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窥探
“不可以！”
福玉蹭地站起来，椅子滑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动作幅度之大，给沉浸在暧昧气息中的夏樾都吓了一跳，随即表露出特别委屈的表情。
“福玉……”他仰脸望着福玉，“可是，我很想亲近福玉啊，福玉不想摸摸我吗，我摸起来很舒服的，仅仅用肉眼看的话，完全感受不到我的身体完美程度的十分之一。”
福玉一直憋红到耳根，她咬着下唇，心跳很快。
她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厌恶。
她必须得记得什么才是重要的事情，明明想要哄骗夏樾的她，竟然这样容易就被夏樾蛊惑了，实在可耻。
夏樾察觉到福玉情绪，眼神一暗，转而卑微地提起另外的要求，“如果我修好八音盒，可以获得福玉的吻吗？”
他试探地握住福玉的指尖，虚虚地拢着，是福玉一用力就可以甩开的程度。
“好不好，福玉，亲吻我的脸颊这种程度也行，我不奢求更多了。”
八音盒……
福玉表情明显松动了，“你能修好吗？”
“当然能，”夏樾说，“为了福玉，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福玉垂下眼睫，夏樾可怜地望着她，一双眸子水波盈盈，她思索两秒，握紧拳头又松开，弯着唇角，“好啊。”
夏樾要离开的时候，不停地央求福玉送他下楼。
“一秒钟都离不开福玉。”
他是这么说的，就他不停骚扰福玉这段时间，足够福玉上楼下楼两三趟了，她叹了口气，不想和夏樾在这上面闲扯浪费时间，于是和夏樾一起下楼。
到楼下福玉才知道为什么夏樾只让福玉送他到楼下，而不是送他到小区门口，因为司机就在楼下等他。
这辆车，福玉上午开窗户的时候便注意到，原以为是楼里邻居的。
司机耐心等了五个小时，却不敢打一个电话催问夏樾。
福玉和夏樾停在楼道口的阴影里，夏樾让福玉在这里止步。
“既然司机早就来了，怎么还在家里耽误时间呢？”
夏樾歪了歪头，轻笑：
“耽误时间？和福玉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都无法用价值衡量，哪怕用黄金来换都不行，怎么是耽误呢，那些人的时间和福玉的时间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用他们的一辈子换取福玉的十分钟，都是极其不划算的。”
对于夏樾的许多看法福玉无法苟同，对自己的份量有所评估的福玉，也要正式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不对，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她并不打算改造夏樾的三观，因为这并不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话不是没有道理，怀抱着“让他变为好人”的想法去和他说道理，最后受伤的只有无法说服彼此的自己。
福玉坚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只是要传达一个意思——她不认同夏樾。
仅此而已。
司机撑着伞过来，弓腰撑在夏樾头顶，替夏樾遮住光线。
夏樾愣愣地注视着福玉，呐呐夸赞：“福玉还是那么善良。”
他回身趁着福玉不备拥抱她，在福玉耳边轻声道：“我很快回来。”
随后他坐到车里，车辆开始行驶还要降下车窗跟福玉挥手道别，“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福玉。”
“……”
这种像是妻子送丈夫远行的奇怪感觉是怎么回事。
夏樾第二天才回来，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溜的车。
福玉站在门口，木着脸看一堆东西流水一样搬到她家里，无语到极致。
夏樾从身后握住她的双肩，推着福玉往外走，讨好地邀请福玉去咖啡店坐坐，并且发誓不动福玉的卧室。
“而且我也不可能让他们进福玉的房间啊，如果他们有谁胆敢迈进福玉卧室一步，我一定砍了他们的腿，叫他们给福玉磕头赔罪。”
