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令现世
两人身子皆是一僵,少年迅速扭头,眼中满是警惕,死死地盯着厉南烛。
他皱着眉头,声音低哑地问:“还有何事?”
厉南烛双手悠然地背在身后,下巴微微上扬,神色淡然地说道:“这处宅子如今已归我所有,你与你父亲依旧可以在此隐匿。不过明日便会有人前修缮,恐怕会有所不便。”
接着,他视线缓缓挪移,目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宽阔的额头,苍白、凹陷的脸颊,形同鬼魅,眼睛里沉溺着死气,下巴上有着黑黑的胡茬,一身粗布麻衣,但其周身气度却隐隐显示出此人出身并不平凡。
少年正想问他,厉南烛却缓缓开口:“我看你父亲剧毒缠身,我可以找人给他医治。”
听了这话,少年明显有些心动了,他注视着厉南烛,目光炯炯。
接着,他看向中年男人,急切地喊道:“阿爹。”
中年男人拧着眉,沉吟了一下:“贵人如此言说,定然是有所图谋。”
他身体向前倾了倾,继续道,“我父子二人一无所有,亦无任何长处。”说罢,一丝苦笑浮现在嘴角。
“不知贵人为何如此?”他不解地问。
厉南烛打量着少年,大约正值二八年华,身量颇高,尤其是他那眼中流露出的不甘与仇恨,许是年少还不懂得隐藏,那般明显。
“我见他身手不凡,想让他去为我办一件事。而你,我会悉心照料,待到这府邸修缮完毕,你可帮我打理这府邸。”
“你所中之毒我能够为你解。”中年男人不待出语,慕青葙插了一句。
“你真的能为我阿爹解毒?”少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期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慕青葙冲他笑笑,用力地点点头。
这时,千里及摇摇脑袋朝前迈了几步,插话道:“喂,你们父子俩可以了,这么好事还不答应,干嘛呢?”
紧接着,他用手指指厉南烛,说道:“这位可是当今漓王殿下,别看他现在不怎么样,万一呢?形势瞬息万变,诡谲难料,对吧!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还有比你们现在更惨的吗?”
中年男人身体猛地一震,心里咯噔一下,双腿弯曲,拉着儿子快速跪下:“草民杜哲,拜见漓王殿下,草民有眼无珠,未能识得殿下,求殿下莫要怪罪。”
厉南烛随意地挥了挥手:“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杜哲连忙磕头谢恩:“谢殿下。”杜衡则挺直着背一动未动,话毕,他急忙搀扶着瘦弱无骨的杜哲站起身来。
杜哲手掩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拉着杜衡介绍道:“这是犬子杜衡。”
厉南烛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继续问道:“本王所说之事你们父子意下如何?”
回忆起往昔,杜哲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似是泄气般佝偻着身体:“草民乃赣州人士,得罪权贵惨遭陷害,特意前来京城寻求庇护,无奈我身中剧毒,怕日后给殿下带来麻烦。”
“这些你无需考虑,即已招募你父子二人,本王便会给予庇佑。”厉南烛扬起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倨傲。
杜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沉默片刻,他盯着厉南烛眼睛问:“需要犬子去做何事?”
“从军。”厉南烛语气平淡,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从军?”杜哲听后,眉头紧紧皱起。
“对,从军。”厉南烛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过要去本王指定的军队,而且不止从军这么简单。”
杜衡投目向慕青葙,冷不丁开口问道:“你真能救我阿爹?”
慕青葙笑道:“你父亲所中之毒并不难解,观其面相,看似钩吻,此毒无色无味,误食或接触后会慢慢消损身体,最后心脏衰竭而亡。”
此话一出,杜衡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说道:“只要你们能救治我父亲,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只要能救治我阿爹。”
见状,杜哲心疼地喊道:“衡儿~”
厉南烛向远处眺望着:“人生本就如同一个舞台,一旦自己能扮演一个较为重要的角色,便应当认真把握,毕竟机会仅有一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没有任何声音,杜哲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脸上写满了复杂的神情,有震惊、有困惑、有无奈、还有深深的担忧。
几人都看着他,杜哲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低垂着头咳嗽起来。
见状,杜衡紧紧抓着他胳膊,焦急地喊道:“阿爹。”
杜哲压抑住咳意,对他连连摆手,示意他别担心。
而后,直视着厉南烛,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慢慢地说:“草民同意殿下提议,以后我们父子便誓死效忠漓王殿下。”
慕青葙接话道:“辛夷先带他们父子去醉梦楼。”
“是,小姐。”辛夷应道。
“多谢漓王殿下,多谢几位贵人。”杜哲连连磕头道谢。
厉南烛微微点头,神色依旧淡然:“起来吧,既已如此,便先去安顿下来。”
两人站起身来,辛夷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随我来。”
杜哲父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辛夷身后,身形缓缓地移动着,逐渐离去。
待他们身影一点点走远,千里及一个箭步凑到厉南烛身边,小声说道:“你真觉得这父子俩可用?”
厉南烛神色从容地将双手负在身后,不急不缓道:“我相信葙儿眼光,就比如你。”
千里及一听,后退几步,面露嫌弃道:“诶咦,真够恶心的。”同时,右手搓了搓左臂,转头看向慕青葙:“慕青葙,你跟这小子说了何话?竟让他如此笃定。”
慕青葙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神秘,道:“真想听?听了以后,想走都走不掉了。”
“诶,你别说了,别说……”千里及连忙用食指堵住耳朵,闭上眼,使劲摇头,嘴里念叨着,“听不见,听不见……”
等他睁开眼后,却发现眼前哪还有他们两个人身影,千里及顿时气得跳脚,大声叫嚷道:“你们太没有良心了!”
他四处环视,见两人并列站在枯树前,慕青葙向上指了指,厉南烛点点头,脚下一蹬,飞身而上,稳稳落在树杈上,似乎寻找着什么东西。
千里及举着火把,来到慕青葙身边,问道:“你们在找何物?”
慕青葙收回目光,扭头面向千里及:“赤阳令。”
“什么?赤阳令?”千里及声音陡然提高,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后知后觉地捂上嘴巴,低声问:“是号令赤阳军的赤阳令?”
“是。”慕青葙点头,视线又移到树上:“你以为皇帝为何留着漓王,而他几番惹怒皇后,却并未受到处罚。”
千里及惊讶极了,一时间,有点转不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时,第一个念头是:“完了,好像知道的更多了。”
他似是明白了皇帝意图,小心地看着慕青葙,问道:“难道皇帝把这宅子赐给他,是想找出赤阳令?”
语音未落,厉南烛手拿一个油纸包裹飞身下来,待站稳后,把包裹递到慕青葙面前:“给你,放我身边不安全。”
“好。”慕青葙边接过油纸包裹,边继续说道,“走吧!别离开使馆太久,小心被北镇抚司的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