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是我们的主人
福玉叫他少爷,福玉怎么会叫他少爷。
不敢置信,对于这种情况,没有经验的少年手足无措,他一动不动,试图思考怎么会变成这样,然而福玉误解了他的意思,倾身过来继续帮他擦鞋子。
夏樾哪里舍得福玉做这种事情!
他一直小心爱护的女孩,现在却在跪着给他擦鞋,这简直比杀了夏樾还难受。
不……不应该是这样……
夏樾握住福玉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用力,仿佛下一秒怀里的人就要消失不见。
“福玉,福玉,不要叫我少爷,也不要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很害怕……”
夏樾感到无比恐慌,身体在轻微颤抖,他终于意识到,意识到福玉变成这副样子,是他用血强行控制她的结果。
这不是他想要的,最初只是想增强福玉的体质,福玉容易生病、容易受伤,如果有他的血会好很多,再之后福玉不肯理会他,总是生他的气,他情急之下利用血影响了福玉的记忆,可是夏樾从来没有想过彻底控制福玉,担心抹除记忆的行为会伤害福玉,他也有在悄悄喂血给福玉喝。
福玉变成和其他人没有区别的傀儡,为什么,为什么,他哪里做错了吗。
夏樾不停地质问自己。
对了,福玉身体孱弱,或许她根本承受不了他的血呢,哪怕只是小小的控制也会造成她的精神崩溃呢。
福玉的身体很弱,吃一点过期的食物都吐个不停,淋一点点雨就会发烧。
夏樾明明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他当时沉浸在即将被福玉彻底厌弃的恐惧中,完全忘记了这一点,如今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怎么办,怎么办。
福玉乖巧地坐在夏樾身边,佣人端上刚做好的榴莲千层,一层薄饼和一层榴莲肉相互交叠,呈现诱人的金黄色。
夏樾默默屏住呼吸,将榴莲千层推到福玉面前,“福玉尝尝,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
虽然名为榴莲的东西臭到他无法忍受,但是只要能够让福玉恢复,甚至只要能够让福玉心情好一些,他愿意每天每天吩咐糕点师做给福玉吃,在庭院里栽满榴莲树,福玉想要就有新鲜的榴莲吃。
福玉却摇了摇头,把榴莲推到一边:“少爷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现在的福玉太过体贴,夏樾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感觉好别扭,福玉这样对他,像是有蚂蚁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啃食他的肌肤,浑身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
夏樾握了握拳头,做好心理建设,端起盘子,用叉子剜下一块,喂到福玉嘴边,“福玉想吃就吃吧,我完全无所谓,你不用理会我的。”
福玉伸手抬着盘子的边缘,帮夏樾承受这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微笑道:“少爷的想法喜恶最重要,我当然要在意啊。”
女孩的神情如此温柔。
即使被影响,福玉也比那些垃圾优雅无数倍,可是夏樾更想要以前的福玉。
他是不是很贪心,既想要和以前的福玉在一起,又担心福玉不愿意接纳他而强制影响。
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夏樾宁愿回到当初,他会厚着脸皮一直待在福玉身边,无论她怎么打他骂他,他都甘之如饴。
福玉很善良,虽然讨厌他但是也没有非常强硬的手段赶他走,他只要一直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能等到福玉对他好的那一天。
可惜没有如果。
夏樾屏息含住一口榴莲千层,连味道都没仔细品胡乱咀嚼两口咽下去,然后将剩下的递给福玉,瓮声瓮气地说:“很美味啊,实在太美味了,福玉快尝尝吧。”
福玉这才迟疑地接过蛋糕。
在夏樾的注视下,她吃得格外矜持,见少年一直看着她,福玉懂事地喂了他一勺。
夏樾忍着想要后退的动作,在福玉清澈和善的眸光下,一口咬住,囫囵吞了下去,还要夸一句,“福玉喂我的更香呢。”
女孩露出笑容,于是开始大方地自己吃一口,喂夏樾一口。
最后半份榴莲千层都落入夏樾肚子里,分享蛋糕的短短十分钟,好似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夏樾出了一身冷汗,他磕磕碰碰站起来,被臭味熏得近乎晕厥。
“福……福玉……我们去洗个澡吧……今天好热啊,怎么……怎么出汗了,你觉得呢……”
福玉当然都听他的。
在浴室待了足足两个小时,夏樾依然觉得身上一股臭味,那种臭味是从肉体内部往外散发的,恐怕要把身体剖开,将皮肤和内脏全部翻出来,拿刷子狠狠刷洗才洗得干净吧。
实在太可怕了,这个世界上的美食还有很多,想必福玉一定能够找到比榴莲更满意的食物。
受不了榴莲味道的夏樾接连又去了几次浴室清洗,直到深夜,他到了卧室,卧室空空如也,被褥一尘不染,没有丝毫褶皱,卧室里面福玉的味道也很淡,说明福玉根本没有回到这里。
方才夏樾看出福玉很困,让她先去睡觉。
结果现在人不见了。
他在二楼找了个遍,此时万籁寂静,庄园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睡眠,夏樾一边焦急寻找,一边呼唤福玉的名字。
空荡的大厅回响着夏樾的声音,一片片传回来根本无人回应,夏樾找到不福玉,他焦躁难安,可是那群该死的佣人们还在呼呼睡大觉。
夏樾怒气冲冲跑到佣人们居住的房间,距离正房约莫几百米的距离,他推开宿舍门,佣人们纷纷惊醒,抬起了头。
“睡什么睡!养你们有什么用,福玉不见了快起来帮我找!”
