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人定时分。
郑苢墨等到母亲睡下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哥哥屋门口,轻轻推开门,做贼似的走了进去。
“墨儿,干什么呢?”
郑峪正在收拾床铺,听到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还以为屋子里进老鼠了。
郑苢墨被哥哥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吓着了?你是把我吓着了吧?你进来,都不敲门。”
郑峪批评了妹妹,随后大步走过去,把门关上。
“哥,我,我发现,你和母亲好像有事瞒着我。”
“没事瞒着你。你想多了。”
“根据我的分析,你今天打发我去照顾祖母之后,你和母亲一定谈了什么事,还不想让我知道,你们谈的事可能也是父亲几天前回来时跟你说过的。”
郑峪暗自咋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惊叹道:“我的墨儿啊,以前,我可是没发现你有这么聪明呢,这么会分析。”
郑苢墨气鼓鼓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有什么事居然瞒着我,实在太过分了。”
“我们也不是非要瞒着你,是怕你担心,反正这事跟你说了,你又解决不了什么,这说了约等于没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跟我说说吧。你跟我说了,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
郑苢墨在好奇心和担忧的双重驱动下,委屈巴巴地哀求哥哥,几乎要哭出来了。
郑峪犹豫片刻,还是心软了,于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妹妹和盘托出。
郑苢墨越听越怕,蹲下身子,刚刚委屈时,还没落眼泪,现在却害怕得小声啜泣了。
郑峪也跟着蹲下来,拍拍妹妹的后背,笑着安抚道:“好了,墨儿,事情还有转机的。今天白天啊,母亲给父亲写好了信,等明天一早,哥哥把信送到邮亭,让信差把信送出去,父亲也不会真犯傻的。”
“哥,你一定要跟父亲说,父亲,父亲千万不要弹劾王隆世,不然,我们会有塌天大祸的。”
“墨儿,这话怎么说?”
“我三四年前,见过赵骊一面,当时他只是二公子,可不到两个月,北秦朝堂就变天了。”
“三四年前,朝堂变天了,这是事实,大家都知道。难道,你还知道其它隐情?”
“韵姐姐跟我说的,她说,赵骃的七弟弟,前任章皇后的小儿子,赵驹,死得很蹊跷,很有可能是被王隆世害死的,还有五公子赵骓,也很有可能不是意外死的。”
“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就是韵姐姐发现了一些疑点,跟我分析了一番,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墨儿,你起来,别蹲地上,坐到床上去,你慢慢跟哥哥说说。”
一听此事涉及到王隆世,郑峪一下子精神抖擞,扶着妹妹坐到床上去,又点燃了几根蜡烛,看样子是准备长时间谈论一番。
“哥,先说赵骓吧,他死得早一点儿。”
“墨儿,你说,哥哥听着呢。”
“四年前,大概是农历九月份的时候,赵骓去城外打猎,为了追杀一头野猪,进了一片树林,恰恰就踩着了当地猎人埋在草丛里的捕兽夹。当时,赵骓身边的随从都有五六个,别人没踩着,偏偏赵骓踩中了,导致他右脚脚踝处的骨头一下子断了。”
“是很巧。赵骓踝骨断了,肯定会流很多血。所以,他就是这么死的?”
“不全是。当时,布置那块捕兽夹的猎人就住在那片树林附近,随从们扶着赵骓找到了那户人家,那户人家给赵骓抹了药,包扎了伤口,血也止住了,本来赵骓只是废了右脚,不至于丢命的。”
“然后呢?”
“然后啊,赵骓疼过了,偏偏内急,要去如厕,就在随从的搀扶下,去了那户人家的猪圈,结果,又掉进了粪坑。”
“粪坑?那可就糟了。粪坑里全是屎尿的,刚包扎好的伤口一沾上这些脏东西,肯定会感染。伤口感染了,如果没有合适的药,或是自己挺不过来,就没命了。”
“伤口碰上粪坑里那些脏东西,就必死无疑吗?”
