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雨若至
“璃。此战之后你还要留在那里吗？倘若我没有失控，也不至于你一人……”
启杀颤抖的声音在这夜间雨落之中显得一点虚无。
在他眼前是一位绝代风华的女子，名为秋璃。玄黑铠甲血红缨，却是雪白肤淡妃。
启杀想去触摸秋璃平静的面庞，可又停了下来，他头疼欲裂却没有表现出来。
仔细看去这只是秋璃的显现体，她散发淡淡的微光照耀着爱人的不离的眼眸。
木屋门口的浅浅积水映照二人不舍的情态。
“杀，这不怪你，只是情况紧急我才作出如此决定，毕竟众人现今疾苦。”
“况且……留你在诸国屏障那，也好威慑神明。”秋璃回想一息间前她还在战场上厮杀，心中仍然有些不安。
天边微雷滚动，丝丝悲鸣，使她眉眼微蹙。
秋璃看出启杀眼中担忧，转念问：“小白是睡了嘛？”
启杀：“我带你去看吧，睡得和那边民众的孩子一样可爱着。”
谈话间启杀牵着秋璃的手从客厅走向卧室，虽触摸不到，秋璃仍然顺着他的手去，自然无比。
启杀步履轻嘲，细雨微风拂起他玄黑布衣。
“以前在外争战时，也总会想着宁静耕织，没想到只足八年余，又时不时离开小白而去。”秋璃轻轻说话，坐在床榻上轻抚启小白熟睡的脸庞。
秋璃观察着，顺着启小白遍布全身的黑纹之病，显现淡淡的黑色纹路，又说：“苦了他了。”
秋璃眼中有些遗憾和悲伤。
“倘若我们的力量消耗殆尽，确实是要苦他前进了。”启杀靠近着他身边两位挚爱，轻言细语。
启杀蹲于床头，两米余的身躯，手掌可覆孩童整个头部。
可他只是触及启小白散乱的发端，眼神温柔，是感觉到秋璃的意思了。
启杀继续说：“我们拒绝两位国皇的计划，最终的决定下依旧会护小白安全的。璃，你察觉到那时黑纹诞生意识了吗？”
秋璃听此先是一愣，不想那么快知晓，后来眼神坚定，站了起来。
秋璃缓缓开口：“龙域那些老龙也有察觉，所以愿意帮我们困住一点黑纹。”
“你是说，小白身上被染的黑纹也开始诞生意识了吗？我远在千里……是近来发生的事吗？”
她其实一切早已推断而定，仍然担忧。
启杀：“和我们预测相同，也许那一战又要到来了。”
他看着客厅反射月光的银白长枪，秋璃一步步走向那里，二人随后相视。
“那就按我们说好的那样吧。”秋璃微笑而语，身体缓缓消散，化作流光与月光透过细雨斑驳离去。
这力量的显现体太过微弱，因为秋璃此刻正在前线，跨过诸国出现在这偏僻地方，只为在即将到来的战斗再看看她的孩子。
可能这是最后一眼……
此时此刻，启杀穿起战衣，古老的奇异纹路雕刻在黑色铠甲上，厚重无比的玄黑甲胄在恍然间显露炫彩。
黑夜间他整理衣着的窸窣声与遥远的五涯关上越要压迫天空的乌云雷鸣似乎有所感应。
五涯关城墙内一武者急躁的快步走进主营帐内，刚要告诉端坐者军情时，轰然雷霆巍然炸响，吓得这武者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的颤抖。
秋璃睁开双眼，直面闪断不绝的雷霆威光，从端坐姿态，握紧长剑剑鞘，扶剑为杖而起。
她的眼神犀利无比，扫过黑然若穴的浓血色主营帐内，落定在那名些许颤抖的武者，开口态严说：“卆煌，你又着急了。”
“师父，神降！近五万级！将至！”卆煌有些不安，因为前一刻才刚打扫完不久前神降的战场，而且众武齐出也不过三万级神降。
神降的级数越高，面对神兵的强度也会越强。
卆煌意识到接下来的战斗几乎都要靠师傅了，虽说师傅已然无敌于人世间，可是面对无穷般的神兵，再锋利的剑刃也会出现裂痕。
秋璃眼神犀利、坚韧，威严淡语：“走吧，我们无法规避的。毕竟身后是无数烟火人间，人情自暖。而不安由我们解决。”
卆煌听到师傅说完这话时，她已走出营帐，卆煌便跟上去。
风雨交错卷起秋璃身后玄黑披风，雷光斩不断其中若隐若现的炫彩。
秋璃有十一位弟子，来自诸国各地，他们携剑一同拜入那座因为秋璃一人存在于铃兰国度国都的剑阁，三年间相继毕业。
