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长子横死噩耗
又过了两天。
在汤家府邸里，郡守汤时晋正跟巫医冯度商量什么，这时，姚郡丞又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冯巫医，这几天，我这边已经在安排了，很快就会有新的药引子，劳烦你多费些心。”
汤时晋见那个报丧鸟又来了，心里一阵毛焦火辣，但对眼前这位冯巫医，却还是恭恭敬敬的。
姚郡丞并不知晓上官和这个神秘巫医的勾结内情，只是觉得，上官自从独子一病不起后，就渐渐迷信那些巫术和蛊术了，被迫和歪门邪术打交道。
上官作为一个父亲，也着实是可怜。
“既然郡守大人有公事在身，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进屋，在贵公子床前看着。”
“有请。”
好不容易等巫医离开了，姚郡丞迫不及待地说道：“郡守大人，废太子赵骃的事，有进展了，是好消息。”
汤郡守揶揄道：“你这几天，一踏进我汤家的大门，开口就是一件坏事，今天倒是一反往常，从不幸中翻出件好事了。”
“启禀大人，我们派出去调查的捕快，一大早过来给我汇报说，有凶手的行踪了。”
“真的？快说。”
“大人，你是知道的，云中县外面有座山，山上有些草寇，这几年，官府没怎么理会他们，导致他们越做越大……”
“我问你杀害赵骃的凶手的事。你扯什么草寇啊？直接说凶手的行踪。”
“大人，那草寇中有个小弟被官府捉拿了，他招供说，前几天，他和那群草寇在山上围堵了一小撮人，那撮人中，领头的貌似有两人，其中一个姓郑，估计就是杀害废太子的凶手，另一个叫刘什么。”
“姓郑的那谁，杀害废太子，有证据吗？”
“那群草寇本想打劫些财物，就接连几天，在暗中观察他们，他们就住在那座山上，在山半腰一处废弃屋子里面。结果有几个小弟都看见了，就是在废太子头颅不翼而飞的那天晚上，那个姓郑的正好大半夜提了颗人头回去。”
“那颗人头确实是赵骃？”
“天太黑，他们看不清，只能确定，那是颗人的脑袋。”
“废物啊。”
“大人，我还没说完。是这样的。京城那边，廷尉下发了几份通缉令，云中郡这边也收到了，官吏们都在查。有对兄妹，他们的父亲是云中边郡屯兵营中一个都尉，奉命抵御匈奴时，降敌了，本该全家被诛，但那对兄妹逃了。”
“是那对兄妹报复的？”
“大人说得没错。被官府捉拿的那个小贼，看了通缉令后，一眼就认出来，通缉令上的郑峪、郑苢墨俩兄妹，就是那天他们围堵过的人，不过，跟在他俩身边的还有另外好几人，目前身份不明，只知道其中一人姓刘。”
汤时晋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大人，这桩大案子，仅仅几天工夫，咱们就把它破了，虽然凶手仍逍遥法外，但咱们也是有收获的。”
“那个小贼不是参与围堵了那对兄妹吗？那对兄妹人去哪儿了？”
“郑峪武功高强，连草寇头儿何执都败于他手，然后，他们围堵不成，就让那小撮人走了。”
“还真是废物，居然让凶手走了。”
“大人，不管怎么说，我们到底是弄清楚了凶手的真实身份，往咸阳送过去的奏疏就好写多了。章家妹妹说，那晚去了两个人，正好，郑氏兄妹就是两个人，我们干脆就把他们算作凶手，反正他们本来也是通缉犯。”
“也对。云中郡官府雷厉风行，不到十日时间，就破了案，虽然还没抓到凶手，但陛下那儿应该还是好交代的。”
“大人，咱们要不要悬个赏，发动云中郡黔首们追凶？”
“悬赏吧。活捉郑氏兄妹者，赏黄金百斤，将郑氏兄妹尸首带回府衙的，赏黄金五十斤。”
“下官遵命。”
郑氏兄妹一行人出了云中县，继续北上，晚些时候，在一家生意不佳的客栈里投了宿。
这家客栈人流稀少，掌柜的图个生意，对官府文书又不敏感，并不细查来者的身份，便大大咧咧地收留了他们。
同时，刘襄也觉得，这地方人少，掌柜的粗心眼，正适合他们宿一夜，人多了、精了，反而眼杂嘴碎。
郑苢墨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后，便去了哥哥的房间。
因为，她发现，自从哥哥和那群草寇过招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她想过去宽慰他。
