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能够活着的未来
“当然不是啦，我也听说过她的故事，在最后的调查中，她的所有熟悉关心的人都离逝了，没有了牵挂。于是，她的选择成为了她的解脱。”秋璃缓缓的讲着。
“璃儿姐，那你有牵挂的人嘛？”落梳轩想更加了解这位平静如雾的女子。
“当然啦，有很多很多哦。”秋璃起身，向门口走去，“跟我来吧”。
这里是一座森林深处，却仍然在城市的范围之内。
绿木高耸，秋璃走在前面，落梳轩走在中间，许希楠走在最后。
在梳轩、希楠的眼中，秋璃如一位仙子：黑发及腰，飘然若溪流汇渊；身着复古黑衣裙，宛然若群山之阴；步履缓慢，安然若万柳古桥。
就这样安静的走着，只听去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惊鸟高鸣。
三人来到几处人家，有的人残肢断臂、有的人意识涣散、有的人拾荒捡落。
“这里，为什么？”落梳轩问，她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生活如此艰辛。
“他们有人生来如此，核心的力量没办法根据记录来修复病症。有人没有被记录在案，没办法识别他们的真实处境。”秋璃缓缓开口，依旧走着，走在前面。
云深不知处，更多的人家出现了，这里是雷灋安置的末端地带，城市的自给自销的范围不及处。
“这里原本是我好友的家，她的名字就是简单的‘安康’两字，而在去年，安康因病去世，留下了年迈的母亲。而安康……是捡来的。”秋璃依旧平静的开口，只是驻留许久。
“可，这里好像，好像没人。”落梳轩也盯着那里一个干净的屋子。
“寒冬中，安康的母亲去世了。我比较幸运，半步踏足了武者感知……知晓了许多事情，却无能为力。”秋璃沉默着，开始继续向前走。
这里的所有人都认识秋璃，是秋璃一直将城市对她的补助递给这些人。
这里环境很美，很宁静，显得凄美。有人无欲无求的看着天穹，有人耕种着不可能生出嫩芽的土地。
“能量只在城市流转，甚至，除了这些被记录在案的大树、杂草，其余能量的规则化，导致农作物不可在这荒野生长。”秋璃讲解着。
“他们连选择耕种生活的权利都没有了。”
此刻的落梳轩、许希楠是震惊着的。
落梳轩知道城市流转能量的事情，在她认知中，所有人都已被城市核心记录了信息，每一个人都被给予了恰到好处的能源供给，没有无意义的能源消耗。
许希楠后悔当时认识秋璃时，没有随她来边缘生活地带看看，那时他忙于工作。
也因为在许希楠接受的教育体系中，即使是城市最边缘地带，人们依旧有着基本生活能力，而且没有任何安全问题。
“不论你们如何理解、诠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你开始质疑时，你已经真正的活在这个世界了。”秋璃看出二人的猜疑，于是这般说道。
“璃……璃儿姐，他们为什么不去城市求存呢？”落梳轩真的无法说什么，但是她还要去问，去探索这个未知地带。
“这不怪你。”秋璃这样回答，然后许久没说话。
许希楠突然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讲，而是牵着落泪的落梳轩。
她们开始绕着城市边缘地带走，秋璃仍然走在前面，一阵狂风短暂的出现。
这时，秋璃回答了落梳轩的问题：“很简单，他们不理解城市中人们的许多行为处事，他们害怕打搅到城市中人们的生活。”
此刻天与山间处，微红的落日，将要黑色的世界，而在落梳轩眼中仍然耀眼，前路依旧光芒万丈。
“为……什么？”落梳轩仍然跟着秋璃走着，许希楠陪着她，慢慢的跟着。
也许她怕了，害怕见到更多的“不寻常”。
“一路来的人们，我都认识，可他们没有和我打招呼。”秋璃提示着，也放慢了脚步，因为前面是一处村落。
“是因为我们嘛？”落梳轩知道，却仍然问。
“他们去城市，就像你们来到这里。宛若外族，自然会觉得排斥。”
“几十年前人族的国度只剩了城市，可，这里的不平等，你们也看到了。”
“他们被夺取了本应该存在在此的自然环境，因为这里仍然属于城市的范畴，至少安全得到保障。”秋璃继续走着，说着。
“我的同学，他们在能源供给中找到偏僻处，偷偷获得了更多能量，于是他们的高能耗实验安稳的完成了。我那时很为他们的聪明才智感到开心的。”落梳轩回忆起大学时代。
“嗯，不少教师也是这样做的。许多补助的能源供给也是由他们统计的，社会上的人员也确实都得到了刚需的能源，而多余的部分则是继续交给各个大学用来研究。我们却没想过放还给城市覆盖的边缘处。”许希楠恍然大悟般，却压抑着声线。
“其实也有过很多人跟着我来过这里，他们的提案也发出过，可依旧没有改善这里的条件。我也了解过，能源的需求在这历都百年时刻，无比的重要。”秋璃略显遗憾，此刻三人已然来到下一处村落。
秋璃的身形在许希楠眼中已经开始和周围的夜景融为一体，却在月光的照耀下，玄黑发出微弱的炫彩色泽。
