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掠夺
关于跟妈妈姓这件事,南宫行也是有过疑惑的。
因为其他小朋友都是跟爸爸姓的,南宫行清楚记得他第一次问的时候,妈妈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因为外公只有妈妈一个孩子,可是妈妈不听话让外公伤心了。外公很寂寞,他没有亲人,所以妈妈就让你跟着外公一样的姓,你是妈妈给外公的礼物,也是外公唯一的亲人。”
“可是爷爷也没有别的亲人,为什么我不是爷爷的礼物?”
“因为啊”母亲顿了很久才浅笑着回答:“因为妈妈还会有别的孩子,下个宝宝就跟爸爸姓当爷爷的礼物好不好?”
“好”
南宫行冲着母亲笑了,他甚至和妈妈商量好了,虽然妈妈喜欢小姑娘,但他想要一个弟弟可以陪着他到处跑到处玩,于是,妈妈答应了,要给他生一个弟弟。
可他没等到,因为这谎言破灭的太快。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礼物,是因为爸爸和外公在吵架,他们翻来覆去吵他的名字,提到最多的就是协议。
外公很凶,拉着他的手把他推到妈妈面前指着他训斥母亲:“他是你的耻辱,他毁了你,你知道吗?”
然后母亲就抱着他哭了。
从那以后,南宫行就再没提过这些事,他就是他,和名字没有关系,而且南宫这个姓其实很酷的,不是吗?是的吧。
再后来,就是外公去世那一年了。
粉饰就像是劣质颜料,被水一泼便跟着肆意晕染,五颜六色混在一起,荒诞又怪异,就像是连环画里吃人的妖怪。
父亲和外公不停争执,在无数次争执之中,他才看清了真相。
母亲年轻的时候漂亮又温婉,有一次被外公生意场上的仇人策划绑架。
是父亲在阴差阳错之下把人救出来的,从此俩个年轻人情愫暗生,可那时候的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外公看不上他。
但母亲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珠胎暗合,父亲上门提亲之前就已经有了他。最后是外公妥协了,但前提是父亲入赘,这个孩子得跟着南宫家姓。
除此之外,为了保护母亲外公还加了许多限制条件,父亲都答应了。之后三年,父亲在母亲的帮助之下慢慢崭露头角。
父亲越来越强,最后从外公前景最好的一家公司之中挖走了人脉与资源拓展海外市场,他们举家移民。
最开始父亲也站不住脚跟,但他抓住了机会,利用一家有几百年历史奢侈品牌里面的派系争斗成功鸠占鹊巢。
之后几年父亲又在资本市场之中摸爬滚打,把收购吞并那一套玩的通透,逐渐声名显赫。
可外公还是不认可自己的女婿,说他阴险狡诈心术不正,说母亲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可母亲还是想维护自己的爱人。
就这样两个人的关系降到冰点,每次母亲回家,都不会太和平。
可事实证明,外公是对的。
真相彻底显露出来的时候,南宫行甚至觉得好笑,仿佛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可那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安慰自己了,没人在意他的喜怒。
他不是礼物,他只是个错误而已。
这些事,本来就是何先的心头大痛,南宫行这样不管不顾提出来,算是把脸都撕开了。
何先气得两腮直抖,他握着手杖,抬起就要抽下去,南宫行脑子里很乱,站的又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何先简直气昏了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都是你老子,翅膀硬了又怎么样?我就不信拔不掉你的羽毛,你飞?我倒要看看你能飞到哪里去?”
手杖划破空气,接连落在皮肉之上,何先就像个暴君,拿着手里的权杖,惩戒所有胆敢蔑视皇权的人。
但所有的攻击都没落到他想要惩戒的那个人身上。
因为有个瘦弱的女人挡在了他们中间,姜糖背上受了好几下,疼的头昏眼花,腿一软就扑进南宫行怀里。
南宫行忙把人扶住侧身挡着姜糖,自己肩上也挨了几下,生疼。
但这才只是几下,南宫行搂着姜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添什么乱?”
姜糖只觉后背都要裂开了,疼的说不出话来,靠着南宫行从鼻子里哼哼。
“汪汪汪”
一阵犬吠由远及近,叫的厉害。
茸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蹭的跑出来冲着何先呲牙咧嘴,下意识就要扑过来咬何先的裤腿。
何先冷眼看着他们,骂了一句:“养不熟的畜生。”
他收了手杖,踢脚就要踹过去,却被南宫行单手握住了手杖的一端,南宫行只是轻轻一用力,何先就被推倒在地。
他倒下去的一瞬间,南宫行甚至听到了来自骨骼的轻微响动,但他不以为然。
何先更不以为然,他抓着沙发一角爬起来。
南宫行冷眼看他,面目煞人。
“养不熟?是你忘了吧。这畜生咬你新欢的时候,不是你亲手掐着它的脖子非要送它去狗肉馆的吗?”
茸茸听了这话,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惨痛经历,抬起爪子按住何先的小腿,从喉咙里冒出低沉犬吠。
“茸茸,回来。”
南宫行把茸茸叫了回来,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不能在他家里被狗咬。
何先颇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南宫行,努力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哪怕你再不想承认,她也是你法律上的母亲。”
“随便你”南宫行面色更难看了,当初为了保茸茸,他答应过何先会叫那个女人妈妈,虽然到最后只叫了三声但也算得上是毕生之辱了。
想起来就恶心。
“你妈妈走得早,但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路,是她自己疯了,才会那样戕害自己的身体。”
南宫行闭上了眼。
“她在疯人院呆了那么久,有足够的时间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不能要求我永远悼念一个疯子,小行,这对我不公平,死去的人已经死了,重要的难道不是活下来的人吗?”
姜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偷偷打量南宫行,发现这人侧脸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揽着自己的力道却暗自增大。
南宫行叹了一口气,他勾唇笑了一下:“你当然可以在把人逼疯之后再抱着你的爱情过日子,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听说钱韵和你重逢的时候已经离婚了,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已经离干净了,为什么还要给前夫每个月都打钱?”
何先沉默了,捏着手杖的力道加剧,苍老的皮肤下有白骨凸了出来。
“爱情使人盲目啊,你让人家当小三,人家还不知道当你是什么呢。”
“不可能。”
这话听着倒像是美梦破碎时的呓语。
南宫行什么都没再说,他的父亲生性多疑,话到这份上自然会查。
南宫行待不下去,扶着姜糖又叫上了茸茸。出门撑开黑伞走了没两步就遇到了李管家。
老人没有撑伞,只在雨中注视着他们,等他们走近了才把车门打开。
“我带茸茸去公寓住几天,这段时间你想办法让他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知道了,少爷。”
南宫行把姜糖和狗都安顿进车里之后才看着老人蓦然提了一句:“这事你该和我说的。”
老人弯腰冲他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我看小姐就像看我自己的女儿,小姐还没瞑目,我不甘心。”
“下不为例”南宫行道了一句,随后也上了车,隔着车窗他看到颇有些落寞的老人正盯着脚下发呆。
南宫行忍不住按了两下喇叭。
老人闻声抬起了头,南宫行偏头提高了声音以确保老人能够听到。
“有外公外婆陪她,也该瞑目了。”
老人注视着他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