夏樾不知道自己的说法有多么惊悚。
福玉坐在咖啡店分析错题，夏樾则拿着福玉的八音盒研究，他把八音盒放在一个盒子里，里面还有一些简易工具。
当夏樾掏出工具亲自上手拆开八音盒的时候，福玉大为惊讶，她以为夏樾是想把八音盒送给擅长的人修复，毕竟夏樾什么人都能联系到，最坏的情况就是夏樾重新买一个糊弄福玉。
但是他竟然是真的在修，而且是自己修。
并非福玉看不起夏樾，这个八音盒多灾多难，被水泡过，被门压过，从柜子上摔下去过。
她之前送到周围的店面检查，无一不是说坏得彻底，只能勉强给福玉修复一下外形留作纪念，内里其实已经没有修的必要了，不如换一个。
“他们根本没有用心帮助福玉，用敷衍福玉的方法骗取福玉的钱，恶毒到令人发指，真是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夏樾一边给零件做好记录，一边为福玉打抱不平。
福玉想起某一次，夏樾作为班级代表在学校礼堂发表演讲结束的时候，福玉偶然经过后台，撞见他坐在沙发，指尖夹着他上台用的稿子，神情淡漠地训一个低着头局促不安的男生。
“写这么长的稿子，还加一些难认的字，你是在存心叫我出丑吗？”
“没……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下次……”
“下次？”穿着西装的少年漫不经心，嗓音幽冷。
“没有任何价值的人还妄想下次？恐怕墙上挂的钟表都比你的榆木脑袋转得快吧。”
说到这，夏樾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向福玉所在的地方投来视线，不愿意惹事的福玉吓了吓，匆匆跑开了。
连稿子都要别人亲手操刀的夏樾，竟然会做修复报废八音盒的零碎工作，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是福玉没有管他，也没多问。
沉浸于学习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福玉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步入夜晚，玻璃窗外夜灯初上，她收起书本：“我想去一趟市中心，你和我一起去吧。”
福玉第一次主动邀请，夏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欣喜若狂，手里的工作立刻全撇在一边，要叫人过来接他们。
福玉：“我们两个去就行，我打算乘坐公交。”
“公交……听起来细菌很多啊，福玉是在担心司机会打扰我们吗，把他当作石头就好了，我会让他呼吸轻一点，绝对不会吵到我们！”
“现在这个点公交上的人不多的，而且热闹些才好玩啊，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联系别人。”
“我当然愿意！”夏樾有些急了，按住福玉要拿手机的手，重复道：“我愿意的，不要联系别人。”
于是福玉顺利带着夏樾出发前往市中心。
到了公交站，这边位置比较偏，公交站台空无一人，只有零散的七八只亡魂在等车。
福玉坐在站台的塑料椅，夏樾则是好一番嫌弃，不情不愿地挨着福玉坐下。
其实她突兀地提出要坐公交车去市中心，只要夏樾不是脑子有问题肯定能猜到她要做什么，但是因为实在离不开她，福玉又是第一次主动邀请，所以还是忍不住跟了过来。
但是临到上车的时候，夏樾却怎么都不肯走了，他死死拉住福玉的手，甚至耍无赖环住福玉的腰，理由是：“不喜欢死人的味道，等他们上车我们再上好不好。”
——夏樾是不是忘记他自己也是死人了。
福玉轻轻地叹了口气，“就是普普通通坐个车而已啦，别想太多。”
前几次的确是，一次就想把夏樾拐到车上显然不可能，所以福玉决定先给夏樾来几次公交车脱敏训练，而且如果夏樾总是防备，在上车瞬间挣脱了她的手会很麻烦。
说起来福玉必须要保留和夏樾牵手的习惯了。
公交车司机往外看了两眼，不耐烦地问：“还上不上了？”
福玉露出和善的笑容，“来吧，夏樾。”
在迈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夏樾的脚步明显迟疑了几秒，当他试探性地踩在平滑的台面，才终于放下心。
