,汪若梦也挥手向他示意。这时候,他在班里四下张望一番,并没有发现汪若梦那个所谓的表哥刘辉,这多少让张小既有点喜出望外。
走到汪若梦跟前,张小既略显紧张,目光有些飘忽不定的说:“汪若梦,怎么样?这个学校不错吧。”
“是啊,坐在了教室,才切身体会到这个学校真是太好啦,我根本没有想到我能考过分数线。”汪若梦得意的说。
“嗯,市里面的高中多,竞争压力小,我们也很幸运。你看看这个教室,铺的都是陶瓷地板砖,不仅有大吊扇,还有饮水机。就连坐的都是大椅子,再也不用担心硌屁股了。”张小既摸着滑溜溜的椅子兴奋地说。
“是啊,条件这么好,我现在还感觉跟做梦一样!”汪若梦也显得很兴奋。
“对啦,你那个表哥刘辉呢?他没考上吗?”张小既最终还是转到了他想要了解的问题上。
“没考上,他家里也不愿意出高价学费。”汪若梦略显伤感的说。
听到这里,张小既心里算是吃了定心丸,一语双关的说道:“啊,那他就无缘这么好的高中了,还是我们有缘分。”
“老师来了,回到你的座位上吧。”汪若梦指了指讲台。
张小既回到了座位上,眼前的女老师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很高,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带着金边眼镜,她在走动的时候,总是发出哒哒的高跟鞋响声。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化学老师,并担任你们的班主任。我姓倪,叫倪芝兰。从今天起,我们就正式开始了三年的高中生活,殷切的希望大家快乐的度过每一天,每一天都努力学习,争取三年之后学有所成,考取理想的大学!”
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过后,倪老师点了几个壮实的男同学去搬新书,然而并没有点到张小既。少了一次表现机会,他有些失望,但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搬动那一本本新书。
领取了芳香四溢的新书,张小既在每一本新书的扉页上都写上了班级姓名还有日期,以示纪念!
九月十号是教师节,又恰逢周一,学校举行了盛大的升旗仪式,全校所有的班级都集合在了操场上。
这时候,张小既惊讶的发现,他所在的农村班明显的比其它班级的学生矮上一头!虽然都穿着相同的校服,但是两个班级的学生挨着一起,就像是高低台阶那样分明。
这一刻,张小既的身高自信瞬间崩塌,一米七的个头,在农村班算是中等。但是拉出来和城里的学生一比,简直就是武大郎。这也让他知道了农村是多么的贫穷,物质匮乏的连基本的营养健康都保证不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张小既感到高中的课本难学了很多。很多知识不光是了解,更需要去分析去思考,要不然就不明白里面的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张小既想认真读书努力学习,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感冒也越来越频繁。每两周一次的感冒,让他每天在课堂上都恍恍惚惚像是梦里一般。
在药店里买药吃已经治不了张小既的感冒,不得已,他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诊所。
接诊的女医生问了问他的感冒症状,还没等女医生开药,张小既抢先对女医生说:“医生,我有慢性鼻炎,一般的感冒药对我没用。我基本上很准时两周一次感冒,有什么特效药吗?”
医生看了看张小既问:“你是不是五中的学生?”