说着,最内侧靠近水房的位置,女孩困倦地钻出被窝,她眼皮耷拉着,乖学生般举起手,迷迷糊糊说:“少爷,您在找我吗?我在这里。”
“……福……福玉……”
夏樾像是兜头挨了一闷棍,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腔怒火全部转变为惊讶、伤心、害怕,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呆呆的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宿舍又脏又臭,还有一群猪一般的人挤在一起,福玉,福玉怎么能睡在这里。
他跑到福玉面前,福玉实在困得厉害,勉强睁开眼皮,她跪在床上,双手撑着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衣服。
“少爷……”
夏樾近距离一看,头皮都要炸开了。
方才得到少爷允许的福玉,来到佣人房,在这里休息。
可是这里并没有她的位置,她刚刚进来时,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福玉茫然地站在原地,有位好心的阿姨给福玉指了一个空位,那个位置的人前两天被开除了,恰好留给福玉。
福玉一番感谢,换上庄园统一发给佣人们的制服,安稳入睡了。
由于不知道明天的工作是什么,福玉定了一个很早的闹钟,想要早起好好表现,从而获得少爷的认可。
睡了没一会儿,少爷就急匆匆找到这里来了,福玉被吵醒也没有怨言,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大家都是自愿为少爷服务的,少爷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神明,能够为少爷服务,哪怕能够将少爷行走的道路一点点舔干净,也是他们的荣幸。
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少爷创造价值,除此之外,活着毫无意义。
福玉随遇而安,乖顺地等待夏樾吩咐。
夏樾却定在原地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如此逼仄肮脏的床,真的可以睡着吗,还有这个被褥,拿来当抹布夏樾都觉得恶心。
福玉,在这里睡觉的福玉遭受了他难以想象的折磨吧,一定如同针扎般难受 ,躺在上面翻来覆去,好可怜。
夏樾握住福玉的手腕,“跟我走。”
他弯腰为福玉穿鞋子,福玉避开了,受宠若惊地说:“少爷我自己穿就好了。”
福玉匆匆套上鞋子,拉了拉褶皱的衣服,虽然是今天新领到的,不过福玉穿着睡了片刻,已经有了不太美观的褶皱。
带着福玉离开,两人穿过庭院,明亮的月亮高悬在天空,微凉的夜风轻轻拂动,少年面色也和这夜风一样冷。
福玉小心观察着他的侧脸:“少爷,您在生气吗?”
“嗯……”极低的一个音节,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拼命压抑着什么,他的面庞也很僵硬,甚至没有看福玉一眼。
福玉慌张起来,“抱歉少爷,我没有听到您呼唤我,我不应该太早入睡的,耽误了您的事情……”
夏樾忽然停下脚步,他缓缓回过头,清冷的月光下,女孩急切讨好的样子烙伤他的心脏,这份痛苦远超当初被来自彼岸的匕首刺穿。
他恍惚一瞬,晶莹剔透的眼泪滑过脸颊,少年握着福玉的手,他看着她的手,好柔软的一双手。
“福玉你打我吧,”他带着哭腔说:“你打我吧,你打我的话,我或许会好受一些,你打我吧……”
少爷做出异常的举动,福玉惊讶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少爷,少爷我怎么会打您呢?”
夏樾紧紧抱住不明情况的女孩,泪如泉涌,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福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直到回到卧室,夏樾的泪痕还未散尽,他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睡裙给福玉换,脏衣服扔进垃圾桶的时候,福玉还一脸不舍,十分惋惜。
夏樾拉开被子,福玉站在一旁,“少爷,我睡在地上吗?”
福玉这样问,夏樾愈发伤心了。
他深呼一口气,温柔地将福玉带到床边,郑重其事地强调:“福玉是这个庄园的女主人,也是我的主人,我们都会听福玉的,所以福玉不要再称呼我为少爷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你叫一下我的名字好不好。”
夏樾满怀期待,他想听福玉叫他的名字,福玉的嗓音很好听,呼唤他的名字时,夏樾会感到背脊酥酥的。
这个要求着实有些为难福玉,福玉憋了许久,艰难地喊:
“夏樾少爷。”
夏樾沉默了会儿,纠正福玉的错误认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相信他坚持下去,福玉一定可以改正心态。
他只是福玉的狗而已,福玉完全不必要对他如此客气和奉承,她每一次的讨好都像利刃扎在夏樾心上,痛到无法呼吸。
福玉不应该是这样的,即使遭遇生活磨难时,她依然拥有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坚定柔和,像暖暖的阳光,而不是一潭死水。
“福玉,你不是佣人,你是主人,是这个庄园,以及庄园里所有人的主人,你可以随时随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什么都听你的,一定不会惹你生气。”
显然福玉无法彻底领会夏樾的意思,傀儡永远不会拥有比肩主人的想法。
她指了指地毯,眼神纯洁:“那今晚我睡这里吧,夏樾少爷。”
夏樾再次遭受重创,憋闷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变什么,他直接下达指令,“不许睡在地上,从今往后,我们都一起睡床,你累了困了,也必须睡在卧室床上,这是你的房间,这是你的床,我也是属于你的,我不允许你和其他人,哪怕是女人,不能和她们睡在一起,她们不配。”
福玉似懂非懂,缓缓点点头,她只需要按照夏樾的指令办事就好了。
两人躺在床上,少年将福玉纳入怀中,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栗色发丝,下颌挨着她的脸颊,他的恐慌难以描述,听到怀里的人呼吸平稳,渐渐睡过去,夏樾一动不动怕吵醒她。
没事的,没事的,福玉还好好地陪在他的身边,他总有办法逆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