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百伐无归途
看见寒骁铄发出疑惑的表情，灵族长老向他解释道：“她的身上原本承载着诸多族群的愿望，她的感知便是来自太多的愿望牵引而成。”
小灵子蹦了出来喊：“她是我们的愿望、我们的愿望！”
寒骁铄更加疑惑了：“为什么会有诸多族群会附加愿望给她？”
灵族的思绪与人族不同，为了道清原委，灵族长老慢慢细说：“若要抵抗眼前不可匹敌的敌人时，或更强者伸出援手，或短时间创造出更强的兵器，否则难以对抗。”
小灵子开心的喊：“她会救我们！会救我们！”
寒骁铄重新坐会病床前，仔细想后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是其余各族也因神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于是选择了人族首例出现新态的秋璃作为愿望载体，从而……呵！”
灵族长老解释前因后果：“有族群的感知具有寓言性，它们过早的去寻找庇护。然而因为神降，我族始终难以确定她的位置。直到她开始主动接受、汇聚愿望，当我族重新商讨……已晚矣。”
沉默了一会儿，寒骁铄看向病床边的机甲，恍惚间明白了什么，继续说：“你们是通过它找到秋璃的位置的吧？那时，她第一次遭遇神降，也是你们救了她？等等！我……好像……好像忘了什么！”
“我等通过她的机甲，透过人族设备的检测，才出现在你眼前。”灵族长老蹲下安抚乱动的小灵子。
寒骁铄只觉得一阵头晕，他想要想起某些内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寒先生，神降，会导致记忆丢失，这种丢失是全生命性的。即使是感知最好的我们，也察觉到了记忆的空缺。”灵族长老出言提醒。
“这……这先不重要！如何让她清醒过来，是你们要做的吧！不必解释其他了。”寒骁铄突然明白了灵族长老先前所说的话。
原本依秋先生所托，是在秋璃感知快速增长之前、在灵族长老可控之下，将那些愿望牵引至其他人中、或是散溢在每个人之间。
“如此的话……她就没必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了。”寒骁铄思考着，却是把最后明白的那句话不禁的说了出来。
也许是压力太大，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在思考，还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的他只明白，必须要让秋璃快点清醒过来，否则，无数的愿望冲击这她的感知，若到了她无法控制的程度，那秋璃就不再是她自己了，而是被指定的兵器。
而寒骁铄未察觉到，从灵族长老来到的开始，其身后的众多小灵子一直在变得，直到刚才已然剩余两个小灵子了。
“救她！救她！”寒骁铄突然瞪大着眼呐喊道，把外面巡视的人员吓了一跳，立刻跑进来问：“寒医生，发生什么事了？”
寒骁铄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看向秋璃竟然已经有了动静。周边只有他可以看见的流光溢彩，他也平静了下来。
“没事，你去告诉指挥官他们，秋璃醒了。”寒骁铄回道。
“寒医生，你为什么站在那里？”秋璃睁开眼，无比虚弱的说了这句话，眼神空洞，使她出现短暂看不清东西。
“啊，你终于醒过来了！”寒骁铄自从知道了她原来每时每刻都存在失去自我的风险后，显然担心至极。
此刻竟然丢掉了时刻保持理智与冷静的职业追求，眼角泛起一丝泪花，此时的寒骁铄鬓端有白，已不似壮年。
“我昏迷多久了？”秋璃的声音依旧微弱，但好在她现在可以看清楚东西了。
“三天！是一位灵族长老牺牲了自己，救你醒来。”寒骁铄非常了解灵族的特性，灵族可以瞬息间修复人的精神状态。
而代价就是灵族本体会失去主动性，融入人的精神体系中成为人的一部分。即灵族的死亡。
秋先生曾让他补全关于灵族的生命形式，也许其中原因，是那时的秋先生很可能知晓了后续天穹上的变化。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神降不久，秋先生就带领全公司人员参与与神的对抗中、而且帮助人族十二国度统合划分了二十四军区。
“是啊，灵族！我想起当时去寻找不可能寻到的梦雨繁，我如行尸走肉般，也是灵族救了我，呵。”秋璃字句清晰起来。
“梦……梦雨繁？是……是谁？”寒骁铄只觉得内心非常痛苦。
现在的他明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个人，也明白忘记的人很可能就是现在秋璃提到的梦雨繁，可是一切都很陌生。
“是啊，差点忘了，你来到这里时，就已经开始慢慢淡忘她了。”秋璃很无奈的笑了一下。
