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命不久矣
“泱儿！”陆明沅见妹妹欲言又止，问：“是不是过继之人选出来了？”
“没有！”
都在京城，长姐一定知道陆明枫的品行，可她仅凭嫁妆一事，还不算了解。陆明泱见长姐身体不好，打算先了解了解再说陆明枫。
“长姐，表哥来京城了，外祖母让他带了很多嫁妆给我。如今城阳侯府一贫如洗，我想问问你，要不要把你给我的嫁妆，留一些给我们未来的兄弟？”
“给他做什么！那是母亲的嫁妆，本就是留给你和三弟的，我连沁儿都没有给。”陆明沅回答的很干脆：“若他是个品行端正的，便不会觊觎爹娘的家产；若他品行不端，便是给他金山银山，他也不会感激你半分。”
陆明泱如释重负：“你常说，我们一家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以为，你会想让我给他留些，重振城阳侯府。”
就像母亲，尽管舅舅对她那么不好，她也还是要贴补他。
陆明沅道：“话虽如此，可女子立世本就艰难，你要先顾好自己，才有余力去帮助亲人，包括我。”
陆明泱笑了，学着她的语气道：“话虽如此，可我觉得，你在没有顾好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在尽心尽力的帮我，像我想象中的母亲。”
陆明沅也笑了，嘴上却是嫌弃道：“不过是给了你几箱嫁妆，这么狗腿子？”
“我不是为了那些嫁妆。是那日，你愿意让我留在你的房间里，”看你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当时害怕，可后来却很感动很感动。
什么样的信任，才能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人。那一刻，陆明泱真的愿意相信，这世上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纵然相隔千山万水，依然会相遇，会毫无保留的相信。
晚膳的时候，有了陆明泱的相陪，陆明沅多吃了一些，但也比常人的饭量少的多。
睡了一下午的小外甥精神抖擞，陆明泱开心的逗着他玩。
陆明沅看着两人，有些恍惚：“泱儿，你以后一定要多陪陪寅儿。在这个世上，我觉得，只有你能把他教好，能把他教成像爹爹一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哪有长姐厉害，我还得靠你教呢！”陆明泱将胖嘟嘟的小娃娃高高举起，小娃娃咯咯的笑起来，嘴里还吐泡泡，可爱极了。
“你坐下！”陆明沅说起了陆明沁：“我现在，怕是没有能力给沁儿找婆家了，你大婚之后，趁着宁远王还健在，尽快给沁儿找个夫家。”
“我找呀？”陆明泱心里打鼓：“我不是不愿意给她找，我也想过这个事，我就是觉得她心气高，给她找的不满意，她再记恨我。”
“这事，我会劝她。”陆明沅继续叮嘱：“我这里给她备了一份嫁妆，你当姐姐的，也给她备一份。虽然柳姨娘让你受了十五年的苦，可也算是救了你一命。”
“知道了！”
两人说了许多话。坐在一起的时候，陆明泱觉得没什么，可走出言初阁，背后冷飕飕的，总觉得像遗言。
见左右无人，陆明泱将送她的竹心拉到墙根，问：“长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竹心眼里划过一丝慌张，生生压下，“没什么，会好的。”
可若只是小病，谁会平白无故的说“会好的”这样的字眼。陆明泱心惊：“你若不说，我去问琴心了。”
说罢，就要折返言初阁。
“她不知道，姑娘不让说。”竹心拉住陆明泱的手，呜呜的哭了出来，“姑娘从月子里就早出晚归，落下了病根。后来，更是忧思过重。冷大夫说，怕是撑不过去了。”
什么叫撑不过去？
“冷凌风，冷凌风……”
陆明泱跑进天一客栈，咚咚的敲门，门被闩着，她情急之下，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冷凌风正在沐浴，骤见陆明泱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越来越近。他吓的去抓屏风上的衣裳，奈何太慌张，衣裳直接掉进了浴桶里。
“冷凌风，我长姐的病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明泱双手撑在浴桶上，咬牙切齿的瞪向泡在水里的男人。
冷凌风抱着衣裳，缩卷着身体，慢慢的缩进水里，直到水面淹没嘴巴，缩无可缩。他才求饶似的看向眼前的姑娘。
“你能不能等我穿好衣裳？”
氤氲的雾气涌起，带着浓郁的药香，直冲眼睛。陆明泱蓦然回过神来，慌忙走出屏风。
冷凌风看着湿透的衣裳，轻敲屏风：“衣裳，衣柜里，帮我拿一件。”
“哦！”
陆明泱半开衣柜，拽出来一件衣裳，丢到屏风后，背对着坐在榻上等人。
没多久，冷凌风穿好衣裳走了出来。他本想教训两句，维护自己堂堂君子之风，发觉眼前的姑娘哭了。
“哎，我没怪你。”冷凌风慌了。
陆明泱横手擦掉眼泪，望向冷凌风：“你师父在哪，你快找他来救我长姐！”
原来是为这事，冷凌风叹气：“我师父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她自己毫无求生的欲望，旁人能有什么办法。”
“你胡说！”陆明泱不信，“我阿姐还说要将寅儿抚养长大呢，怎么可能不想活。”
冷凌风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等着眼前的姑娘平静下来，并且，递上袖子。
陆明泱擦了一下鼻涕，气恼的推开，“我们是不是朋友呀，你都不告诉我。你怎么能告诉病人呢，你有没有医德呀。”
“我没想告诉她，我在跟竹心说话，谁知被她听见了。她说你最近忙，不想让你分心。等到合适的时机，她会亲口告诉你。”
冷凌风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也知道你长姐心思重，我总得尊重病人的心愿吧。”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不死心。
“除非她自己想活，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冷凌风解释：“人真的想不想活，根本不受思想控制，也不是旁人能劝的，那是心底真正迸发的力量。”
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陆明泱似懂非懂的走出天一客栈。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有哭的，有笑的，有生气的，有哀怨的。
她想到了一个词——情深不寿，大概说的就是长姐这种人吧！
为父，为子，为骨肉同胞，就是没有为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