“以前,我在云中郡当兵时,有一次,一个营的兄弟们一起走山路,有个人不小心踩了空,从山上一路滚下去,全身好多地方都受伤了,伤口一大块一大块的,血都流了一路。”
“听着就好疼。”
“本来,我们把他抬回去了,给他包扎好了伤口,止了血,一开始情况都还挺乐观的。可没过多久,伤口感染了,没有药能治,他身上伤口处都成了烂肉,最后是活活疼死的。”
“赵骓也是这么死的。韵姐姐说,赵骓当天晚上才回到咸阳宫,宫中医师都过去了,但没人能清理好他的伤口。第二天,天还没亮时,赵骓就死了,他的生母,卫良人,绝望至极,也跟着自尽了,母子俩挨着葬在骊山脚下。”
“难道,三公主是怀疑,赵骓踩中捕兽夹,是有人有意为之,并不是意外?”
“韵姐姐说,赵骓那时只有十二岁,他刚学会骑马,还不熟练的,所以他以前是从来不会为了捕杀猎物那么拼的。可偏偏那次,赵骓就跟中魔了似的,为了抓一头凶猛的野猪,进入一片树林,对野猪穷追不舍,嫌树木妨碍马前进,还下马跑着去追。”
“有人故意引导的?”
“韵姐姐也这么说。世间事哪有这么巧?恰恰就在太子位置易主这关键时段,赵骊唯一的竞争对手死了。”
“那赵驹呢?赵驹不是赵骊的竞争对手吗?我听说,皇帝陛下一共有四个儿子,分别是长子赵骃、次子赵骊、五子赵骓和七子赵驹。”
“韵姐姐早就跟我说过赵驹,赵驹自打生下来就病恹恹的,他真的就是一身的病,人瘦得跟干柴似的,每天都是一直咳嗽,一直咳嗽,给旁人的感觉就是他随时会把五脏六腑咳出来。”
“那这么说来,赵驹和赵骊没有竞争关系,赵驹还不知道能存活到什么时候,又是被废了的皇后所出,他肯定当不了皇太子。可是,赵驹最后还是死了,我以前好像隐隐听过,他是暴毙身亡。”
“韵姐姐说,陛下废了章蓁蓁和赵骃之后,也迁怒了赵驹,哪怕这个儿子病得再重,陛下都没有去看过他,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天,才落了几滴眼泪。”
“赵驹的死,有什么蹊跷呢?”
“因为赵驹一直生病,病从来没好过,所以他身边一直安排了三四个医师,医师们随时给他开药看病。但是韵姐姐发现,赵驹去世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个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的医师莫名其妙地死了,还是喝了专门配制的毒药。”
“难道是灭口?”
“对啊。韵姐姐怀疑,这个医师是受人胁迫,利用赵驹的先天疾病,可能是怠慢治疗,害死了赵驹,然后被灭口了。”
“不是说,赵驹天生体弱多病吗?那既然赵驹根本没资格当皇太子,王隆世又何必多此一举,除掉这个对自己和赵骊没有太大威胁的人呢?”
“好像是没必要……”
“王隆世也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坏事做得越多,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越多,一不小心,就会被细心之人揪出来。”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韵姐姐是这么跟我说的。韵姐姐可讨厌赵骊和王晗霜了,也不喜欢王隆世,还有王耀晟。总之,跟王家有关联的人,她都不喜欢。”
“王耀晟是谁?王隆世的儿子?”
“王耀晟是王隆世的长子,在朝中当了个管财政的官,好像是治粟都尉,又娶了上上任御史大夫的孙女,姓杨来着。”
“上上任御史大夫又是谁啊?我没听过。”
“那个御史大夫以前当过当今皇帝的太子太傅,后来好像犯了什么死罪,死在了狱中,不过陛下很感念他俩的师徒之情,还安排好了他孙女的婚事。”
郑峪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多爆炸性信息,感觉脑袋都快大了一圈,震惊之余,也在竭力分析这里面的逻辑和各种可能性。
“哥,所以说啊,王隆世这个人,很可疑,估计就是个为了自身利益而不择手段的小人。对于这种身居高位的小人,我们惹不起,但躲得起,本来我们这种小户人家和他们王家也没什么交集,我们就别去主动吸引他的注意了,要是激起了他的报复心,我们可就完了。”
“你说得对,墨儿你真聪明。我再在信里加几句话,跟父亲阐明利害关系,跟他讲清楚这些秘事疑点,不能让父亲犯傻。”
郑苢墨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