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冤家路窄
不知跑了多久,郑峪拽着妹妹,终于跑到了山的另一面,和刘襄接上了头。
刘襄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问道:“赵骊,到底死了吗?”
郑峪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刘襄转头看向郑苢墨,一脸不可置信,又恨铁不成钢,说道:“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平时弱柳扶风的,到这时候,居然还能冲破那么多咸阳卫士和云中草寇的厮杀,把赵骊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郑苢墨低着头,也没有说话。
郑峪开口问道:“墨儿,一大早,我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你是怎么偷偷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郑苢墨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早上,你们走了后,我自己骑着马,一路尾随你们。马是刘伯父走之前留下的,一直养在后棚里。我会骑马的,我自己跟你们保持了一段距离,所以就没被发现。”
刘襄脸色更难看了。
郑峪批评道:“下不为例。记住了,我们和赵骊不是一路人,你不要奢求他突然良心发现,也不要信他的花言巧语,你要听哥哥的。”
郑苢墨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开口,也没有点头,一看就是不认可哥哥这番话。
刘襄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见郑苢墨仍然冥顽不灵,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厉声指责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儿。平时让帮个忙,你装柔弱,扮可怜,只会拖后腿,原来劲儿都是省着帮倒忙的。”
郑苢墨不争气地哭了。
“算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我都跟墨儿交代了,她下次肯定不会了。”
郑峪虽然也在气头上,但也不忍听到别人这般责怪自己的妹妹。
刘襄余气未消,继续吼道:“她就只会赍粮藉寇,还会哭,除了哭和帮倒忙,她别的什么都不会。我要她有什么用?”
“别说了……”
郑苢墨嚎啕大哭,既委屈,又害怕,一时脑子空白,竟转过身,撒腿往别的地方跑了。
“墨儿,你要跑哪儿去?”
郑峪大惊失色,刚要迈出脚,想把妹妹拉回来,却被刘襄一把拦住了。
“她都已经十七岁了,你虽然是哥哥,但也没必要,像对小孩子一样,事事哄着她,别把她惯坏了。”
“可这地方很危险,赵骊还有那些官兵应该还没走,墨儿要是撞上他们,怎么办?”
“她不是刚救了赵骊吗?她不是很信任赵骊吗?照她的想法,总不至于,她对赵骊有救命之恩,赵骊却立马就要恩将仇报吧。”
“这是两码事。”
“这山路崎岖又陡峭,她已经不是懵懂孩童了,她跑到别的地方去,等天黑了,觉得害怕了,肯定会回来找我们。”
“我们就在原地等?”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事,就在这儿休息会儿,先等等,看看那边具体情况怎样。”
郑峪一时心大,觉得刘襄说得在理,便听了他的安排。
刘襄暗自咒骂着。
她最好是碰上那群官兵,碰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莽夫,赵骊也不救她,她最好是被那些人一刀宰了,以后再也碍不着他的事。
云中郡郡尉霍雎奉郡守汤时晋之命,到城外恭候太子赵骊,还没等到人,就收到了太子一行人遭遇城外草寇截杀的情报。
霍雎立马带兵前去营救,还算赶得及时,顺利解了赵骊和马卿曙的围,又赶紧把他们二人送到郡守府里治伤。
太子受了重伤?
郡守汤时晋被吓得不轻,一时脑子竟然糊涂了,想着必须得快些为太子治伤,便把还住在府上的冯度指派了过去。
“臣,云中郡郡守汤时晋,拜见太子殿下。云中郡草寇云集,让太子殿下受了惊,臣罪该万死。”
赵骊咬咬牙,吃力地说道:“多亏霍郡尉及时救援。山贼之恶,罪不在你。之后,云中郡官府要多加管理当地流氓,惩治山贼。”
“谢太子殿下指点。”
“马卿曙怎么样了?”
“回殿下,马中郎将也伤得很重,我已经安排他在另一间客房歇下了,也给他专门配了一位医师照看。请殿下放心。”
赵骊偏过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冯度,被他这身奇装异服吸住了眼球。
这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装扮?
腰间系着的,是人的头骨吗?
汤时晋见状,连忙解释道:“殿下,这位巫医,叫冯度,是我府上的专用医师,他能驱邪除祟、祝祷占卜,也能救死扶伤,有妙手回春之术。有冯巫医给殿下治伤,殿下的伤不日便能痊愈,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病痛。”
“巫医,就是既会巫术,也会医术吗?”
“是啊,殿下。”
巫术?
赵骊联想到自己曾在那场巫蛊中吃过的苦头,对眼前这位懂巫术的人,本能地感到一阵厌恶和怀疑。
奈何自己受了不轻的伤,这位巫医刚为自己处理了伤势,他赵骊不好仅凭懂巫术这一点,当场损冯度的人品。
汤时晋当然有自己的鬼心思。
千万不能让太子一行人在郡守府上住久了。
这间客房,跟儿子汤狩枢的病房并没有隔得多远,太子又不笨,他要是看出端倪了,肯定会刨根问底,他一询问,一大堆麻烦便联翩而至了。
“殿下,臣刚刚想到,殿下住在郡守府里,可能会有些不适应,正好,郡守府旁边就有一家弦游客栈,掌柜的和臣也认识。不如,臣稍后便安排下去,殿下和随行的人都住进那家客栈里,冯医师也定时去察看殿下的伤势。”
“我怎么听着,汤大人是着急赶我走啊?”
“臣不敢。臣都是为殿下着想。”
“那行,你安排吧。”
赵骊无所谓自己住哪儿,能住得舒坦就行,他得安心养伤,也没精力多加留意,汤时晋这一异常举动到底是为何。
天渐渐暗了。
郑苢墨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脚步,用力擦干满脸的泪水,然后环顾四周,却发现,她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云中郡多山少水。
郑苢墨隐约听见了几声野狼的嚎叫,她不敢一个人继续待在丛林密布的山上,只好找了一条小路,费力地下了山。
山下,只有一条阳关大道,径直通往云中县城门。
郑苢墨挨了刘襄的训,心里害怕极了,又隐隐愧疚,觉得自己坏了他们的事,她甚至不敢回头去找哥哥,只得在大道上漫无目的地打转。
云中郡官府的官兵零零散散,还在清理白天的战场,统计草寇尸体的数目,并没有全部离去。
一个女子,都到傍晚了,还孤身走在大路上,在谁看来,都很是显眼,又可疑。
更何况,前有废太子赵骃横死,后有太子赵骊受伤,云中郡早就草木皆兵了,这下子,又出现了个形迹可疑又身份不明的女子。
一个官兵多了个心眼儿,上前问候了几句。
郑苢墨惊魂未定,又含糊其辞,令官兵更加生疑了。
这位官兵立功心切,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到了眼前的生鸭子飞走,自己连熟鸭肉都尝不到,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郑苢墨带到了郡尉霍雎跟前,盼着能歪打正着,邀点儿功。
“太子殿下,这个女子很可疑,但我手下的卫士们不认识她,殿下可以看看,她是不是跟那群草寇一伙儿的。”
趁着太子赵骊还没撤出郡守府,霍郡尉连忙拎着郑苢墨,赶到赵骊跟前确认。
郑苢墨大哭过后,两只眼睛肿得老高,这会儿又惊又怕,想哭,都挤不出眼泪了。
赵骊又和郑苢墨四目相对了。
赵骊没有多说什么,只撂下了一句话。
“正好马上要去客栈了,顺便把她带上,给她单独准备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