而在落梳轩眼中，秋璃仍然是这光华世界中唯美的黑色。
“璃儿姐，你能跟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嘛？”落梳轩弱弱的问，去牵秋璃飘起的衣袖末端。
秋璃转身看着眼前的少女，看出她脸上淡淡的悲伤，“当然可以了。”秋璃抚摸落梳轩的脸颊，表示安慰。
“他们啊，都是那一群武者们的后代……”
落梳轩看着秋璃温和的笑容，突然心安不少，就继续跟着秋璃的步伐，向着最后一个目的地、秋璃在意的岁月走去。
许希楠也坚定的跟在她们后面，看着落梳轩挽着秋璃的手臂，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值得纪念了。
因为许希楠知道，落梳轩的心里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他始终会跟着她，一同为之工作的。
在人族无敌的世间，仍然存在着一些人的无可奈何。
这个世界没有人登临不了的地方，只有岁月依旧困着不甘的人。
秋璃的黑色衣裙，是厚重的。落梳轩摸上去都觉得无比保暖。
落梳轩问秋璃为什么穿着这样厚重的衣服，秋璃告诉她：我生来体弱，肤白与平静的外表、内心无法掀起波澜是因为这是一种偏漠的病症，所以我的岁月不过三十。
“璃儿姐，也就是明年，你……”落梳轩不舍起来。
秋璃告诉她：我仍然觉得幸运，自己有这样的感知，也因为这个生来的病症，让我可以略微理解这偏僻地段的人们，我帮助他们，他们于是成为了我的牵挂。
原来秋璃也是一位孤儿，被一位老爷爷收养，而秋璃在人族的基因系统中拥有记录，却举世无亲人。
而在秋璃十三岁时，与她相依为命的老爷爷去世了，而她接手那一座木屋，而屋子里的剑，据说是老爷爷的父亲留下的。
而那位秋璃从未见过的先辈是一位武者，在战争中活了下来，原本老爷爷也有许多兄弟姐妹，却在八十三年前的暴乱中逝去了。
存活下来的老爷爷不久就举办了父亲的葬礼，而老爷爷本身也因为那一场暴乱留下终身残疾。
八十三年前的那一场暴乱，众多幸存的武者没有选择继续在城市中生活，转而生活在城市最边缘的地带。
因为没有战争的人族社会，本身就是个战场。
而那些历经战争磨难的幸存者，见到了令他们更加难以接受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于是离开了令他们痛苦的地段。
这里有太多太多故事了……而这里说不完的故事，不过人间万千的一隅。
苦难不会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消失，所有的历程都有痕迹。
“璃儿姐，如果我能解决这里的问题，我带你去天空之城逛一逛，好嘛？”许久许久，落梳轩真挚的邀请秋璃。
“嗯，好啊。”秋璃平静的回答。
星空之下，她们漫步回秋璃居住的木屋，许希楠走在后面，思索着：为什么她俩能那么亲密。
星空薄云若浮雪，月邀天穹，看人间无数。林子的道路两旁，一片碧绿花海、一片落叶缤纷，有一条溪流贯穿了这春秋共景。
而盛夏是她们的眼眸，寒冬是秋璃的温和的平静，很多话，都没有讲……
只恨相识短暂。
落梳轩、许希楠道别了秋璃，怀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比例列车”，一日内，穿过了无数城市的边缘，来到了铃兰国都城。
而二人的目的地是国都中央那个高耸入云的武馆大厦——铃兰中心武馆。
“梳轩师姐，好久不见。”按照约定，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迎接落梳轩。
落梳轩礼貌的点头微笑，依旧牵着许希楠。
“二位，里面请。”男子带着落梳轩、许希楠来到了武馆承师室。
这里宽敞通透，阳光照射进来却漫散在这里，显示的仪器和“玻璃”融为一体，上面显示着这一层的武者数据。
而落梳轩的记录在毕业优秀生那一栏，每年只有一位毕业武者可登上此栏。
“师父，我有事找您。”落梳轩进来便说，而这里正在整理资料的三位里，一位和蔼无比的小老头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今日刮什么风把你这位工作上的老人家刮我这来啦？”莫承师来了句玩笑话。
“都毕业十二年了，您还是那么喜欢开我玩笑。”落梳轩跟着莫承师在一处地方坐下。
“许希楠还是你的小男友？”莫承师乐呵呵的笑。
许希楠不怎么敢讲话，却依旧被落梳轩牵着。
“希楠哟，你跟着她可受苦咯，哈哈哈。”莫承师不及落梳轩回答就对许希楠讲。
“乐此不疲。”许希楠礼貌的回答，刚刚压抑的心情在此刻舒缓。
“你们俩，我可是来说正事儿的，师父，你认真点嘛！”落梳轩拍了一下莫承师的肩膀。
落梳轩和莫承师一样高，随意坐的样子也一模一样，就像爷女俩。
