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倘若你未能归来
“请进。”秋璃寒了一声，将手自然垂下放在被褥上。
哒，哒，莫华依踏地声音清脆无比，灯光下平滑的地面照映着她憔悴的容颜，白若初雪浅浅盖在山顶，她着墨绿宽衣，紧贴皮肤的衣物是黑色的。
莫华依的头发也白了不少，眼圈显得一丝烟黑却眼神犀利，一眼就看到了坐着略显紧张的寒骁铄，第二眼看到了笑意还没压下的秋璃。
“怎么？我来的看来不是时候。”莫华依清脆的声音响起，除了那在灯光下耀眼的白发，其余的一切都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好像正在游玩各地的年轻女子。
“不，你来的很是时候。”秋璃率先开口，似严肃的点了点头。
而寒骁铄听到莫华依的疑问是直接就是站了起来，而下一秒就跟看过来的莫华依对视了。
“哦？想必这位就是梁国著名的生命学家——寒骁铄，寒医生吧？你好。”莫华依伸出手，表示问好。
“你好你好，不敢当。”寒骁铄赶忙握着她的手，轻轻晃动，然后松开。
“您不必谦虚，在我研究诸多方面的学术时，也曾斟酌过您的文章。”莫华依身高一米七，而寒骁铄身高在一米八三，她是略抬着头看他的。
“呵，在下愚钝，只会编辑见闻。莫医生在前线的很多观察留下的结论无比犀利，值得我学习。”寒骁铄指了下前方的靠椅，“请坐。”
莫华依抬手拒绝：“不必了，我来此只是看看这位最年轻的指挥官是否安康，第一军区……不……言指挥即将带领机甲军对抗神兵，几息后离开刚刚好可以见她凯旋，然后就是进行工作。”
“原来我如此值得莫医生在百忙中亲自来一趟。”秋璃现在好像很放松。
“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想来是没有太大问题，我该离开了。各位再见。”莫华依观察了一下秋璃上上下下，转身就离开了。
“寒医生也去帮忙吧，那些工作可以重新留给我了。”秋璃起身说着，推着寒骁铄往门外去，“不必担心我啦！”然后她关上了门向她的机甲走去。
“诶！你呀……哈，突然轻松了不少。”寒骁铄看着关上的门无奈笑说，他已经习惯了很多工作同时进行着了。
结果寒骁铄一个转身，发现莫华依并未走远，就在前方白光透窗处站着，看着他。
寒骁铄一个激灵，有点无措的举了下手道：“莫医生有什么要紧事没提吗？”
“你是要来帮忙？跟上吧。”莫华依听到了秋璃说的话。
毕竟此刻医务室人相对远处的天空显得寂静，伤得重的不能言，伤得轻的早已准备下一场战斗而来去匆匆，来看望的就多看寡言。
因为人族已经知道，死在战场上的同胞，却会被自己忘却。
寒骁铄跟上莫华依时，听到了天空一声破空铁音，是秋璃驾驶机甲前去战场了。
军营区驾驶机甲只能用空行模式，速度较慢，离开军营区时，机甲骤然落地，快速奔向白热化的烈火处。
千年以来，人族的躯体在一次次生与死的较量中强韧无比，在大家都满足了衣、食、住、行、思、营后，基因上仍然选择保持着人族强韧的身躯。
谁都清楚那些武器强大，是一切非武力解决问题的基石。
甚至已经有公司开始研究，将最先进的技术用在人身上，这种技术以保障人的“生命”、“自主意识”为基础不可动摇。
人真正的活着，才是人毕生的追求，也是所有人共同的愿望。
即使这个人即将被时代抛弃，依然有一人拉他一把，让他真正活过一次。
神降第八月，前十军区已经会师五涯国度，五涯国度民众绝大部分迁往其余十一国度。
自此，神降开始频繁，几乎天天千百神兵烈火，甚至一日多次神降。
言指挥原本为第一军区总指挥，她带领机甲军以高超的作战方式和每一位都强大的个体实力抵抗神兵无数。
言指挥也是第一位出现新态的指挥官，可她仍然按常人进行饮食习惯、休息，在她脸上看不到恐惧、焦虑、甚至几乎看不到喜怒哀乐。
指挥官，是神降后在军事结构中重启的官位。
百年前，所有的战争信息都是通过人工智能判定作战方式和所有物料使用，也依靠此作战方式，让人族完全胜利于百族血战。