“墨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郑峪再怎么心情郁结，也不会把负面情绪传播给妹妹，仍然如往常那般，眼角间都充满了宠溺和爱护。
郑苢墨和哥哥并排坐着，歪着脑袋，说道：“哥哥，我发现，你这两三天，都不大高兴，我过来跟你说说话，你在想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别一个人闷着。”
“墨儿，那天，我跟那个何执过招，他败了后，居然问我，我有高强的武功，为什么不去投军杀敌，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郑峪在妹妹面前，没必要藏着掖着，便向她倾诉了他这几日的伤感。
“可是，我们现在还是逃犯，你就算是去投军，估计也只能以戴罪之身，到边塞当个戍卒，那样很容易死的。”
“墨儿，你知道的，我从小，耳濡目染，学习武艺，熟读《孙子兵法》，我一直渴望，我能披坚执锐，醉卧沙场。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我是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为雄才大略的君王出生入死，为北秦开疆拓土，然后深受皇恩，把生前身后名都兼得了。”
“哥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先去找刘伯父他人，问清楚父亲所谓降敌的内幕，之后的事，我们之后再做打算吧。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路子，能够洗刷连坐罪名，你也不能以良民的身份去投军。”
“我们现在确实是一团糟，无处落脚，不过没关系，我们只要命还在，就来日方长，不怕闯不出一条生路来。我保证，不管我多苦多累，我一定会护你更好地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担惊受怕。”
“哥哥，我不奢求能过多舒坦的生活，只要我们兄妹俩，能平安活着，能找到父亲就好了。”
郑峪心如刀割，悲恸一家人多舛的命运，痛恨王隆世心狠手辣的行径，他默默发誓，等弄清楚父亲的状况后，不论想什么办法，有冤情的一定要申冤。
他可以去云中边郡参军，哪怕只是个戍卒，哪怕九死一生，他也要立军功，将功赎罪，还家人一个清白名声，给妹妹一个看得到出路的人生。
五日后。
在咸阳宫中，皇帝赵佑收到了云中郡郡守汤时晋亲笔撰写的奏疏，可竹简上的文字却仿佛根根细针般，刺痛了他的眼，又刺痛了他的心。
这位三度丧子的父亲终于崩溃了。
一瞬间，赵佑卸下了作为皇帝的威严和肃然。
在大殿之上，在众多侍奉的宫人面前，皇帝旁若无人般，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他是废掉了赵骃的太子之位，把他流放到边塞云中郡去，可他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啊。
父子俩，遽然间，竟阴阳两隔了。
他作为皇帝，明明是万人之上，一句话便可决定千万人的生死，可是，他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接连丧子，接连失去了三个活生生的儿子。
郑弗在前线降敌，他们一家人依照秦律，本该连坐处死，郑峪、郑苢墨，他们俩兄妹，却一路逃到云中郡，心怀不满，便弑杀宗室皇子，以此报复。
大逆不道啊。
宦者令史珅瞅见皇帝动了大情绪，强忍住恐惧和不安，趋步到了皇帝身边，试图安抚他几句。
“走开，不用扶朕。”
皇帝大悲大痛之际，怒气和悲伤都达到了顶峰，一句怒吼，吓得宫里所有宫人都扑通跪下了。
宫人们长跪不起，大气都不敢出，脸面都快要贴在地面上了，没人敢直视这位怒发冲冠的皇帝，生怕自己成了皇帝发泄怒火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