毕业的十一人中公认最强的是启梁曲，他是来自启氏一脉传承者，如今位列启氏传承者第三位。
秋璃，是秋氏一脉唯一传承人，如今公认人族最强。
秋、启这两脉系在人族中被冠以是人族双刃，因为这两姓氏者皆献身战场，古今无一例外。
秋璃来到城墙之上，众武者在这里汇聚，如同城墙之上的血肉城墙。
微雨打在渐渐冰冷的石壁上、打在爬向城墙的藤蔓上、打在每一位武者的铠甲上……
突然雨水沸腾了起来，一息间乌云压来，河水汽化倒流天际，是天空在颤抖。
高百米、宽二十的城墙也在天空的颤抖中开始出现裂痕，而秋璃一步踏出，便来到了城墙之上，致使城墙平静下来，再踏一步，身在十一位弟子前。
“师傅。情况紧急，才让卆煌去叫你来……他近来其实好了许多。”启梁曲见秋璃来先如此说。
启梁曲又立马严肃起来告知现状：“地面中开出了青藤，与正在被天火燃烧的地表植被并不相同，应当是魔族也要登临此地了。”
秋璃从营帐到城墙上的时间不过一息，而战场的变化刹那如幻，就在启梁曲说话间雷鸣与地震更加剧烈了。
“神魔争锋，又选择这里。来不及了，魔神级数相配，如此，这五涯关禁不起这折腾！”秋璃一语道破，十一位弟子一刹那就明白了师傅是要单独去制止这战争了。
秋璃身躯如夜，长剑出鞘闪入那烈火雷霆的天际中，只有剑鞘脱落掉在原地，铿锵一声与雷闪交织。
就在她前去的刹那间，一阵烈火之风卷起雷霆冲垮了整个城墙，众武者一同落向后方百米，启梁曲号令一声：“阵法！起！”
阵法以十一位剑客，也就是秋璃的十一位弟子为支柱建起屏障，来对抗神兵振音，这种声音可直击生命根本，寻常人即使距离千里也会应其晕厥、生命受损。
“师傅一个人！真的可以吗？”卆煌开口担忧 ，眼神一直看着遥远不断被击落的身影，砸在山体之间，卷起滔天熔岩。
“卆煌大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担心师傅呀！”筱芫走了过来，悄悄的拍了卆煌一下，又跳出来笑了一下。
筱芫是十一位里面最小的一位，剑道天赋却是较高的一位。
看见筱芫担心自己时，卆煌就一下子冷静了不少，向筱芫解释说：“你们来得不久，前时也发生过这样级数的战争，虽是仅有神降，却一点也不比这影响小。那时启杀还在。”
不及卆煌犹豫间说完，筱芫却似强答般：“你忘了师傅有多厉害了嘛？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师傅！”筱芫骄傲的一口气说完。
阵法中武者只需要提供能量维持，有人交流，有人远观。
可是天边纷杂芸乱，轰鸣声此起彼伏，神兵确实是被压制在天空之上，无法落向大地，否则就是片滔天火海。
秋璃每次挥出一剑，便是一道雷霆闪烁，也是一名神兵的消亡，无人可观其身形，只得以在雷鸣电闪之中看见她剑指黑云的影子。
柳娷也加入聊天体系里，好奇的问卆煌往事。
她可是四位女子剑修里最喜爱聊天的，在十一位里排行老三，实力仅次于启梁曲、禾景琼。
她拍了拍卆煌肩膀问：“你为什么那么担心师傅呢？以前若不是你一直问师傅这样怎么啦、那样怎么啦，我们都可能不会和师傅那么近呢。”
卆煌也就比筱芫大一些，十九岁余，不久前还在十一位同窗陪伴下过了生日，这也是为什么秋璃的十一位弟子都在这里的一个原因。
秋璃曾言：十九若玉如意，是年华中应该珍惜的。
后来战争规模越来越大，而今的五涯关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流失在外了，他们也就留了下来。
卆煌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看向远方那云卷云舒，骤然一道剑气劈出，使得倒塌的城墙这里下起雨来。
秋璃一掌强压魔族登陆的裂缝，神魔交锋只在秋璃难以脱身的边缘，而在那里，无数天火流星倒飞而起，无情的继续摧毁已经无生灵的荒地。
这一切都无法被其他人察觉……
卆煌鼓起勇气说起往事：“曾经我对修剑并没有太多自信，毕竟与神对抗中剑修并不占据优势。神兵的构造太过于奇迹，这是师傅也说过这样的话。”