可神降的级数达到百级时，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神兵表露任何言语，甚至开始无端般的摧毁人族的信息系统，使得智能无法依据全数据下达高于人的判断能力。
而且与神降的对抗时间逐渐缩短，神降级数越高，死伤人数如叠，可作战的时间却逐渐降低。
智能分析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传递过程和人的接收过程消耗的时间几乎严重影响对抗神兵的紧绷状态。
指挥官的担任，需要的是这个人有直接对抗神兵的勇气且有存活下来的能力。
秋璃她一直是有的，不论是她长辈继承下来的意志，还是为了让世界少一个被神降杀死的梦雨繁，她有，她必须要有。
没有太多意外，秋璃醒后去帮忙对抗的千位级神降，当一众人员伤痕累累的归来时，惊喜的发现军营里举办起了烧烤派对。
“秋璃！还好吧？”寒骁铄看见秋璃后打了个招呼走了过去。
“嗯，睡醒后活动活动了筋骨，感觉不错。你们这是干什么？才半小时，这里就变样了？”秋璃有点惊讶。
“哈，这是为了犒劳正在辛苦工作的所有人嘛，莫医生说日后会多举办些派对……对了怎么没见到言指挥？”寒骁铄递过来烤串。
“哈，她带着精锐部队去其他地方支援了。现在这个融合战区可是一个国度大小，我就带着伤员回来了。”秋璃三言两语，吞吞吐吐的吃着。
“诶，不对，这个地方是安装了什么装置吗？怎么感觉浑身轻松了？”秋璃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可以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身上的伤痕正在快速修复。
这和平常不同，她自主修复伤痕时，几乎是在些许放松状态，而现在她仍然身着机甲，思绪思绪在远方争斗。
可以这么说，她先前愈合伤口是主动，现在是自动的愈合。
“这算是这几个月来，研究新态的第一个实用性成果了。”寒骁铄喜笑颜开，面容好像年轻了不少，如此多月压抑的工作整理终于有了结果。
“说来听听？”秋璃很高兴听寒骁铄讲。
“走走走，去那边，莫医生也在那！”寒骁铄压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
在别人看来，寒医生只会愿意和秋璃讲许多话，平时工作中与他人交流较少，毕竟他全身心都在试验、医治、指引。
“哦——原来如此。”秋璃跟着寒骁铄。
寒骁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自从神降，他已经不会回到像从前那两点一线的生活状态了。
现在的融合战区，大部分人员都拥有新态之躯，要么直接死在战场上了，要么回来时沉默不语。
此刻是庆祝的夜晚，科研人员可以尽情愉悦的享受了。
没有人会怪这样一群在前线欢愉的有能力者，死亡和生命离他们最近，此刻的轻松来之不易。
“莫医生！”寒骁铄看到莫华依看过来，他就招手。
“呀！这才多久，那么熟悉了？”秋璃打趣地问。
“都是聊些彼此工作，和对生命形态的了解。发现她并不是那么……”寒骁铄还没说完就听到莫华依走了过来说话。
“我觉得现在的工作可比神降前轻松许多，自然闲暇聊天。”莫华依递给秋璃一杯酒，而秋璃看她面色好上许多。
“不必了，吃东西会不舒服。”秋璃直接拒绝，新态之躯，不宜饮食。
“呵，那就给你吧。”莫华依将酒递给寒骁铄，秋璃在一旁笑。
“谢谢。”寒骁铄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莫华依在笑，然后又喝一口酒，问：“你们不是有话要说吗？坐下聊吧。”
天空越来越暗，星辰在夜色中点点盛开，比营地中那些彩灯还要夺人遥望。
“哦！对，是要给秋璃介绍这个名为‘军区核心’的东西来着。”寒骁铄又饮一口酒，然后慢慢说来。
秋璃看着越说越上头的寒骁铄而哈哈大笑起来。
