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养狗第三十五步
刺耳的嚎叫近在耳畔，野狼精撞击着冰墙，尾巴不断抽打周遭的碎冰。他凑上前，脸紧贴在冰墙上，试图用那血色的双眼射/穿泠忆思。
辛寒凝视着怜奚，握了握手中冰刃，抬手欲砍，却又缓缓垂下。他盯着虚弱无比的怜奚，不知为何，他怎样也下不去手。
他奇怪的半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泠忆思竟是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腰。
“辛寒，你且等等！”泠忆思紧搂着他的腰，拼命阻拦着，“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她紧张的吞咽口水，余光向一侧瞟去——方才还在一旁的巫才已是散了身影。
不见了？！
诧异之间，她手上的力气不由得一松。与此同时，辛寒再度抬起手中冰刃。
噌——
锋利的冰刃在距怜奚脖子三寸间再度停下。
辛寒无奈的用力一闭眼，默不作声的松开手。他掰开泠忆思再度缠上的手臂，掌中的寒气飘向冰墙，化出无数的刺，贯/穿野狼精的胳膊。
不知怎的，他心头有些不爽。
“这是怎么了，少狼主。”怜奚闭上已染了污浊的右眼，已是不能凭借眼睛来分辨他人，“明明勾勾手指便能解决的事情，你为何突犹豫不决？”
“难道你眼睛坏了，耳朵也不灵了？”辛寒鄙夷的一压眉毛，“她在想法子留你一命。”
说完，他抬手拍了拍泠忆思的头，冰冷的眼中柔和了几分。他挑起她一绺垂发，任发丝在指尖滑落。
咚！
短暂的刺痛未能让野狼精退缩，他继续撞击冰墙。干瘪的爪子从开裂的缝隙中伸入，拼命向前伸去。
“族长——族长！！”
这喊叫声惊得泠忆思一抖，她侧过头去，眼见野狼精就要冲破阻碍。
哗——
从缝隙中挤入的冷风扬起泠忆思的发，吹得她双眼隐隐作痛。她捂住眉间的印记，脑中“嗡”的一声，顿时闯入许多并不属于她的记忆。
‘怕什么，榭川。有我在，你不会因区区天罚而亡的。’
‘我已寻到了至善之人，榭川。于族中规矩，你当让位，悉心辅佐。’
“榭川，你犯下大错，致使生灵涂炭。自今日起，我要将你逐出部族。你去天罚之地受罚吧。”
脑海中的一幕幕清晰无比，句句言语仿佛近在耳畔。泠忆思抬起头来，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面向野狼精，忽对辛寒道：“你有办法杀掉榭川吗，辛寒。不需要让他灰飞烟灭，只要□□死亡即可。”
辛寒一顿，认真的点了点头：“可以。”
“那就动手吧。”
“好。”
泠忆思吩咐的干脆，辛寒倒也动的利索。他向上一抬手，碎掉眼前的冰墙。随后化作半狼，飞也似的冲出，直接挖开了野狼精半截身子。
“噗——”被牵连的怜奚呕出一口血，在野狼精受伤的地方裂开了一模一样的伤口。他紧咬牙关，唇齿不断地打架。
污血像是无穷无尽，不断的涌出，顺着白皙的脸庞流下。泠忆思走上前去，轻轻地捧住了怜奚的脸。
打斗声不绝于耳，寒风阵阵，将雨水凝作碎冰。辛寒在风中奔跑，迅捷无比，在野狼精身上扯开道道伤口。
轰！
他双眼含光，在爆散的气流中变回原身，狠咬向野狼精的脖子。在听到一声凄惨的尖叫后，他敏捷的跳开，让出了一安全距离。
“泠忆思，你若是有法子便快些！”喊完后，辛寒俯下身去，四肢陷入地中。他瞳孔缩成一条直立立的线，毛发触电般立起，凝上了刺骨的寒霜。
随后，未等泠忆思开口回答，他便再度冲出。速度之快，宛如在空中一亮而过的闪电。
泠忆思担忧的一望，下定决心般的一点头。她敛回视线，看向怜奚的眼神变得坚定无比：“我一定会救你的，怜奚。”
话毕，她低下头去，与怜奚额头相贴。耀眼的光芒从眉间散出，不断治愈他被牵连出的伤口。
如果，如果那个小金人说的是真的，请务必要成功。
‘你可以救他。只是，你需要在榭川毙命的瞬间将他身上伤口悉数治愈。如果稍有差错，他便要随着丢掉一条命。’
