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印鉴刀势如本人
“看不出来呀!你怎么懂这么多东西?!连瓷器都说得头头是道?”
舒桐忽闪着一双美目,笑意盈盈盯着他,胡理向旁边侧了侧。
“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不是,你这神情变化的太快,一时我还适应不过来。”
“胆小鬼,你还没回答我刚才说的话呢。”
“我为什么没有考上好的大学?就是闲书看的太多了,而且记性很好。
可就是那书本上的东西反倒记不住…”
“人力终有穷尽时,也是!你也不可能门门都精,否则那你不就成达芬奇了么?!”
“达…达芬奇?!”
“嗯,包罗万象,无所不能!”
还有如此这般的人物存在?
胡理迷惑之际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小胡,你过来看一下。”
远处的王若望亲热的喊了一声,胡理闻听不由淡淡一笑,这是隐隐有准备唯我所用的味道在啊!
他与舒桐快步来到纸质类收藏区,此时一座玻璃罩门已被打开,里面在天蓝色绒缎包裹的凸起平台上并排放着两本古色古香的书册。
一旁站立观望的柳成礼眉眼之中流出一丝不屑,两本书的品相果然相较刚刚看过的那五册是差了一些。
但是胡理一眼看去心便不由一跳,微黄色的封面之上《礼记注疏》四个方圆错落,刚柔共济的柳体字又是那样异常熟悉。
他深深喘出一口粗气,慢慢伸出手,将其中一本宋版书轻轻拿了出来,随手就翻到了第三页。
只见在天头空白处即有有一方白文(阴文)红印,虽历经百年沧桑,但红色印墨好似已沁进微微发黄的竹纸之中。
上面仍然清晰可见一枚方方正正的框架内的篆文。
“绿野亭主人”。
“诶?!你还识得篆书?!”
听见他这么快就不由出声读出上面的字,王若旺仿佛不相信似得瞪大双眼扭头看着他。
胡理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手在这方印上轻轻抹过,而后抬手两指轻轻揉搓着,好似那红色油墨已粘在其上,粘黏质感依旧…
依次再翻过三页,在两列竖体字的空白处再有一枚朱文(阳文)红色印章,“大学士章”
继而又翻至书末又有一方同样阳文印鉴,依旧清晰可辨。
“致斋和珅”!
胡理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又拿起另一本,同样如此印鉴不少一枚,不过在页末处多了几行提拔,字迹不是很清,已然残破不堪。
只剩“余得宋礼记… …考证祥明余复以毛本对较一一吻合… …”二十个字,看着这龙飞凤舞的行草,胡理不由心脏骤然一痛。
微闭双目,胡理深深喘息一下,睁开眼睛转头看向一旁的王若望,嘴角微微一笑。
“王老,这两部书与那‘青釉缠枝莲纹六方瓶’原来都是那和珅所藏之物啊?!”
“是啊,这些都是在那次日本拍回来的。
和珅位极人臣,他所收藏物品乃是仅次于当朝乾隆皇帝,每一件都可谓是精品中的精品。
小胡,这两本书应该没错吧?!”
胡理淡然一笑抬头望向已走近眼前的王若望。
“王老谈笑了,你既花了大价钱从日本带回,应该是有高人在旁辅助,那这两部书应该是‘宋版书’无错了!”
“欸~!可是小胡,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王若望一脸老谋深算的笑意,胡理心中轻叹,又是一只老狐狸!
处处在追问,实则内心早已有判断,你看这些藏品还有他所说过的私人博物馆,从哪儿看都说明这老家伙其实早早就浸淫这行业多年。
手中有术,而自己所有的讲解也无非就是在早已倾斜的天平上再添加一枚法码罢了。
刚刚发生的这一切,真的就是凭自己一张嘴就可以判定一笔过亿生意的走向?!
他次次都去柳成礼的家中只看不买,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判断,之所以迟迟不出手,也是如他所说,“为谨慎记”!
需要再加一点点分量,而恰巧自己与那三井秀夫几乎同时出现了… …
一个并不认识自己的毛头小伙,可以突然得到许可走进一场这个圈层的交易之中的现场,这王若望如果没说话或推波助澜才怪。
“只有利弊!”,醒世恒言,今人诚不欺我。
这就是规则就是游戏,如果你想参与进来,就必须要遵守。
如官场那套,否则不是处处被掣肘,就是被撞个头破血流,或可能成为垫脚石,抬轿人。
除非,你可以是这规则的制定者,就如当年自己就可以为那些“罪官”提出的“议罪银制度”… …
千年游戏亘古不变,想通这些胡理心中坦然,微微一笑,手指已放回原处的那两本《礼记注疏》,好像在说别人。
“和珅在位时,大家只知他是以‘贪’着称,可人无完人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体两面。
他其实在学识方面也非浪得虚名造诣很深,闲暇时也时常以‘骚人’自居。
恭王府有他的字,也有他的诗,一看便知颇有文采,那也不是普通人可写就的。
‘宋刻元椠,一眼即识’,并不是他自诩自夸。
和珅书房自称‘致斋’,其实是藏书房,收藏颇具规模,他自号‘嘉乐堂’,‘十孚园’,‘绿野亭主人’。
这些资料恭王府都有,同样一查便知。
这‘注疏’之中即有此号白文篆体印鉴,页尾也有‘致斋和珅’朱文柳体印鉴,通过这些印鉴便可断定这两部书确是那和珅所收藏之物。
刚刚看过这些印鉴,平衡,大方,端正,字与字行与行的布局章法符合情理,自然生动。
根据历史记载,这和珅性情爽利,而这些印鉴的刀工刻法也和他性情相近。”
“哦,这怎么说?!”
王若望看来是首次听人从印鉴方面做仔细的解读,即刻好奇得睁大眼睛,已听得渐入佳境的柳成礼,舒榕兄妹二人也面露惊异之色。
“这印鉴的刀工采用的是冲刀技法,冲刀行进畅快,一气呵成,如书法有骨健淋漓尽致的气势。
其中还夹杂一些切刀技法,即用短程碎刀连续切成,稳重平和,如书法的遒劲凝练,敦厚练达。
这也是他为官日久之后修炼出来的养气之法,所锻就的为官之道。
这刻印鉴之人处处有那和珅的影子,与生平近似,所以说这印鉴实为他本人所刻。”
胡理迅速抬手阻止王若望准备的话语,既然是我的主场,一切都要按我的节奏走。
处处留意对方的心思,小心翼翼判断对方的眼色,那是那个沙帆舟这个层面的人的做派。
他面对的是互有所求的三井秀夫,而我面对的只是有所求的王若望,这就是所谓的“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我刚刚有抹过这印鉴处,并没有发现有重合贴敷的痕迹在,如果想测试也简单,你还可在沸水之中浸泡即可。
不过如果那样做,这书也就毁了,王老你可自行判断。
页末提拔的字是那和珅的行草,虽只有二十个字,已说明他是得意于收到这‘宋版书’对校一些资料后鉴定为真品的喜悦。
字体洒脱飞扬,可见他此时是何等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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