“是的,我是五中的学生。”张小既回答道。
“既然你还是学生,我给你讲明,有治疗感冒的特效针,就是含有兴奋剂和激素成分,用了有副作用,更不能长时间使用。”女医生说。
“我身体都这样了,平时也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状态,还怕什么副作用。医生你给我用吧。”张小既无谓的说。
“也是呵,与其被病痛长期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只要能缓解痛苦,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女医生说。
“地塞米松加盐酸麻黄碱注射液,打一针一会就能治好你的感冒,也不贵,五块钱就够了。”女医生一边配着针剂,一边补充说,“不过,你这么频繁的感冒,都是慢性鼻炎引起的,要抓紧时间去大医院治疗,不然这针剂用的时间长了,也会失去作用,引发更多的呼吸道感染。”
一针扎在屁股上,感觉像蚂蚁咬了一口。张小既付过钱就往学校走去,半路上,他突然感觉两只鼻孔完全通透了,不仅是感冒症状就连平时的各种不适也已然消失。
走到学校篮球场的时候,张小既觉得头脑倍加清晰,浑身更有使不完的劲,仿佛轻轻跳一下就能够到高高的篮球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健康是何等的轻松自在。
随着针剂药效的过去,虽然感冒引起的低热头晕的症状没有了,但是平日的症状又涌现了出来。
张小既想着女医生的话,也真该去大医院治疗。
他从同桌龚建伟那里打听到,开封市治疗鼻炎比较好的医院是155军区医院,张小既对此深信不疑。虽然龚建伟也是来自县区,毕竟他的父亲是国土局副局长,所以他对开封市比其他同学更加熟悉一些。
就这样张小既考虑着以后看病就去155军区医院,不过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然而,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张小既恐惧不已,觉得不能再无限期的拖延治疗了。
这天夜里,张小既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掉进了一个灰暗的汪洋大海,那片海的颜色比夜晚还要深沉,让人感到无尽的绝望和孤独。张小既努力地想要浮出水面,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水面。每当他快要接近水面时,就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重新拉回到水中。
他在水中挣扎着,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入这片大海,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逃脱。他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知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突然,他的意识清醒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尝试控制梦境,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这个梦境。他试图醒来,但每次睁开眼睛后都会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那片灰暗的汪洋大海之中。
他无法呼吸,灰暗汹涌的海水不断地涌进他的胸膛,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窒息。他开始思考,如果继续挣扎下去,也许能够活命;但如果选择放弃,那么他将会被海水淹没,永远无法醒来。
就在这时,张小既使出了最后一点力气,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那个可怕的梦境让他感到心有余悸。
“张小既,你在床上踢腾什么呢?是不是做了噩梦?”被吵醒的龚建伟问道。
“呃,确实是一个噩梦。”张小既回答说。
“做噩梦很正常,我也经常梦到掉床,梦里都吓死了。你早点睡吧,五点多还要上早自习呢。”龚建伟说完,就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靠在墙上,张小既想着刚才的梦境,也许是合上了嘴巴无法呼吸,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奋力的挣扎,倘若在拖延一会,可能就真的窒息而亡了。
想想也觉得可怕,原来生死存亡就在那一瞬间,放弃了也就真的走了,张小既盼望着假期的早日到来。
高中的图书馆,有了更多的报刊杂志,张小既每次都是一口气借满五本。他坐在教室,间或看着书,间或者盯着汪若梦幻想着什么,这是他打发痛苦的最好方式。