筱芫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柳娷师姐，柳娷心领神会，继续问他：“后来怎么又继续修行剑术呢？”
卆煌看了看她们两位想听故事的眼神，又看向一旁的余下八人：
芊子玥、苏灵曦似乎也想听、嬉笑着，禾景琼、启梁曲眼神凝视天空的黑红战场。
余蛮、夜九辞、紫茗珑、衡津销平静的看向他。
最后目光落在启梁曲那，启梁曲却直接来了句：“没事！我看着师傅那，你继续。”
……
几位笑声中，卆煌也不禁一笑，就继续说：“除梁曲师兄外，师傅选择我们时不是通过显现体找到身处各处的我们吗？”
“那时，师傅她对我说，你想对抗神兵，就要握紧你手中的剑，我教你。”
“师傅的眼神宛如星辰般！如醉黎明！那时我才九岁呀！师傅她当时也就是现在我的岁数呀！”
“我……就决定了追寻那样的境界了！”
卆煌说完激动万分。
“哦！原来如此，师傅找寻最天才的我们，而卆煌师兄你在师傅的肯定下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哇！”筱芫一阵拍手叫好。
常不言辞的大师兄禾景琼也来了句：“不愧是我们的师傅。”
禾景琼依旧抱着剑、面庞平静的看向远方，似乎这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一下子就迷住了我们的卆煌小师弟。”柳娷跟着来了一句，引得三位女子笑了起来。
余蛮挥起重剑来了句：“也让我遇到了一生对手，我们的景琼大师兄！”
柳娷刚忙到禾景琼身旁瞪着余蛮鼓气喊到：“不会又要比试吧！”
十一位剑客一阵嬉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舒缓过来了，卆煌也开心不少。
这几日战争越发频繁使得他紧张的睡不着，几次都是筱芫陪着他。
秋璃是两月前到的，那时突然神降频繁，今年的五涯关守城将领由启梁曲担任，加上他与启杀熟知，于是喊来了秋璃坐镇。
整个天空黑压一片，却烈火熊熊，地面上的植被皆被这灼热的空气点燃，滔天的巨火像是植被最后对天空神兵的抗争，可惜一切毫无作用。
雷火水无法伤及神明丝毫！
魔族的脸庞在天火的照耀下依旧阴暗无比，枯藤落叶似跪着举起众魔族战士前往黑云的天穹。
秋璃穿梭在神魔之间，一切似乎已经脱离她的控制，但她依旧一瞬百剑，不死不休，只为等待那扭转局面的一刻。
突然一道巨大无比的寒风锋利长剑气具有实体的斩向整个魔族召唤的植物，魔族又一次被压制回地面，抬不起头。
无数如流星的手掌光芒一道道打在地面上，这样的轰击将原本燃烧的植被剥离火焰，却不伤及它们。
秋璃一次次的将魔族击退回魔域，而被秋璃击落的神兵更似枪炮一样透过魔族传送来的阵法直击魔域大地！
秋璃随剑破空，银白的利剑与月光勾勒，刺向神兵的利剑不断破碎成碎片，好似又一片星云，而后重新汇聚。
如此往复，一弹指已经是千万次破碎。
突然天地间仿佛静止，烈火化作细雨落下，河流重新汇聚滋养万物。
而在外看来，秋璃只身前去对抗神降压制魔族登临到一剑斩出天地平静，不过一盏茶时。
“啊！胜利了！”一位武者激动的呐喊出来。
因为还留在这里的武者已不过千，数不清的武者都在这三十九中死在那遥远的已经被侵蚀的土地中，而这位武者在失去亲人时才八岁余。
黑云失去烈火不断下沉，月亮的光芒在黑云下沉至一定高度时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武者的视野极好，看到了相隔百里外的那乌云中央赫然站立着一位女子的背影，整片黑云像是与她那黑色甲胄连接成的长裙，散乱的头发随风飘絮。
“你看吧！就没有师傅解决不了的事儿。”筱芫对卆煌说道。
……
