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讲道理
何良辉手脚的血液都冻在原地,他也想知道,幺儿是亲子,他就不是亲子吗。
沈盼夏有爹娘兄长护着,何良辉没有了。
父母兄弟,血脉亲缘,短短半年,他失去了一切。
最可怕的是,无迹可寻,无踪可追。
也可能早有预兆,算命先生说,何良辉这辈子没有秀才命。
但襁褓里的小弟命格贵重,取名一个尧字,怕年纪小压不住,要八岁以后才上族谱。
何良辉走的孤独,走的畏惧,他看着远山轻笑一声,眸光如雾朦胧。
沈家人的心情都不好,沈母从家里提着鸡蛋和糖去村里走动,她年纪大,经的事多,说话做事比儿媳周全。
“你家盼夏是个好孩子,当年我娘家嫂子都后悔没有早点上门呢!”青花婶子握着沈母的手,安慰说,“你也别急,明儿个我叫我家小雨亮子几个都去走一趟。”
沈母感激的拉着她的手,“我就不多谢了,心里头记着呢!”
“这么多年的老姐妹了,你跟我说这客套话。”青花婶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老姐姐,我也不瞒你,当年我家小草被人休回家,我这面上是挂不住,觉得丢脸。但看孩子一大早起来干活做饭,心里又酸,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还有谁会心疼?别人爱说就让别人说去,日子都是我们在过。”
“这不……”她脸上带笑,“老天爷保佑,又给了一桩好姻缘,今年生了一个小子,婆家满意。如今儿女双全,日子好着呢。”
沈母夸道:“你家小草是个难干的姑娘,嫁到谁家都长给谁家去了,以后有福气着呢。”
“好好过日子就成,咱乡下人,也不求大富大贵。”
沈家有钱,是村里公认的大户,再一个就是青花婶,家里兴旺,生了六个儿子,侄子更是数不胜数。
找了她,又提着东西去村里的老猎户家走一趟,请他们过去压阵,免得上何家的门被欺负了。
加上沈家和李家的人,阵势是够了。
油灯烧了半截,沈父在一旁抽旱烟,沈长寿眉头紧锁。
“娘,你就别过去了。”
沈母年纪大了,怕她受刺激,沈蝉等人都不想让她过去。
“你们懂啥?“沈母不是个泥人性子,她管家有手腕能耐的很,“你们是小辈,碰上了何家老两口要矮一头,就算再有理也说不清。”
沈蝉一想也是,老头老太太关键时候往地上一躺,有用的很,“大嫂,你过去就这样说……”
月色淡淡,但十分明亮,走在路上不用打灯都能看清影子。
沈家人没怎么睡,沈蝉认床,也睡的不舒坦,但一想到要去何家讲理,精神就兴奋起来。
连氏起的更早,抹着脸和儿媳把家里的早食收拾出来。
孩子在屋里睡,沈盼夏轻手轻脚的出门,跟在亲娘身后帮忙,递个碗端个菜。
“莫担心,在这里住着,想吃什么跟你嫂子说,把身子骨养好。”连氏强笑道:“托你小姑的福,家里挣了不少钱,养你一辈子都够了。”
沈盼夏“哎”了一声,心里厚重阴云被拨开,趁着孩子还在睡觉,她带着闺女洗漱吃饭。
“娘,我们以后在姥姥家住吗?”
沈盼夏把她脸上的头发拨上去,“小花不喜欢吗?”
何淑言捧着甜糕,心里比手里的糕更甜,“喜欢,我喜欢姥姥和太姥姥。”
“那就在姥姥家里住。”沈盼夏的声音很轻,像重新粘连起来的镜子。
外头起了风,暖洋洋的,沈盼夏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像极了那天她穿着红嫁衣满心欢喜嫁给何良辉的时候。
深秋乍阳还暖,金日挂在空中,染红一片青日。
她偏头抬眸,不知是脸红,还是胭脂更红。
何家村近,走两条山路就成了。
乌泱泱的一行人,让地里干活的农人都抬起了头。
“这是干啥的?”
瞅着都是生面孔,大家伙又细细看了几眼,突然有人说道:“沈家湾的,那汉子我认识,我媳妇的娘家亲戚。”
这么一说,便也有人觉得面熟,“那前头的妇人我好似见过。”
半晌一拍大腿,“那不是何家小子的老丈人吗?这娘家人咋都过来了?何家出啥事了?”
有知情人伸着脖子,在干活和看热闹中徘徊,这活不干,以后吃啥啊?可这热闹不亲眼去瞅瞅,以后就瞧不到了,心里翻江倒海的犹豫半天,最后决定去看一眼。
走的急,连锄头都忘了。
好在半路又想起来,忙扭头扛回家。
何家屋门紧闭,院子里都没有小孩子玩闹。
何良辉二婶往大房看了好几眼,面上全是幸灾乐祸,回屋的时候,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道:“老虔婆!”
老旧木门“嘎吱”两声,还没关上呢,外头就传来村里人的大嗓门。
“何志家的,你亲家来了。”
屋里的何老头面皮一抽,瞪着大儿媳两口子,“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
又撇向一旁跪着的大孙子,“你娘一时糊涂,事做的不对,但你爹娘生养你一场,又供你读书,怎么会不把你当儿子呢?你也是个读书人,父母恩重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一个是自己儿子,一个是疼过的长孙,手心手背都是肉,何老太想来想去,这一切都怪大儿媳,眼皮浅的妇人,饿到辉哥儿媳妇了没事,但孩子可是他们老何家的血脉,辉哥儿亲骨肉。
“你媳妇也是个不懂事的,自己吃不饱都不跟你娘说,长着张嘴巴跟木头一样,还有脸住娘家不……”
“你闭嘴吧!”何老头气的头发又白了不少,“你还嫌咱们家的名声不够差?辉哥儿以后还要科考的!”
何老头的野心大,家里聪明机灵的孙子都送去学堂读了几年,但唯一厉害点的就这个长孙,供到现在自然是盼着他出人头地改换门庭的。
“辉哥儿,你读过这么多年的书,爷爷问你,父母双亲健在,分家可有道理?”
“并无道理。”何良辉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所以孙儿不分家,孙儿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