总算熬到了寒假,张小既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他刚回到村口,就遇到了顺意大伯。顺意大伯告诉他,他的家里新建了院子还有几间小屋子。张小既也是好奇家里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他慌忙跑向了家里。
四个多月没有回来,张小既发现家里真是十八岁的姑娘变了模样。原先的土墙院子拆掉了,院子外的空地也被新建的红砖院墙圈了起来,因此院子看起来大了许多,紧挨着大门也盖起了几间小平房,看样子以后住起来也更加宽绰了。
郑芸见儿子从学校回来了,也是满心欢喜,问东问西的。
“妈,怎么想起来盖平房了?”张小既问。
“你妹妹弟弟大了,再住在堂屋那隔开的小间不方便。”郑芸说。
“那建院墙顺利吗?张大江没有找事吗?”张小既又问。
“那张大江人都死了,怎么找事?”郑芸说。
“怎么会死了?先前看起来还很凶。”张小既有点不信。
“人老了,阎王爷说了算,再凶也没有用。不过,建院墙也没那么顺利,张建设媳妇说挖地基弄断她家树根了,你爸一声不吭,就闷头干活。她看了一会也没趣,就走了。
你爸这次居然忍住了,要是忍不住,那院墙也建不起来。你看看那树距离院墙就一尺远,哪有这样栽树的,都是那个张大江埋下的祸根,死了也该!”郑芸说着指了指院外的一排树。
张小既看了看那一排树,感觉一阵风吹过来,树就会碰到院墙。不过,再怎么说院墙也算是建了起来,看起来家里比以前顺眼了很多。
“建起来就好,张大江也没了,这样我爸以后就没什么事情啦。”张小既感慨万千。
“暂时是没事,以后也说不准,他那脾气谁也看不透。”郑芸说。
“那我搬到平房里住吧,那个西间里堆放的杂物太多,也很潮湿。”张小既问。
“搬吧,这个新建的平房明亮又干燥,住着也舒服。”郑芸回答说。
“好!那我赶快搬,今天就住过来。”张小既高兴极了。
叮叮当当,张小既忙活了起来,总算可以搬离这个住起来发瘆的房间了。他搬东西的时候,抬头看看幽暗的屋顶,总觉得那根带大扒钉的檩条怪怪的有些不对劲,他赶紧关上了西间门,来到了新平房。
新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张小既一进入就有种安全温馨的感觉。他躺在床上,看着白白的墙壁,平整的屋顶,仿佛每一处都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坐到了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向张小既讲着村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前面的张青山又结婚了,媳妇长得漂亮,就是带了一个女儿过来。二叔张蜜把钱赔偿给了三叔张雾。妹妹张彩霞在县里找了个工作,一个月有三百块钱的工资可拿。这些都是张小既感觉的有意思的事情。
张小既也描述着他的校园是多么的美丽,现代化的教学设施是多么方便,还有城里的学生身高普遍超过农村班的学生许多。
当谈到学习情况的时候,张小既不得不说说他的身体状况。
“爸,我现在鼻子更加难受,脸上半部分到处都痛。你看鼻涕还不断的往外浸,还往嘴里渗。整个鼻孔都堵死了,有一次睡觉,我压住了下巴颏,差一点闷死过去。”张小既抱怨着说。
“那怎么办?看过了又看不好,谁也没办法。”张执说。
“以前看病的地方都是小地方,我在学校听说市里的155军区医院看鼻病比较好,要不然去那里看看?”张小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张执沉默着,郑芸也没有搭话。
“去看吧,哥,我挣的钱给你看病。你看你这难受的样子。”妹妹张彩霞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那就再看看,就去市里大医院。”张执放下筷子说。
“嗯,那过几天就去吧,我刚回来,想歇两天,在学校每天上早晚自习天天都很煎熬。”
“好,你说哪天就哪天。”张执说。
吃过晚饭,张小既回到新房间,打开了灯,整个屋子亮堂堂的,窗户是铝合金做的,一点寒风也吹不进来。在灯光的照射下,玻璃上的枫叶图案显得格外美丽,好像真的在空中飘舞一般。
躺在床上,在家里第一次住上这么舒心的房子,会不会还有那个熟悉的噩梦来侵扰?张小既觉得无所谓了,就现在自己这个身体状况,还有什么噩梦是可怕的呢?
夜里,那个噩梦如约而至,不过这一次,张小既在梦里不再恐惧,既然动弹不了也逃不掉,干脆微笑面对。他笑着站在灰暗的旷野之中,任凭嗜血的怪物啃噬着他的身体。
第二天一早,张小既起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他觉得自己胜利了一步,在梦里能笑着面对恐怖,噩梦也变得不再可怕。
张小既走到张青山家门口,他看到张青山在院子里正晾晒着衣服,便进了院子喊道:“青山哥。”
“哎呦,这是大学生放寒假回来了。”张青山对着张小既说。
“什么大学生呢,高中才刚刚开始。青山哥,我这小半年不在家,你都结过婚了。”张小既说道。
“是啊,想请你吃饭喝酒,你都不在家,错过了一顿大餐啊。”张青山说。
“吃不吃大餐都一样,我这身高基本上都定型了。青山哥,这回娶了个漂亮媳妇,得劲了吧。”张小既说道。
“那感觉还用说,得劲的很,你以后也会感受的到,得劲的很。”张青山说。
“嗯,以后我也要娶个漂亮的媳妇,天天得劲一回。”张小既笑着说。