一想到巫才曾说过的话，泠忆思便有些紧张。她手指微微用力，不自觉的咬紧牙关。她用力深呼吸，紧闭双眼，只听得耳边寒风阵阵。
心脏有力的跳动着，血液不断上涌，汇聚到那小小的印记之中。泠忆思眉头紧皱，额间滑落的鲜血轻落在她睫毛之上。她捧着怜奚的手微一收力，疼痛顺着纹路清楚地传到她的心。
怜奚半睁着眼，眼前是刺眼无比的光芒。他惨白的唇瓣战栗了几下，轻道：“忆思”
泠忆思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管怎样都好，怎样都好！她想救怜奚，她一定要救下怜奚！
噌——咚！
变回人形的辛寒抽出深/入野狼精体内的冰棱，用力丢出。他有些疲累，大口吞咽着空气，额上滑落的不知是汗还是雨。
剔透的蓝眸静如止水，不断起伏的胸膛下是剧烈跳动的心。他沉了沉眸，扭头看向泠忆思，凌乱的睫毛轻轻颤着。
辛寒从野狼精身上跳下，雨水洗净他一身污浊。他呼唤着她，大步走上前去：“泠忆思？怎么样了。”
汗水打湿泠忆思的额发，散着光芒的印记不断涌出鲜血。她捧着怜奚的手颤抖着，身体轻轻的，一阵阵的抽搐着。
而怜奚，却是已是没了气息。污血染脏他如雪的发，尘土在衣上添了道道痕迹。他唇齿微张，双眼紧闭，好似没有魂魄的木偶，随泠忆思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这场景看的辛寒心头一震，一时哑口无言。未干的雨水顺着他结实的臂膀滑下，在空荡的洞穴中回响的异常清楚。
“我”泠忆思咬住干涩的嘴唇，缓缓抬起头，看向辛寒。
她眼中血丝满布，眼眶通红，却再难挤出一滴泪水。
辛寒喉头上下一滚，慢慢蹲下身去，搭住了她的肩。他眨了眨眼，略一思忖，而后道：“不是你的错。”
已没了气息的怜奚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一只乖巧的白狐，安静的躺在那里。
“我又没能——”泠忆思无力的垂下手臂，脸上血珠已干，留下清晰无比的印记。
她又没能救下想救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永远都会伤害别人？
什么力量，完全是假的吧。还有这能力，也不过是莫须有的。什么至善之人，她真的善良吗？
或许，榭川是对的？
缥缈黑气从她衣中钻出，侵染了她的印记。洞外，已身死的野狼精忽抽动了下身体，睁开了已瞎的眼睛。
辛寒脸色一变，忽就慌了神。他抓住泠忆思的肩膀，大声道：“泠忆思！快停下你那胡思乱想！”
泠忆思应声抬头，眼中是无尽的绝望。她握住辛寒的手，无法在他掌中感受到一点温度：“辛寒，我大概不是你的至善之人。”
怦怦。
他不可置信的一点点睁大眼，瞳孔在收缩至极点后微微颤抖：“你在说什么呢？”
“我想回家，辛寒。”泠忆思捧住额头，手指用力揪住乌黑的细发，“其实我是无家可归的人，辛寒。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想回家，辛寒。”
她大概就是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人添堵。
辛寒一点点蜷起手指，用力深呼吸。他咬牙，额上青筋跳起后又平静。
唰啊——
大雨倾盆，无数冰棱随之而下。徘徊在外的寒气围成一个圈，与冰棱相配合，形成一座牢狱。
辛寒捧起泠忆思的脸，脸色阴沉，难辨情绪。他缓缓靠近，灼热的鼻息轻喷在她脸上。
“泠忆思。”他道，“你想有个家吗？”
这话就如将死之人握住的稻草，如将灭之火中新添的焰苗，如寒冬中绽放的一朵娇花。
泠忆思惊愕的与他对视，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辛寒微微一笑，将她的乱发别到耳后。他伸出手去，做了个摘花的动作。随后，一朵枯死的花便出现在他手中。他将花递到她眼前，问道：“眼熟吗？”
“是那天看到的”
