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白神村(23)
虽然难掩慌乱, 但这是郝芊芊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解千愁。
体表稍许温度,胸腔很安静,没有呼吸。
凉凉如夜。
门槛有些高。
郝芊芊一脚即将踏过去之时, 另一边的重量拖的她重心不稳,直扎扎的往屋里倒。
她先倒下,一只手臂抵在脑门前减少碰撞伤害, 几乎是瞬间,她抬眼的一刹那, 正对着解千愁倒下的侧颜, 因为身高原因,对方的头要倒在更前面一些。
郝芊芊忙忙手往前一伸, 手垫在对面的后脑勺下方, 指节磕地吃痛的顿爽。
而后,有什么东西, 流在了她的手腕上。
比摸过的雪更冷, 阴风般刮进骨头里, 并且渐渐沿着手臂往上延伸。
解千愁已经消散的黑红纹路再度卷土重来,这次在脸部下颌线两边,汇成两股粗壮的一小拇指宽的溪流,全部钻进耳朵的肉里,停,短短几秒,整只耳朵乌漆嘛黑, 边轮廓带着点红, 像是焦炭。
他眉头锁的很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的应急机制,荧绿色的黏液流出,顺势落在郝芊芊的手上。
两只手失去知觉。
郝芊芊白着脸, 难以抽出。
该死,
该怎么办?
郝芊芊姿势从趴在地上,改双膝跪地,再撅着屁股双脚踩地,蹲着,借助直腰站起来的力量,将两只手抽离。
滋味并不好受。
这短短期间,面皮每块肌肉都在费劲抽动,黑红纹路已经攀爬至脖颈,窒息般艰难的呼吸。
郝芊芊意识迅速沉浸在我的庄园里。
“谁……谁能帮我?”
下一秒,眼前黑影一闪。
湿漉漉的发丝擦过现实中的肌肤和脸颊。
贞娘握住了她的手。
郝芊芊与她面对面,一人一鬼的两手交界之处,淡淡的绿色潮雾萦绕。
黑红纹路渐渐褪去,手腕慢慢恢复白皙。
身体很明显的感到一松,像是捂住口鼻的枕头的突然抽离。
郝芊芊平稳着呼吸,目露感激。
“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她担心问道。
贞娘摇摇
头,摇完又迟疑半会,扯过身前一缕发丝,捏住发梢,放到郝芊芊眼前。
郝芊芊沉吟道:“头发……长长了点。”她摸了摸,更顺滑了,“发质也变好了。”
所以,她总结道:“这些暂不了解的东西,对你有好处是吗?”
郝芊芊看了看躺着的某位,又看了看贞娘,问道:“吃得下,还是吃不下?”
贞娘露出有点不情愿的神色。
“大人,最好不要啊!”
某人插话声响起,声音离得很近,郝芊芊左看右看,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影,最后心有所感,不禁抬眉道:“戌老头?”
戌回应:“哎哎,是我。”
戌老头站在她的发顶上。
郝芊芊问:“为什么?”
戌轻轻咳了两声,语气凝重:“是这样的,这些东西其实原来是鬼气,凝固成型的有一定鬼龄的怨魂被打散之后的鬼气,充满着杀戮复仇等一切负面情绪以及相关记忆,活物千万不可靠近,一靠近就会被其侵染,影响心智,迷失自我,最后歇斯底里,发疯发狂,做出一些不可饶恕的事。虽然大部分的鬼气虽然被主人吸收消耗在体内,但也有一部分化成液体排出在外。身为鬼魂可以吸收,毕竟,究其根源,是同类物质,但不宜过多。”
“因为,承受一人的怨恨就已经够痛苦了,更别说万千人的了。”
戌捋一捋胡子:“其实吧,我主要是怕你这位女鬼朋友发狂,这里能站着的人没有谁能抵挡住的。”
能站着的……不对,不就郝芊芊她一个人么。
郝芊芊道:“我就只能干站着?这些东西,不能清理吗?”
“能啊。”戌道:“隔着一些什么东西,不接触人体就行了。”
郝芊芊扯过被子,将某妖裹住,艰难的搬上了床。
随后,重新打一水桶,拿上几块干净毛巾,静静守候了一会。
期间,见解千愁突然猛地鲤鱼打挺,面目狰狞的喊出:
“毁灭吧!世界!”
“毁……吧!……村!”
前一句有点像中二病,后一句,模糊的语段引起郝芊芊惊疑:是
真心流露?还是受其鬼气影响?
难道是白神村惹了什么祸吗?