莫华依在听寒骁铄从最新技术讲回自己的过往，她也开始讲起自己多年来奋斗的目的，这两位医生竟然都是为了一场难以企及的梦：再现故人。
原来，一直在学术上攻克种种问题的二人，莫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拥有该领域的天赋、却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一切成就恍惚间如同虚无。
直到……
直到二人记不起牺牲的人，见证了被神兵杀死的人被世界遗忘，这在生命学领域有高作为的二人是比常人还要难以接受的。
秋璃看着二人争论不休，从什么时候开始争论的她不知道，不过看着寒医生和莫医生吵架着实有趣。
二人在批判对方过往的种种不是，简单来讲，这两位医生都遗憾、怪罪对方以前只想着学术、而忘却了生活的意义，才导致现在才发觉以前的自己执着于探索生命变强的道路有多可笑。
结果来的夜深天地寂静无声的时候，秋璃一只手被寒骁铄拉着、另一只手被莫华依拉着，二人同时开口：“生命最终变到如何强大，你最后可以告诉我们吗？”
秋璃没有被酒灌醉，但她沉醉于这些醉醺醺的人们的谈话中，她想，周边那些机甲军都爱着正在如发疯般享乐的工作人员吧。
秋璃缓缓而答：“倘若我未能在一次次神降中安全归来呢？恐怕会让你们失望咯！”
“要不珍惜当下，现在就把她抓去研究吧！”莫华依字句突然清晰。
“好！”寒骁铄非常认同。
然后两个人就直接扛起秋璃，就往指挥室走去。
“诶！诶！诶！啊啊啊！你们干什么！”秋璃笑着，喊着，实在是服了这两位医生了。
寒骁铄和莫华依很有默契的把秋璃放下后就去拿资料了，结果二人坐到对应位置时都趴下睡着了。
秋璃打趣着看着二人，然后轻手蹑脚的帮他们整理接下来的工作资料。
她快速浏览着她因昏迷没看的各种神降记录，她的思维速度已非常人可比拟。
天空微亮，接替工作秋璃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其他战区的军事力量正在向五涯国度汇集。
可突然，一则万位级神降警告响彻整个战区，如雷的判决让所有沉睡的人员惊醒，接替班人员快速流动着手头上的信息。
寒骁铄醒来时，秋璃已经不在此处，她的机甲也不见了。
十二国度的人民很多都从梦中惊醒，他们的心跳频率和幅度都增加了些许，醒来的人们情绪无端的躁动不安。
网络上疯狂刷新着同一类影像：一片饱含血丝的乌云出现在五涯国度的方向，乌云中的雷霆是紫色的，不断从高空压下来。
这个影像是靠近五涯国度的民众惊醒时来到阳台上看到的。
当他们震惊从来没看到过这种天空气象时，那五涯国度的乌云之下已经汇聚了人族百分之六十的军事力量了。
当然，人们的不安依旧在网络上蔓延着，他们知道是神降的影响，可一切情报无法从前线传过来。
毕竟很久很久以前，军民是血肉联系着的，可是为了真正的保护民众，人族必须采用军政分离的方式。
五涯国度，起名来源于国度之央有着五道如大陆之伤痕的深涯，深度达到恐怖的三万米。涯两岸的宽度最窄也有两万米。
其中最长的一道涯足有八万里，贯穿了整个五涯关有余。
所以，五涯国度也被人称为世界之殇，五涯国度的人们被世人尊称为世界的医师。
那五道涯之下却是流水无尽，五涯关的人民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将这五涯改造成了一座座大城市，宛若一座座巨大的三角塔倒立钉在涯口上。
在这里，有着世界上蓄水量、发电量最大的大坝，有着世界上最完善的排水系统、有着世界上最崎岖的自然景观，有着世界上最能翱翔的鹰……
可神降的位置就在这，在这五涯汇聚处，在五涯国度的首都，在人族最骄傲的城市群处——五涯城。
搬迁至其他国度的五涯国度的人们，有的正在接受修改国籍，有的正在递交将五涯国度修改为五涯关的修正案，有的在看着自己曾经热爱的土地变成战场。
五涯国度的人们有着一种信念：活着就要改造周围的环境。
