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追逢千里
夜尽天明。
一辆马车如流星般穿越山林与旷野的交界,车轮滚滚,扬起一片尘土。
只要过了距离冢山千里之遥的青河,李旻胸口的‘神魂锁咒’便失去了效力。
三日前,芦惊弦在李旻手中种下封灵引,可以在三天之内,隔绝所有低级咒术的攻击。
之所以芦惊弦没有为李旻除去身上的‘神魂锁咒’,是因为李旻——
身无分文。
…………
青河是赤县北方最大的河流,河面宽广,水流湍急,青河下游横穿中州,是陈国与预国天然的交界。
一个昼夜,木马带着李旻跨越了八百里山河,此时远远地已经能听到青河奔腾的水声。
平稳且幽静的车厢中,李旻五心向天,彻夜入定。
他轻阖双目,神情淡然且坚定,周身灵气汇聚,不断涌入其体内,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身体四周的灵气,已变得越发浓厚起来,而他的额间鬓角,也渐渐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随着身体吸纳的灵气越来越多,他体内的灵气也变得极其充沛,它们如同涓涓细流,在经脉中穿梭流动,不断滋养着他的身体。他的皮肤开始微微泛红,那是灵气激荡的表现。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在灵气的滋养下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在他被重新接续好的经脉中,那些细小的断裂与瑕疵,也在灵气的冲刷下,一点点开始开始修复。
然而,他的身体仍然无法容纳下这些灵气,消失的丹田,被阴影遮蔽的幽府,都无法承载这些灵气,它们在李旻的体内游走一番,便再次散逸而去。
李旻睁开眼,眉头轻皱,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心中暗道:“果然还是不行,丹田损毁,幽府昏暗,虽然我因祸得福,经脉变得更加宽阔强韧,但灵气既无法锤炼成真劲,也无法修炼成元炁,如此下去,武道与练气皆走不通,难道只能想办法凝聚神苑吗?”
“可是连芦大叔在说凝聚天心神苑有莫大的风险,不到万一不得尝试,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犹豫之间,李旻掌心突然微微发烫,低头看去,发现封灵引已变得淡不可查,一道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玄纹,渐渐浮现在马车的顶棚之上。
“不好,封灵引已经失效了!”李旻心下一惊,挑开车帘,向外面看去。
不知不觉间,天光大亮,青河岸边渐渐热闹了起来。
大小不一的渡船穿梭在宽阔的河面,一片热闹的情景。
李旻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弃了马车,用刚刚学会不久的木甲兽控术,操控着木马,向青河北岸边飞奔而去。
…………
预国庄梧镇。
庄梧镇是预国三大粮仓之一。
邢杰是庄梧镇上最大的粮商。
邢家大宅自然也是庄梧镇上最奢华的宅邸。
所以,邢家大宅的一场大火,也是从傍晚,烧到第二天清晨。
一夜之间,赶来救火的人,纷纷葬身火海,即便是县衙的衙役,在进入邢家大宅之后,就再没有一人出来。
庄梧镇镇公与啬夫、游徼,带着一众衙役,眼神瑟瑟地看着邢宅门前那把细长的环首战刀,进退不得。
突然间,火光中一道耀眼的暗红色玄纹不断闪烁,随后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冲天而起,向着西南方向飞掠而去,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在众人眼中。
直到身影消散,一道炸雷般的声音在火场中回荡:“速速传音在青河的兄弟,请飞虹渡那边的漕行,帮忙拦截杀害三当家的贼人,不需他们出手,只消拦住他一时半刻即可!”
