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林潜走到了山顶，越往上，人的踪迹越少，还残留一些年久失修的石凳，林潜在一棵树旁的石凳上坐下了，示意让温素昀也过来坐着休息。
温素昀的屁股刚沾上石凳，林潜就开口道：“我昨天，还有说什么其他奇怪的话吗？”
温素昀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在我怀里哭个没完，好像也没说什么了。”
林潜尴尬地笑了笑，称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酒品这么差。
林潜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放在腿上的手往凳子上放，不小心与温素昀的手交叠在一起，林潜迅速抽回，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摘下了自己右侧的助听器，递向了温素昀。
“你知道，这玩意是怎么来的吗？”
温素昀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清楚助听器到底长什么样子，平常林潜摘下来就直接放进携带助听器的盒子里。
黑色的，样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但是他知道那些真正复杂的部分，都隐藏在空壳里头。
“不知道。”温素昀如实回答。
“那我跟你说一说吧，话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这件事，毕竟无论说与不说，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是不可逆的。”林潜说着看了温素昀一眼，温素昀一直看向他，林潜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了下去。
“我爸是个消防员，已经去世十年了，我也不清楚有没有跟你说过，那我现在和你重新介绍一下他吧，林正阳，我的父亲，和世上无数烈士一样，在我心里，他就是最棒的消防员。”
林潜站起来和温素昀隆重介绍，语气里还带着一丝骄傲和自豪，激动的他有一部分身体暴露在阳光之下，又因为阳光过于刺眼，背对着温素昀的身体又转了过来，温素昀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知道，他一定在微笑。
“有一天，我在家里玩，我姐也在，就是你见过的那个。”
温素昀有印象，就是那个双面女侠。
“后来我俩，因为那时候还小，两个人贪玩，好奇心和胜负欲什么的也都很强，我们俩就说，烧垃圾桶，看谁能盯着垃圾桶烧完都不眨眼，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弱智，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然后也没有注意，把用完的火柴乱扔，扔到了窗帘上，火燃烧的很快，我们两个很快就被困在了火海里。”
说着，林潜从阳光下退回，重新坐到了石凳上。
“当时我们住的也是这个小区，但那时候没有阳台，住在四楼，家里没大人，谁都不能冲上来救我们，年纪也小，也没学过自救的知识，别看我姐一副大人样，我们其实都一个年纪，她就一直哭，我是男孩子啊，也逞强，就一直让她躲在我的身后。”林潜抬着头，看向头顶的树叶，摇曳树影下，阳光透过缝隙斑驳地在他脸上呈现
“你不怕吗？”
“怕啊，当然怕，只是怕也没用，你猜猜，我当时在想什么？”
“在想你们怎么逃出去？”
“并不是。”林潜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在想我还没娶媳妇儿，我还不能死。”
温素昀也笑出了声来：“明明死到临头都想着要娶媳妇儿的人，结果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这不是没碰到合适的吗，要是有合适的人，我一定死皮赖脸地去追了，扯远了扯远了，然后，我也不知道在火海里呆了多久，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发愣，我爸救我出来之后，我只能看见他哭”林潜抿了抿嘴唇，强忍住哭腔：“我什么也听不到了，再后来，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
温素昀静静地听着他的故事，风拂过他们的额发，裹挟着这个秘密，悄然融入温暖的阳光之中。
“后来我爸出任务的时候，意外牺牲了，他的同事说，他一个人经常在队伍里想起我，他总是埋怨自己，自己要是赶去的再快一些，出动时间更迅速一点，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说等放假了，一定要好好弥补我，我妈一直以为我还在生我爸的气，其实我只是在怨自己。”
林潜的哭腔越来越明显，他试图调整呼吸，但是无济于事，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和他说清楚，让他带着悔恨就早早走了，我一直不敢来见他，对不起，对不起”
温素昀拍了拍林潜的背，给他顺顺气，夜晚的环境会放大人的情感，但是现在是白天，他还有些理智控制着自己不抱上去。
“没事的，没事的，我缓一缓就好了”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温素昀轻声说出这句话。
缓过来后的林潜有些不好意思，边擤鼻涕边说：“原本不想要搞得这么煽情的，结果自己还是没有忍住。”
“吹会风吧。”温素昀眯上了眼睛，享受着少有的无人的角落。
林潜也平静下来，与他分享着同一片天空。
林潜就像处在冬日的沸雪，永远带给别人温度，但正如其本质，内心总有自己隐藏的伤口，碰一次就疼。
没有人规定你应该承担起什么样的重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爱是一个很宏伟的命题，正是因为爱，林潜今天才会来到这里，但又正是因为爱，父子两人才会带着后悔阴阳两隔。
不过。
爱如天空，广袤无垠。
“林潜。”
“嗯？”
“你讲故事的水平真的很烂。”
“滚啊，什么意思。”
林潜笑了，可能是真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