到了车上，夏樾的手指得寸进尺地滑进福玉的指缝，与福玉十指相扣。
他的手偏凉，肌肤相贴的地方感觉麻麻的，像有一股小小的电流在手心流窜，指尖还偶尔撩过福玉的手背。
福玉背脊都在发僵，非常不自在，夏樾倒是蛮开心的。
“福玉的手好软啊，像捏着一团棉花，好想舔一舔，一根一根含在嘴里，肯定是甜的吧。”
“呃呃呃……”
福玉肉麻得不行，鸡皮疙瘩直冒，差点绷不住要呲牙甩开他的手。
福玉去市中心的商城买两件夏季穿的衣服，另外顺便看看有没有招聘信息，福玉打工打习惯了，高考完在家里闲着她受不了。
说起来福玉这是什么劳苦命，她不愿意自己过得太闲散，没有目标对于福玉来说是致命的。
人越懒就会越懒，福玉一闲就要胡思乱想，很危险。
不过她现在没有以前那种迫切为了赚点外快什么都可以兼职的必要，有闲心慢慢筛选了。
夏樾对于福玉所有看过的岗位都嗤之以鼻。
“什么破地方也值得福玉去吗，我完全能够养福玉啊，或者我每个月给福玉发工资，福玉想要多少都可以，只需要陪伴我就好了，去这些地方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和你的才能啊。”
“是吗，一个月给我三十亿也行吗”
“三……三……三十亿……”
夏樾没想到福玉会狮子大开口，狠狠卡了一下，许久才憋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没必要，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据福玉的猜测，夏樾不是可以老老实实赚钱的性格，他的钱也是那些人倾家荡产献给他的吧。
夏樾能心安理得地用，福玉却做不到，她当夏樾的话为耳旁风，自顾自去店里挑选衣服。
夏樾拿不出一个月三十亿供福玉挥霍，兴致勃勃要帮她把整个店的衣服都包了。
福玉只是淡淡地说，“买，都可以买，你拿回去自己穿吧，女装也挺适合你的，另外别放我家，占位置。”
之后两人又在外面闲逛了一圈，三天后就要高考了，今年高考结束的时候正好撞到福玉的生日，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福玉犹豫了一下。
十八岁生日，要买蛋糕吃吗。
“生日蛋糕？福玉不用看这些廉价蛋糕了，味道很差，也不符合福玉的口味，我会安排人准备的！”
“……你知道我的生日？”
“当然啊，福玉的一切我都知道，”夏樾骄傲地挑了挑眉。
福玉神色如常地问：“哦，你什么时候了解我的，在学校遇见之后吗？”
“比那还早，我和福玉很有缘啊。”
拎着衣服的福玉心里突然凉了一截，并且觉得身前身后都在漏风，脑袋嗡嗡的。
袋子里有一套裙子是夏樾挑的，他甚至没有询问福玉的意见，在店里晃了一圈直接把裙子拿到福玉面前，对于福玉会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和颜色相当自信。
八音盒福玉从未和他介绍过，放在床头一堆装饰品里也不显眼，但是夏樾显然清楚八音盒对于福玉的重要性，直接拿八音盒和福同谈条件。
上次礼堂班会，里面的饮品和食物无一例外都符合福玉的口味，精准到福玉本人都吃惊的程度。
再往前追溯，福玉接到沈伊电话那次，电话里的沈伊要了一杯葡萄沙冰，可是沈伊本人不喜欢吃酸的也不喜欢吃凉的，结合之后发生的事情，当时肯定是夏樾指使沈伊要的。
但是要了葡萄沙冰的夏樾明明也对此毫无兴趣，他借沈伊的口让福玉买，只是因为知道福玉喜欢而已。
青苹果，沈阿姨提到沈伊拿来当饭吃。
虽然不知道和福玉有没有关系，不过此前有一段时间福玉也总吃，后面酸得倒牙给吃怕了才不再碰了。
许逸然一行人出现在福玉兼职的超市那次，是巧合吗，他们怎么能如此精准地找到福玉所在的地方。
还有许多细节，但是福玉没有再去一一盘点，这些就够了。
试问一名普通人，在得知一个陌生亡魂早已掌握你的一切信息后，会如何做想。
总之福玉完全开心不起来，有种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浓重不适感。
好似在福玉毫不知情下有一双眼睛，默默窥视着福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