声音散尽,邢宅门前那柄环首战刀,也已然消失不见。
庄梧镇镇公,这才轻舒一口气,对身边仍是惊魂未定的游徼说道:“快,快去县府禀报,就说邢杰一家被独山压松岭的山匪闫单灭门,速派官军前来剿匪……”
…………
通往飞虹渡的宽阔驰道上,地面上传来阵阵轻微的震动,不久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飞速传来,许多在驰道上行进的车马队伍,无不好奇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片刻间,一个极小的黑影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只是眨眼之间,黑影迅速放大,再一瞬间,便从他们身边急掠而过,只留下一道背影和呼啸的风声。
“好快的马!”人群中有人惊叹道。
“敢在驰道上如此纵马,也不知道又是哪家的王孙贵胄。”
“不错,一般人家哪能养得起如此骏马。”
“这哪里是骏马,好好仔细看看,这分明是机关木马。”
“机关马?那可真是稀罕玩意,只有王侯贵胄和军中才有的宝贝,难怪这人敢如此在驰道之上纵马飞奔……”
飞虹渡口,百舸争流。
一艘巍峨的双桅游船,宛如巨兽般静静地停靠在岸边,与周围的船只形成鲜明的对比。
船头甲板上,一位少女凭栏而立,身穿鹅黄色的丝绸衣裙,明媚如春风。她双手轻搭在梨木围栏上,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饶有兴趣地凝视着河岸上繁忙的人群。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一名身穿翠色长裙的年轻女子,轻缓地走到少女身边,笑盈盈地问道:“小姐,您都看了这么久了,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少女迎着金红色的阳光,舒展了一下婀娜的身姿,笑容满面地回答道:“其实并无特别之事,只是在这里欣赏一种我们难以触及的自由与纯真。”
“呵呵呵…我的四小姐大人,您又开始感慨了……”绿衣女子轻轻掩嘴,笑语迤逦。
“对对对,我一感慨,卿珺姐你总是笑得如此开心。”少女莞尔一笑,打趣道。
“小姐呀,您每次受罚就是因为想法太多了,这次您又把吴侯气的吹胡子瞪眼,估计回去后又要被老爷禁足了。”被称为卿珺的女子姓卞,是少女的侍女。
“无妨!”少女一脸明媚道:“这世间不平之事太多,总得有人站出来讲一讲呀。”
卞卿珺循循善诱道:“小姐,您贵为卿大夫嫡女,与那些贩夫走卒,营生小吏是两个世界的人……”
明媚少女笑而不语,用手轻轻捋了捋耳畔被微风吹动的的青丝。
是啊,两个世界,各不相同。
但世间有情皆苦,无人不冤,宿命难违,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有何异与?
所以,两个世界还是相通的!
所以,总要有人替这两个世界通通气,传传话。
“所以,我何错之有呢?”
少女在内心轻轻地自问道。
“小姐,您快看,那边好像有人打起来了!”突然间,卞卿珺手指着离渡口不远的地方轻呼道。
少女的目光,瞬间顺着卞卿珺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一片混乱中,二三十名身穿漕工短服,手中拿着刀叉棍棒的汉子,将一名骑着奇异木马,身穿中年儒衫,怀抱长刀的少年团团围在中间。
“这些漕运帮会,现在都这么无法无天了吗?”少女双眉紧蹙,愤愤而言:“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拦路行凶,视王法于何顾?”
“走,卿珺姐,我们过去看看!”
“小姐,您都没有修行,千金之躯不可轻涉险地!”
“无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吾辈之责也!”少女一改温婉之姿,大步流星而去。
“小姐……哎……小姐,您慢点!”卞卿珺急忙追了上去,头也不回地朝船舱中喊道:“韩肃,小姐又去见义勇为了!”
…………
李旻骑在木马上,环视着眼前这些皮肤黝黑,面色凄苦的漕工。
他心中有些憋气。
穷苦人何苦为难穷苦人。
这些被劳苦生活折磨得麻木了的人,收钱做事,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最简单且现实的法则。
神麟大环,不向大虞子民。
可是若被这些人纠缠在这里,待那不知名的练气士赶来,自己真的就插翅难飞了。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道带着煞气的甜美声音传来:“你们是哪个行会的漕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拦路,到底意欲何为?”
正在对峙的双方皆是不约而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阳光中,走来一名身穿鹅黄色华丽衣裙的少女
那少女正是十四五岁韶华年纪,青丝如瀑,眉如远黛,眸似星河,琼鼻英挺,红唇贝齿,一张小小的蛋圆脸配合着精致灵动的五官,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勃勃生机。
人群中有人瞬间便认出了少女:“那不是苦县朱御史令家的的侠女,四小姐朱辞么。”
“嘘,小点声,不可妄言贵女闺名……”
苦县朱家,是陈国新晋的贵族家族。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漕运行会的龙头,在人群中听闻少女身份,顿感头大。
一身贵气的少女,分开人群,来到李旻马前,抬头问道:“你又是何人?他们为何拦你?”
人群中:
少年坐在马上,如星辰般璀璨,他低头看向少女。
少女站于马前,如皓月般皎洁,她抬头望着少年。
画面一片静谧。
正在这时,一柄细长的环首战刀,刀身上闪烁着奇异的灰蓝色光芒,从极远处直向李旻胸口飞射而来。
“贼子!还我兄弟命来!”一道怒吼打破了这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