“是吗？呵，现在连你的父亲名字我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称他为秋先生。”寒骁铄松垮一下的坐在凳子上，重新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结论文献。
这是秋璃重新写上的，也是秋璃说，这上面本来就有这样的数据。
“这个字是你写的，而这份报告原来是我们来此前与一人写的，这人我记不起来、记不起来。这就是神的毁灭能力吗？”一种强有力的无力感充斥在寒骁铄的眼中。
“很多人都忘记了重要的人，而且不止如此，”秋璃拿出她的那个玄黑色的手机，点开了一直保存在里面的视频递给寒骁铄，“你能看清楚视频中可爱的女孩子吗？”
“我……为什么，这种机甲内的视频不应该如此模糊啊！怎么会？不对……好像前两天我们整理影像时也出现这样的事了！如果她在就好了……她？是啊……她，是谁呢？呵呵。”寒骁铄现在的精神状态，好似一向视力极佳的他突然失明了。
“如今，可能就我记得一切了，就连我们最稳定的记录方式都受到神降影响了。只能说，神降不是表面的摧毁，而是根本性的消除事物的存在。”秋璃很明了的说着。
仿佛在讲一件她早已习惯的事。
“那些重新在神降后的地方恢复生机的人员，告诉众人那片土地已经无法栽植，起初谁都不信……”寒骁铄调整了一下情绪，问秋璃：“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可以直接感知到虚拟网中所有事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消人们对统合军区这件事的存虑，要让人们相信神降的目标是人族主要的军事力量，已好保障人们不会遭遇神降。”秋璃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容颜，就身着上机甲。
“如今还有一项关键，就是选出统合军区的地带，前十军区的平均指向地带是五涯国度，如果要解决上述问题，最好联结解决五涯国度的民众迁徙。”秋璃边说边和寒骁铄来到指挥室。
指挥室和医务室很近。
“你看来很适应现在这种繁忙的生活，以前的你只想着到处去玩。”寒骁铄随口提了一句。
以前他在秋朝公司下工作时总能听到秋家大小姐到处惹是生非。
“呵，谁让我的亲人们都离开了呢，一个都没了。”秋璃很平淡的说罢。
很不巧的是，秋氏是崛起于她的父亲一辈，同堂中秋璃是最小的。
而四月前，她的堂兄刚结婚，那时她任性留在梁国发展着自己爱好的事。
她的家族一脉相传的就是一种奉献精神，主要的秋氏一脉早已牺牲在百年前，她这一脉是那时唯一幸存的秋氏。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提你伤心事的。”寒骁铄边接收这几日搁置的工作边聊。
“这是他们在意的荣耀，所以我并不觉得伤心。”秋璃实话实说。
这几日已出现了二十余次神降，相关资料都是在各军区公开的，都为了更好的对抗神兵。
从开始以万名机甲军才能阻止一名神兵，到现在万名机甲军可阻止百名神兵……
人族的强大，完全依赖于这种信息的透明。
可，一切真的如此顺利吗？在秋璃此次昏迷，她梦见了许多：十万名神兵瞬息间覆灭了一个国度，世人所在的人间无处不被一种黑纹侵蚀，就连神也恐惧的存在……
“我离开，你会伤心吗？嘻嘻。”秋璃梦到梦雨繁模糊不清的笑脸暖洋洋的对她讲话，然后被烈火烧毁掉这如纸张的回忆……
“姐姐，你不会忘了我的，对吧！”在梦中，梦雨繁从背后抱住秋璃，哭泣的声音如雷雨不绝，“姐姐，我好怕，别离开我！”
“我会驱逐所有的神，直到，我能再见到你！”秋璃不舍的挣脱梦雨繁那小白嫩滑的手。
突然，她背后的梦雨繁化成一神兵，在嘲弄的笑，如刃食骨。
明明最害怕分离的人，却总是在最后依然坚定的走下去，走向那本来就孤独的未来。
灵族长老无法阻止秋璃的感知扩散，是因为，自从秋璃能够控制感知的范围时，她就不断的去加强感知的范围。
即使这让她万分痛苦，即使脑海冥冥刺响……
你能察觉多少事，才能做到多少事。感知帮助人们从一无所知到用文字定义一切、认识一切。
到最后感受到了世界太大了，无力的事是如此的多，最后堕落于感知，好似迷信。
秋璃已然追上了人族未有人到过的黑暗之中，她每一步如同荆棘绞骨，她不能停下来。
有人在为她死去，有人因为她拥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出现神降的第五月。
“我没忘记她吧……她的名字是……是……是什么！”
秋璃突然一病不起，那时人们看到了一直在指挥人族一次次对抗神兵的，是一位手脚纤细的女子。
她瘦弱的躯体在机甲的覆盖下，曾经没有人会觉得她也是一位会生病的女子。
所有人记得的是，她是提出神降作战总纲要的第三战区总指挥官。
记得的是，一次次承担军区转移带来的可能风险的负责人。
记得的，是她在质疑中仍然为民作出那些无比灰暗的选择。
最新报道：在人族首次对抗千名级神降成功后，与十万名机甲军共生死的第三战区总指挥官——秋璃倒在了最前线融合战区的工作中……