“哦好好好，哈哈，你这小家伙有事才知道来看望一下我。老严！把那份记录案拿过来给这娃儿！”莫承师朝另一位承师喊。
“梳轩要求的东西，老莫可是全天忙碌完成的。你这小娃子平时也该来看看老莫，省得他有事没事打击学徒的自信心。”严承师笑着走过来，在近一点的地方直接将记录案扔给莫承师。
“我可是老莫的第一批学生，他当然对我好啦！”落梳轩毫不掩饰的骄傲着讲。
“哦哈哈，梳轩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她的事儿我肯定认真。”莫承师骄傲的讲。
严承师看着这一老一少一模一样的得意样儿，无奈的说出了那句：“你这爷女俩”。
从前的落梳轩跟着莫承师学习时，可是这一层最“热闹”的事，俩人天天动手动脚的打闹。
“从前调皮的少女，现在可是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师父我支持你！”莫承师拿着纸质文件递给落梳轩。
“我什么时候让老莫你失望过呢？”落梳轩盯着莫承师，二人相视一笑。
叮咚——
落梳轩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她将文件交给许希楠，而此刻二人才松开手，许希楠检阅文件。
落梳轩看了手机上的消息后，一不留神手机就摔落了。
好在莫承师抬脚接住，然后脚腕一提，手机被抛向空中，莫承师两根手指一夹接住了落下来的手机，他是特意演给梳轩看的。
可迎面看到的却是落梳轩泪眼婆娑的样子。
这一层的武者都清晰的感知到一丝悲伤气息，而许希楠的反应也不比这些武者们差，在落梳轩手机脱落的那一刻，就牵起梳轩显露些许冰冷的手掌。
手机上传来的，是秋璃发来的信息：
“我清晰的感知到，我的岁月将在明日迎来终结了，是一个深秋时节，跟着众多小生命离开。”
“很高兴在此之前，你跟着我走过他们的故事，在步履间我感知到了你内心纯净无瑕的对人的善意。”
“看出来你应该修行的是剑道，我屋子里的那一柄利剑我已托人邮寄给你，不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我已不必在意了。”
“梳往事成惜，轩茶乐君昵。即使相识短暂，却若旧友，其实，你和安康很像，有点圆的脸蛋，会发光的眼睛……”
落梳轩感受着许希楠温热的掌心热量，她问莫承师：“老师，您觉得，我能做好这件事吗？”
“当然。”莫承师和蔼的笑着，就像落梳轩刚刚见到师傅的样子一样。
好好道别后，落梳轩坚定的走出门外，虽将夜，耀眼的天穹光芒依旧让此刻的落梳轩觉得刺眼，下意识的用手背遮挡。
那位迎接二人进入武馆的男子跟着跑了出来，有点着急的问许希楠：“师姐怎么啦？”
许希楠回头看这位男子，而落梳轩依旧慢慢向前走去，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看着如流水的车辆，高楼桥梁间的月色笛鸣声。
“没，没什么。”许希楠简单的回答，他也知道了秋璃的事情。
许希楠和这位落梳轩的小师弟看着落梳轩的行为，都愣了一下。
“我们可是武者！怎么会感知不到周边人的感情？”男子显得激动，但也知道无济于事。
最后这位落梳轩的小师弟朝落梳轩喊：“师姐！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呀！记得回来教我们剑法啊！”
然后也对许希楠讲：“照顾好我们骄傲的师姐！”
说罢这位男子就回到武馆修炼了，今日的莫承师也格外的严厉。
许希楠坚定的点了头，突然他思绪开明，似乎道路已然就在脚下，他立刻奔往落梳轩那里。
他抱起她，坚定的说：一切，我能够陪着你！
落梳轩感觉到了许希楠此刻思绪的不同凡响，似乎是在精神上的感知力变强大了。
即使夜间在他眼中依旧黑色，天上仍然几点星辰，可是他愿意盯着月亮看，朝着月亮走。
城市的道路宽敞，人行道也宽敞，人行道上的树木沙沙作响，路灯照着回家的方向。
许希楠对落梳轩讲：“我要永恒变化的思想。”
落梳轩回答：“我要有波涛汹涌的岁月。”
历都百年，人族强者摧毁了各族群最后的反抗，在城市里掀起了能源流转、存储在城市边缘的思潮。
人族技术人员发现这样的能源供给，很容易在城市边境建立屏障，屏障联系着高天上的天空之城。
历都101年，临时指挥官、剑法指导首席——落梳轩开辟了以剑术踏足武者境界的先河，其下弟子三百余，有九人踏入武者境界，与当代武者占人族比例接近。
历都102年，城市正式迎接城市边缘那一群英雄的后代，作为指导末端人员加入城市社会的新兴工作岗位——助归员开始接手大量人员编制计划。
各种工作岗位开始进行轮班制度，工作时间正式确定不超过三小时工作制。
智能系统开始通过城市核心提供算力，新型城市正在有序建立。
“璃儿姐，你看，我做到了。”落梳轩花白了头发，她的岁月被压缩剩余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