“嗯，那天我没告诉你。其实这是我的花，我叫它‘辛寒花’。”
辛寒花？
泠忆思接过这朵好似已枯萎的花，颤抖的指尖轻抚着花瓣。而当她再度抬起头时，却发现眼前的辛寒与她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将洞穴中的光芒悉数隐藏。黑暗之中，唯有绽开的花朵与他的双眼明亮无比。
辛寒展开双臂，无数花朵自他脚边蔓延，开出一条艳丽无比的花路。他一勾手指，那朵被捧在手中的花便别到了泠忆思的耳后。
“在遇见你之前，我曾无比厌恶自己，无比厌恶这朵花。”辛寒走上花路，眼中波光粼粼，“因为我是妖邪的化身，是不祥之兆。而我的花，亦是这世上永不能见光之物。”
泠忆思跪坐在花丛中，鼻尖香气流连。她轻声呼吸着，心中一阵刺痛。
但很快，辛寒便换上一副散漫的神情。他满不在乎一耸肩，双眉随之一挑：“不过，你也瞧见了，我的花开了。而我也并非妖邪化身，不是旁人口中的不祥之兆。”
他踩着花路，一步步走来，嘴角笑意越发浓郁：“你将我拯救，泠忆思，而我的花也只为你盛开。”
怦怦。
绯红爬上泠忆思的耳朵，惹她双耳发烫。她不自觉的加重了呼吸，仰望着辛寒。
“你说你没有家，你说你无处可去。”辛寒在她面前站定，半跪下身去。他轻轻描摹着她的脸庞，眼中柔情万分，“如果你愿意，我所归之处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家人。”
泠忆思紧张地攥住裙摆，下意识的想要躲开辛寒。她向后仰去，被有力的手臂拥住。辛寒向前倾身，一只手将她稳稳拥住，另一只手则撑在她身侧。
轻笑在耳畔响起，一阵微弱的风吹起泠忆思鬓边碎发。
辛寒将她拉起，勾起坏笑，湛蓝的眸中清楚映出她的模样：“我曾想过这样一件事。若是能成为只属于你的，唯一的宠物，应该也是一件幸事吧。”
？！！
“你在说，说什么啊？”泠忆思声音颤抖，羞红了脸。她连连拍打辛寒，逃也似的向后退去，却一头撞在屏障之上。
咔啦。
脆如纸的屏障裂开，微弱的光从缝隙中挤入。满地娇花见光枯萎，变回石头。漂亮的蓝色花海眨眼间消失，唯有浅笑的辛寒仍触手可及。
他抱臂在侧，眉头微扬，温柔无比。风扬起他的发，光被揉碎进他的眼中。而那双蓝色眼眸中倒映着的，是害羞不已的泠忆思。
“没听清吗？”辛寒笑着俯下身去，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愿意成为你豢养的宠物。”
泠忆思连连倒吸凉气，甚至清楚的听到了锅炉烧开的声音。她捂住心口，惊讶着，奇怪着，亦小鹿乱撞着。
这，这不对啊。这是辛寒会说的话吗？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什么，什么意思？
瞧她慌乱到忘记了反应，辛寒抬起她的脸，追问道：“那你呢，你愿意吗？”
“啊，啊？”泠忆思视线低垂，紧抿双唇，“我，我怎么了？我”
天啊，她要怎么回答？这，这是她能回答的问题吗？
“你这不要脸的，放开我的姐姐！！”洞穴深处传来一声怒喊，随后大块碎石被推倒。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叫声音的主人露出了真面目——一个面露杀气的女子。
辛寒眼神一厉，利索的将这人擒住压下。他反叩着她的手，膝盖压住她的腰，厉声道：“你是哪来的妖？！”
女子不停地挣扎，娇嫩的脸蛋染上土色。她可怜兮兮地看向泠忆思，求救道：“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姐姐！”
泠忆思大梦初醒般一震，一连眨了数次眼。她打量着女子的模样，犹豫了片刻后，轻轻道：“小雪？”
“嗯！姐姐！”
“小雪！？”
“什么？”
辛寒的胳膊明显一僵。他抬起头来，只见泠忆思也是一脸的茫然。
这，居然，是，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