“不对！双神降。”启梁曲突然严肃说道，他时刻观察着天际变化，一直思考着为何师傅一直压制着神魔双方、不让它们碰面。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明白，秋璃早已经知晓了这次战争是双神降，若让余下武者跟随作战，结局只会是绝大部分武者战死。
“所有人！疏散民众！”启梁曲一声令下众武者即刻出发，不是不提前疏散，历来与神降整个战争时间不过一盏茶时。
一般神降皆有提前预测，民众早已前往预测安全点，可是双神降的范围是无法预测的，而且级数也无法预测。
校对历来双神降的规律，第二次神降的级别会比第一次神降的级别高，而范围更是会成倍增加！
秋璃眼眸凝望高空，看着即将再度汇聚的乌云无奈一笑，沉重的气息不得不让此刻的她闭眼、休整几息，随后睁眼、握紧长剑，她知道，这一切只能由她来解决。
而五涯关剩余的武者根本无法抵挡……
启杀着黑铠于启小白床旁，夜间已然两点了，他披着血红无比的披风无风自然飘絮。
他左手放在启小白旁，一根手指被启小白双手紧紧握着；右手握着两米三余的雪白长枪，似在等待什么。
突然他眼神犀利起来，一段信息传入启杀的脑海：
“大量神族参与了五涯关战役，这次的人神魔交锋几乎要炸出了地下的黑纹，秋璃不忍这百里生灵涂炭，孤身前去终止了战斗……重伤！”
是启梁曲通过玄令机传来的信息！
在这个世上，仅有三人可以通过玄令机联系到启杀，一位是已被覆灭的国度梁国的唯一传承者——启梁曲，一位是吉祥国度的国皇——言如意，一位是她的妻子世间第一剑客——秋璃！
今天的雨欲要洗清所有污秽，启杀此时带上斗笠，握紧长枪，看了一下熟睡的启小白，而后快速奔向五涯关！
启杀绕过所有人的城市，刹那百米的速度加速于无尽森林中，可却惊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启杀，铃兰国绝世武者，世间前三席铸造师。而看他此时行走在雨中，如游龙，刹那数百米。喉中依依有声：“神魔锋！”
启小白家所在的无名之地的镇子上，一位孤家的叶奶奶正缓缓睡去，似乎消退了不久前的忧虑。
叶奶奶做了一个梦，梦到守山人的孩子正在孤单一个人在木屋里生活，梦到这个孩子时而坐在秋千上看天边的鸟儿，时而看着父母远去的背影静静等待，从不哭泣。
启杀君临五涯关，在他一步踏出森林的那刻，五柄以五行为引的八百米长枪突然从天而降，他第二步踏出已至五柄长枪中央！
这五柄长枪皆由被神降魔现摧毁的山丘河流构成：藏之矿锻为金、林之叶卷为木、河之潺流为水、神之气罚为火、山之岩聚为土。
“人族边关，神、魔，禁锋！”启杀字句如令、威压无限。
他站在被毁灭的平地上，闭眼提枪，凌空一震协同五柄五行长枪同时发出轰鸣声，铮铮破空。
很少有人认得这位实力不输秋璃的武者，在有无尽杀意席卷的战场上，只有他才能操纵杀意汇聚成力量，一柄血之枪不知在何处何时为人族平定战乱。
披风无风自浪，天上好似欲要再次出现神降的雷霆乌云缓缓散去，启杀睁眼时已是春曦星稀。
秋璃从那几点星辰中飘来，“你来啦？”秋璃微笑着看启杀站在那里望着她，前一刻的疲惫感似乎消散了许多，手掌虎口的血丝慢慢淡化不可见。
“你受伤了……刚解决天上的事儿？”启杀抬手与秋璃牵来的手指触碰，而后接住她。
两人细语间温柔无比，前几息尚存的怒火皆消散不少。
天色淡淡微光，二人相伴走向军营。
只有多身处前线的人员，才知道如今的人族双刃，是夫妻。
“嗯，近几日应该会安逸些，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接下来的事。”秋璃缓缓而语，陪伴着启杀的步伐缓缓向军营走去。
启杀、秋璃这两个名字是他(她)们继承而来，他(她)们被创造时就被命定这样的传承和名字。
这两人之间的相遇似乎是命定，为此，二人推演古今未来，直到接受这样的命运，却也任性的来到五涯关。
似乎是这样的决定，导致了神降魔现只会在五涯关……其中缘由可能只有他(她)们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