他们于万年前力着于喝到五涯之下的清澈水源、于千年前在悬崖之中建起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邦、于百年前看着五涯之下的湖泊水面平静的映照着苍穹上的繁星……
但他们实在不舍离开那里。
鬼族入侵人城时他们没离开、妖族大肆破坏悬崖时他们没走、甚至巨龙苏醒时他们仍然在那，让巨龙重新回归水面之下……
当神降的趋势就是要让融合军区建立在五涯国度时，他们知道无数的血亲消失在神降的烈火中、甚至想不起那些可爱的人们究竟叫什么名字。
所以诸国接纳他们，他们毅然决然的离开他们用无尽岁月改造的大地。
五涯国度是世间最辽阔的国度，不论是面积还是空间。
五涯人民已经有近三分之一在五涯国度担任机甲军人……
“你说，我们的国度是不是从此变成人与神的战场了？”一位女子抱着一位男孩子，她问旁边的丈夫。
“不会的，就没有什么是整个人族文明抗争不了的。”男子眼神坚定，脑海里回溯的都是历史上的战事。
男孩喃喃道：“妈妈，那里是什么呀？”
“那里，是我们原来的家。”这女子回答，她知道孩子指的是乌云，可她不愿意回答那是什么。
天空刚好微亮，淡红的远山群上是一片冷冷的绿白蓝天，在高一些是淡灰色的还没苏醒的似夜色之天，点点星辰还在那儿闪着。
有些地区迷雾缭绕在高楼之间，但从五涯国度重新的乌云闪出的雷霆太过于耀眼，深深的刺进门户中恐惧的人们的心。
论恐惧，没有人会比正在直面恐惧的人更明白对人的影响。
神降处足有千万名机甲军，他们装备着前一天刚刚更新的机甲，以及这里几千名指挥官的机甲中镶嵌的小型“军区核心”。
军区核心是根据持续观察并记录出现新态现象之人的各项数据、在暂未理解其深层次的原理制造的可以直接将能量转化输入人体、使得加快人体修复速度的球状装置。
这千万名机甲军分别配备着巨剑、长枪、巨斧、锏、铠拳等用新能源材料铸造的冷兵器。
这些冷兵器采用的材料可以通过能量的供给快速修复破碎处，是对抗神兵的绝世好兵。
机甲中的显示屏闪烁着，感知器直接屏蔽了热量，机甲军看着地面上不断燃烧的树木，离地百米之上的他们也恐惧被击落。
对抗神兵的方式依旧是人海消耗战，以相对神降数量十倍有余的机甲军进行轮番轰击，以达到神兵速度在碰撞间整体下降的目的。
而来此的机甲军数量是神降之兵的数量的千倍，因为在神降级数在百位级突然增加至千位级时，机甲军死亡数量就从千名到几万名了。
那些拥有着新态之躯的机甲军在与神对抗的过程中有极高的存活率，以出现新态状态的时间而递减。
所以，第一批与神对抗的机甲军就是拥有着新态的人员。
秋璃就在这些人的最上方，由她亲自击出人族最有力的一剑。
当乌云下落至地面的岩石开始融化时，第一名神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一刹那。
而下一刻，这神兵以刹那百米的初始速度冲向秋璃，秋璃同样在这神兵出现的前一秒冲向乌云，秋璃极致的反应将巨剑劈向临近的神兵。
巨剑从最尖锐的地方破碎至最厚重的部分，神兵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秋璃的胸腔前的铠甲部分，铠甲被直接破坏。
在神兵触碰到秋璃本身的那一毫米处停了下来，秋璃直接被击落，重重的撞向五涯首都一座涯口城市，从地面之上一直摔向五涯之下的水面上。
其间卷起的气浪将周边的几座高楼玻璃震碎。
而秋璃再度恢复意识时，她手中仍然紧握的巨剑已经重新汇聚那些藕断丝连的碎片，然后略微缓慢的凝固起来。
她破损的机甲已经修复完毕，身体受到的内伤也被“军区核心”修复，然后她再度冲向高空。
神降的第一位神兵力量是最强大的，而秋璃的反应冲向乌云、到与神兵碰撞直至被击落的整个过程消耗的时间只有不到一息。
但这极大的帮助第一批与神对抗的机甲军创造反应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