不靠谱的种种猜测在脑海中闪过,闪了个寂寞,郝芊芊啥都不知道,胡乱猜测一点用也没有,只能心一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挡不挡住另说。
解千愁喊完之后,又蔫蔫的躺下去,这次绿色的液体从闭着的眼帘下流出。
“不对啊。”郝芊芊摁着毛巾擦完嘀咕道:“按科学来讲,这次难道不应该从鼻孔流出吗?”说着将毛巾扔到了水桶里。
听到喃喃私语的戌一时无语。
“他这要发作到什么时候?”没有手机等娱乐电子设备打发时间的郝芊芊感到很无聊。
戌站在被子上,仔细瞧了瞧解千愁的气色:“一时吸收鬼气太多,短时间内不会消化完。”
“不过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听完郝芊芊立即出房间。
院子还没有清理。
院子中间是石砖,两边裸露着地皮,间或的长着些低矮杂草。可能因为解千愁是树妖的缘故,周围的绿植长的格外顽强。
和戌老头商议过后,郝芊芊决定采取以下步骤。
二狗子眼见热闹可瞧,从厨房那边方向悠悠跑过来。
郝芊芊先提水将院子里的余晦都冲到一边,重复几次。
几乎是接触到泥土的瞬间,升腾弥漫起淡淡的绿雾。空气中响起窸窸窣窣剥壳般生长的声音。
那些杂草叶片在变化,绿的浓粹且透明,渐渐拔高几寸。
没过一会,全部枯死,倒下的枯叶叶尖全朝向一个中心点,那里只留下一株,长的茂盛高大,香味弥漫,引的人想要炒菜做饭。
郝芊芊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葱?”
“哪里来的葱?!”
戌老头摸下巴道:“可能是以前的房主留下的吧。”
说不定百年之前,这还是块小菜地呢。
郝芊芊抓住可能一词,可以延伸出两个意思,一是戌年龄高,忘性大,二是知道房子有前一任,但陌生不熟悉;这都不妨碍她炸一炸:“你作为宅灵,这房子,…是你的出生地吗?”
“不是。”
这话似
乎勾起了戌的寥寥回忆,他站在郝芊芊的右肩上,将双手垂在身后,昂起四五度角的下巴望向天空,天空是他的记忆的投影仪。
戌,作为宅灵,以前的出生地,不,应该叫出生房,那可叫一个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楼阁亭台美轮美奂,别有洞天引人入胜。
毕竟府邸出过宰相。换句话说,应该是宰相成就了这府邸。
可成也宰相,败也宰相。
谁知他是个大贪官呐。
戌诞生灵智那天,平平无奇。
毕竟隔三岔五就有一批奇珍异宝入库,真平平无奇。
其中有块丑石,成了屋宅诞灵的契机。又刚好听到了仆人关于一番关于什么时辰的谈话,起名无能,便唤戌。
它也没多大功能,只是能使子孙旺盛。
至于邪祟不侵,是门外那两座大石狮子的事。
他要是碰到什么鬼怪,先苟再说。
有时候,盛极必衰,往往是一夜的事。
皇权更换,新君登基,首先要紧的事,就是把这贪官砍了,家给抄了。黑夜之下,星星之火,突然就给烧了。
人权之争,戌也懵懂。
大火熊熊燃烧,戌蜷缩在倒塌的门楣还未燃烧至的木头缝隙里,透过火幕看向重重人影。
人闹腾了些动静,很快走了,只剩下劈哩叭啦的声音。
而后,这声音也慢慢被风声吞没。
戌抱住一小块木渣奄奄一息,稍久,听到脚步声。
背着光影,恍如神明。
几息之间,戌从回忆里回神,吹嘘道:“老朽的家底,可别说,差不多有百栋房子,都住过官亨富贾,读书人家,不是金碧辉煌便是精致玲珑,…而这座,呵,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不值钱的玩意罢了。”
郝芊芊没有回应。
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她也懒得刨根问底,在得到戌不是的回复后,便把注意力放到那株大葱身上。
翠绿修长的身子,得瑟的摇摇晃晃,引得噗叽噗叽蹦跳过来,扑上去就咬。
随即被一巴掌抽飞。
可以肉眼看到那果冻似的身体q弹的触感。
郝芊芊莫名被点中笑点,
一乐。
戌不满道:“哎哎…刚刚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讲话??”
郝芊芊笑容收住,冷漠回复:“没有。”
戌叹道:“寂寞啊!寂寞!”
噗叽噗叽好似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继续再接再厉。
郝芊芊觉得得助它一臂之力。
照先前商量时戌老头所说,解千愁的身躯,哪怕是一部分的头发,都藏有上古神木的一丝灵韵,有凝神静心,伤邪避灾之效。
故而她拿出一捆早先晒过的干枝,趁天晴的时候挂在屋檐下晒,毕竟晒干,更助燃呐。
又挑挑拣拣,拿出最短的那根,打火机点燃,扔到大葱底下。
如果有数据显示,会出现:-1,-2,-1……的伤害。
见一根没有效果,大葱对此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只热衷于抽飞噗叽噗叽,空气中时不时响起噼啪-噼啪-噼啪的声音。
郝芊芊忍痛又丢过去一根,不再动了。
没关系。
反正能耗。
这东西能死,是一定要死的。
戌老道:“这种邪物最好不要在人间长流,迟早一天会因吞噬血肉的欲望而不知要引出多少灾祸。”
郝芊芊拿手的驱鬼符,就像是某种草药散发着昆虫一类不喜欢的气味,从而达到驱虫的效果,本质来讲,对鬼怪是无伤害的,只是人家的一种本能厌恶避开。
所以,在这里,郝芊芊没有用上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