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心险恶
郑峪用完了朝食,也和刘襄谈妥了事,便回到自己的屋子。
在送走郑峪后,刘襄看向坐在一侧的刘信,交代道:“你回一趟咸阳,向王爷说明我刚才跟郑峪说的事,还有跟女公子说说,她多去华楼转转,看能不能打听到郑弗在云中郡前线的事情,特别是多接触一下王隆世和褚习霖府里的舍人。”
“大哥,从咸阳到云中郡,再到匈奴,这一路,路费、住宿费和伙食费,还有打点关卡的钱,大概要花多少啊?我先记个账,等会儿回咸阳,一并跟王爷说说,也省得我再来回跑一趟。”
“从咸阳到云中郡就可以了,郑峪和郑苢墨不会去匈奴的。先准备五十斤黄金吧。”
“好,我记一下,五十斤黄金。不过大哥,郑峪不是还想着去匈奴找他父亲郑弗吗?难道是,郑弗当真已经战死沙场了,不是战报上所说的降敌?”
“郑弗在云中边郡情况如何,刘锋映绝对一清二楚,只要郑峪能找到刘锋映,问问就知道了。虽然我们还没收到确切的情报,但稍一推测,也推得出结果,事实八九不离十了。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路把郑峪和郑苢墨送到云中郡去,再想办法让郑峪和刘锋映见上面,后面的事,想来应该是能按我的计划走的。”
“杨大哥昨天晚些时候递来一个消息,说是,他手底下有个人在长沙郡找到了韦庭盛的家人,跟那家人套了近乎。韦庭盛的妻子向他透露说,韦庭盛这个月月初时,往家里寄了一封信,说他应该很快就会回到长沙郡老家了。”
“你们看过那封信吗?”
“我们那人偷偷看了那封信,看那信上所说的,韦庭盛不仅可以回老家,还能高升,做长沙郡郡守,从此仕途无忧了,而且他还把话说得斩钉截铁,看起来,他对他的官帽高升一事很有把握。”
“韦庭盛在云中郡戍边,有二十年的时间了吧?”
“有二十多年了。”
“一个在边塞戍边二十多年的将军,确实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情于理,也该升职了,不过,他能在没有立不世之功的条件下,突然要被调回自己的老家,还能提前知道自己将要高升至长沙郡郡守,这其中怕是别有隐情。”
“韦庭盛是郑弗和刘锋映的顶头上级,郑弗突然遭遇这一变故,出了不好的事,而刘锋映这位故友似乎对此无动于衷,有没有可能,这其中,掺杂了韦庭盛这位上级的干系?”
“综合我们目前所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王隆世记恨郑弗弹劾他,心生报复,联合了他的亲家父褚习霖,先是把郑弗调到云中郡去,又向韦庭盛许诺了高升的好处,韦庭盛听从王隆世的指挥,给郑弗下了套,结果就是,云中郡送到京师咸阳的战报上记了一条郑弗降敌的消息。”
“或许是,韦庭盛利用匈奴人,利用两军交战,迫使郑弗在战场上降了敌,然后名正言顺地给郑弗安上了这项罪名?”
“也有可能,郑弗拒不降敌,战死沙场,但由于韦庭盛从中作梗,战报上汇报的战况就是郑弗降敌。”
“可是,韦庭盛手下有一个裨将是刘锋映,刘锋映和郑弗是老乡,是多年的好兄弟,我们也打听到了,郑家搬迁到咸阳时,刘锋映还专门给他妹妹刘夫人写了信,让刘夫人多多照顾郑家人,郑苢墨和三公主赵韵感情也要好呢。如果韦庭盛真要对郑弗下手,刘锋映作为他身边的裨将,不可能没有一丁点儿察觉的。难道,刘锋映就那么见利忘义,或是软弱可欺,眼睁睁地由着郑弗踏上这条不归路?”
“人啊,见利忘义的多了去了,迫于上级淫威、一下子变得软弱无能的也不在少数。什么兄弟情、老乡情,在利益和权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考验人性,只会惨遭背叛,让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那郑峪到了云中郡,就算能和刘锋映见上面,还能问出郑弗的真实状况吗?”
“人先往云中郡走,之后的事,再灵活计划吧。”
“是,大哥,若没有别的事,我马上就回咸阳了。”
“你现在就回去吧。”
傍晚时分。
廷尉石炳旸在山野间跑了一整天,亲自指挥卫士抓人,却依然是劳而无功,只得悻悻回到家,准备明日再接再厉。
石炳旸感到心力交瘁,自个儿捶捶发酸的腰背,走进卧房,想要休憩片刻,却被眼前一道黑黢黢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狼顾麕惊之下,石炳旸差点直接夺门而逃。
有鬼?
这天还没黑透,怎么今天陈胜年来得这么早?
我上前天乔装成乞丐,专程跑了一趟阴森森的乱葬岗,给他烧了那么多纸钱呢,他居然这么不识相?
“是我。父亲,你眼花了?”
“是你。你不吭一声,站在这儿干什么?吓着我了。”
石炳旸稳住慌乱的脚步,定睛一看,发现这团黑影其实是自己的儿子,石垣壸,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石垣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自己做了不少亏心事,现在是杯弓蛇影,见到什么都觉得是枉死之人来向你讨公道了?”
石炳旸不耐烦地摆手道:“少嘲笑我。我现在,心情烦躁,看到谁都烦。你帮不上我的忙,就别给我添乱了,刚刚明明是你站在这儿装神弄鬼。”
石垣壸懒得与父亲争执是非,停顿片刻后,慢悠悠地说道:“今天一大早,太子殿下约我在华楼见面,我晌午时分赴的约。”
“华楼?”
石炳旸估计是累坏了,一时间,脑子不太好使,理解不到话中的关键。
“对,就是在华楼。”
石炳旸戏谑道:“华楼二楼之上,有客栈,也有女闾,华楼女闾是咸阳城里规模最大的女闾,也最为繁华热闹,最令来者流连忘返。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那般雅兴,约你去那种烟花之地逍遥快活啊?”
石垣壸见父亲竟还这般知安忘危,快要气炸了,怒吼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以为我是在跟你说那些男女之事?我在华楼一楼的雅间,和太子殿下用了顿小食,谈了正经事。”
“好端端的,你冲我大吼大叫干什么啊?行了,你说,我听着,太子殿下约你去华楼一楼,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正经事。”
“你现在是被猪油蒙了心,作为廷尉,主管刑狱,却是非不分,一味地逢迎权贵,指鹿为马。事情到了今天这地步,我再跟你争辩对错,无疑是对牛弹琴。也罢,你砸烂了的摊子,我替你收拾了,但我警告你,你自己掂量着良心,别再为王隆世做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事了。”
“石垣壸,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父亲……”
“你以为我想跟你掰扯这些啊?我现在看着你越陷越深,我是心里着急,我生怕哪一天,你为王隆世冲锋陷阵,闯下弥天大祸,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之时,他非但不念及你们两个人之间所谓的交情,反而会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到时候,我们全家就完了。”
“石垣壸,你……”
“行了,我去替你亡羊补牢,你也不用问我跟太子说了些什么,你自己好生反思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