此次神降再次验证了秋璃所提出的神降针对的是人族主要军事力量……
现在，一部分五涯国度的民众正在接受迁徙补偿，但仍然有大部分五涯国度的民众坚决不抛弃自己的故土……
来自虚拟网的总资助正在全部用于五涯国度的融合战区建设。
……
五涯国度的指挥室上，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消瘦男子分析着第四战区的会师路线。
自从秋璃倒下后，这个重担一小部分落在了这位梁国度最知名的生命学家身上。
一处繁华，不是人城：梨花笑雨华梦停，一人孤舟，远去无归影；悠谈清风吹几许，无端回忆，来水促成忆。
有两孩子如清风徐谈，一位无名男孩，另一位是孩童样貌的秋璃。
“如果她知道她很多猜测的理论都被认为是我提出的，那她一定会气鼓鼓的跑过来、用她的小脑袋撞我的肩膀。”秋璃讲起她记不得名字的女孩的故事给男孩听
“她这么可爱的吗？好想见见这位可爱的女孩纸。哈哈哈！”秋璃看着她梦到的男孩子很高兴的听着她诉说她的记忆。
这里是梦，她却知道，因为这里美好，所以她想说很多话。
秋璃一直以为这是梦境对她的善良，很久很久，秋璃将她的过往都对这个男孩说，男孩总是暖阳般的笑着。
不知是不是梦中对时间的朦胧，秋璃有恨绵无绝。
直到，男孩对她说：“我在世间的彼岸与神孤独对抗，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知道这是梦境，因为我已身受重伤。如果现实中我的背后有你这样的女孩和我说着很多事情，我很开心会降临到这世上。”
男孩落寞的神情与以往太过不同，突然风雪卷梨花，寒冰凝落雨，流水成冷涩，凄刃鸣中碎……
许多秋璃叫不上名字的亲人，恍惚间都出现在她眼前，一点点模糊掉，她震惊的一步步走向所有人正在消失的地方。
她看不清那些人，跑了起来，她没在意脚下，一步落空，即将被深渊吞噬掉。
秋璃没有借力的地方，只能看着自己离光芒越来越远，直到深渊中。
她最后看到的梦雨繁的样子出现，抱住了落空的孩童样貌的秋璃。
“你来陪我了。”这幻影说话了，很温柔，让秋璃觉得无比真实。
“我想起来了，你是梦雨繁，我的……我的妹妹！”孩童的秋璃哭泣起来。
“秋璃！你不能堕落在这里！”一声呐喊吓到了此刻的秋璃，可她不愿意松手。她知道是梦里的那位男孩。
一只幼小的手抓住了秋璃，把秋璃拉离梦雨繁的幻影，“不……不要！”秋璃无声的呐喊。
她只能看着自己远去，看着仍然微笑着的梦雨繁一点点消失在深渊中。
现实中，一个科研人员急冲冲的走进指挥室，“秋指挥醒了！”
寒骁铄正在与第十七战区的相关人员进行接轨工作，听到这个消息时，寒骁铄松了口气，眼紧闭着深呼吸了一下。
“寒医生，现在融合的战区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了，秋指挥的清醒更重要。”相关人员接过寒骁铄手中的文献，让寒骁铄先去照顾秋璃。
“呵，如果是她，会回答你，工作更重要。不过，我愿意非理智的回答你一次，我认同你所说的。”寒骁铄快速表示感谢后就向医务室走去。
……
“秋璃，告诉一个好消息！啊……你……怎么在流泪。”寒骁铄走了进来，看清秋璃已经坐了起来、脸上却流着泪水。
“呵……没关系好吧，什么好消息。”秋璃用袖口简单擦拭了一下。
“嗯……是这样……一个月前第一战区一路抵抗神降与我们会师，他们的十位指挥官将新态机能造出来了。”寒骁铄说这些时几乎忘了一切疲惫。
“我昏迷一个月啦？”秋璃无奈笑了一下。
“不，是三个月。”寒骁铄很认真的回答。
“啊？”秋璃表现的不可置信。
“不是，这后面的消息你不觉得是好事？”寒骁铄也不可置信秋璃关注点又变了。
“嗯哼，这件事我知道呀，就在昏迷中我听到了。”秋璃一脸正经的说。
“啊？那那那……其余的事你都知道啦？”寒骁铄震惊中。
“嗯哼。”
“啊这……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去工作了哈。”寒骁铄起身就要走。
“诶！等一下，先坐一会。”秋璃喊道。
“怎么啦？我看你现在好着呢！”寒骁铄现在唯一的分享欲就是跟秋璃聊，结果她什么都知道。
“你在等一会，有人要来了。一位与你年龄相仿的、工作相近的单身女士哦？”秋璃一脸笑意，声音有力。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寒骁铄回来坐下。
“噗嗤。”秋璃忍不住的笑。
“呵呵，你笑个啥？”寒骁铄也忍不住的笑意满脸。
“笑你壮年就快满头白发了？”
“这有什么，这可是我热爱工作的证明！而且，只要头发不掉，我还是有些帅气在的。”寒骁铄很高兴秋璃与他闲聊。
“呵，自恋起来了。”秋璃一脸坏笑，环手于胸，靠在病床柔软的枕头上。
“你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一声瑰秀的女士声音，是第一战区的主医师，名为莫华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