“老弟,你只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什么得劲的媳妇没有?怎么样,市里面的高中还不错吧?”张青山说。
“市里的条件就是好,连厕所都是水冲的,干净的很,就是蹲厕所里嗑瓜子,也没问题。”张小既自豪的说。
“哈哈,老弟你是冲着那厕所去上的学吗?”张青山听到了张小既只关心着厕所,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青山哥,你还别说,我感觉在学校上厕所就是一种享受。”张小既得意的说道。
这时,屋里传来了小孩的哭闹声,张青山说:“我去哄哄闺女,又哭了,你进屋来玩吧。”
“不了,青山哥,你赶紧去吧,我去村里转转。”张小既说。
张青山转身进了屋里,张小既探头往里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新媳妇的身影,便转身出了院子朝村中走去。
几天之后,张小既也在家待够了,就和父亲张执一起乘坐公共汽车来到了开封市。两个人出了车站,张小既看着地图,没多久便找到了155军区医院。
走到门诊大厅,张小既看看墙上的医院科室介绍,他发现照片上的医生都统一的穿着军装,心里更生起了信任。
挂了号,领取一本病历簿,张小既就和父亲张执一起来到了二楼的耳鼻喉科。
进了门,张小既一眼就认出穿军服的男医生就是大厅照片上的那个主任医师。
“胡主任,你好!”张小既问候道。
“你认识我?”胡医生愣了一下。
“不认识,我刚刚看了科室简介。我是来看鼻子的。”张小既递上了病历簿。
“噢,原来如此,你坐这。”胡医生指了指椅子。
张小既坐了下来,看看室内,几个柜子紧靠墙边,几个叫不上名的仪器摆放在中间位置。
紧接着,胡主任问起了张小既的姓名年龄住址以及病史,并一一写在了病历簿上。
胡主任戴上窥镜,让张小既仰起头,将鼻钳插入了他的鼻孔,仔细地检查着里面的情况,而后又用手指一点点的按着张小既的面部和头部,询问着他的感受。
放下器具,胡主任一边说着一边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你这个病,已经不是单纯的鼻炎了,现在各个窦腔都有感染,形成了比较严重的慢性鼻窦炎。五六年的病史,从你说的两周一次感冒来看,你的身体免疫力也形同虚设。感冒和鼻窦炎互为因果,长期的炎症诱发鼻甲肥大,继而上面增生出了大颗粒息肉,鼻道彻底堵死了。”
胡主任说着,张小既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
“依你的情况来看,做保守治疗已经不起作用。现在最好的治疗就是用微波先把里面的息肉摘除,打开鼻腔通道,让呼吸通畅,在进一步祛除炎症。目前来说,这样的治疗方法是最稳固的。”胡主任说。
“行,你是医生,你看着办吧!”张执回答道。
“这病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你没什么过敏反应吧?”胡主任问。
“没有过敏反应。”张小既回答道。
“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抓紧时间今天就做手术。单子开好了,拿着交费去吧。”胡医生说。
张执去了楼下交医药手术费,张小既坐在手术椅上等待手术。
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拿着的长长的注射器在张小既的鼻孔里打上了麻醉药。
又过了一会,两个医生就做起了手术,张小既感觉鼻孔里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手术结束之后,胡主任手里拿着一个小塑料袋在张小既的眼前晃了晃说:“你看看,这是两个鼻孔内摘下来的几疙瘩息肉,就是它堵住了通道,造成大脑和身体一直缺氧,导致全身无力,注意力不集中。呼吸道里面都是细菌病毒引起的炎症,能不头痛吗?”
张小既看着袋子里的几颗肉粒,白里透红,心想,如果炒熟了吃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味。
“坐到外面椅子上休息一会吧,这个微波手术流血少,过一会就好了。”胡主任说。
桌子上放着一袋子消炎药,还有几吊瓶熬制的中药,胡主任叮嘱说:“回去按时吃药,两个星期后过来复查。”
张小既辞谢了胡主任,拔了鼻孔中的棉塞,就和父亲张执离开了医院。
“你看城里医院看病贵不贵,就这一会五六百没了。”张执走在路上说道。
“能治好病就行,医生都说了,时间长了难治。”张小既说。
回到家里,张小既就躺在了床上休息起来。这次应该会好了吧,他估摸着自己受的罪应该到头了!
尽管喝着药,然而没几天张小既感觉到鼻孔又堵了起来,刚轻松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
两个星期后,张小既只身一人再次来到了军区医院。
胡主任看看了张小既鼻孔里面的情况说:“张小既,你这个息肉切除的没问题,目前来看就是鼻甲增生肥大挤占了鼻腔,所以不通气。再拿点中药,回家喝喝看,一个月后没改善的话再过来。”
“好的,胡主任,那再等等看。”张小既说。
就这样,张小既等到了开学,只是鼻子的症状仍然有增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