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花冥(一)
花冥就着姿势保持了好一会儿,白和才渐渐止住笑意。
花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没好气的道,“每次见你总是要呛我两句,你这是什么癖好?”
“那你当真是冤枉我了”白和眼里的笑意犹在,“实话实说也有错?”
“大可不必!”花冥的白眼快要翻上天,“话说回来,你怎的在这儿?”
“这话应当我问你吧?”
白和四下看了看才说,“换个地方,此处人多,我不曾隐身此番对着你说话也委实不太方便。”
月梢旁不知何时零星的冒出来三两颗星星,清清浅浅明明灭灭。花冥的花色的衣裙在月色下摆动,不过瞬息的功夫,人影一飘已经掠上对家的房檐。
白和有些无奈的看向坐在屋檐上冲他招手的花冥,夜凉如水,不知从哪儿来的风穿过小巷吹向这浓浓月色。花冥晃荡着两条腿,一只手搭在房檐旁边的屋脊兽雕像上,一只手还在不断地朝他招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破碎裙摆随着扬起的风不断纷飞着,还有张脸上张扬肆意的笑。
白和想起第一次见到花冥,那是第一次去鬼市打听四世灯的下落。花冥跟了他好一会儿,才在他面前现了身。
其实打从花冥刚开始跟着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花冥的存在了,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尽快找到四世灯,对旁的一切都已毫不在意。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花冥也似现在一般,各色鲜艳的衣裳穿在身上,笑语嫣然的同他搭腔,“你这鬼好生奇怪,虽有鬼的气息却也不全然是鬼,又不像是人,人可进不了这鬼市,你是个什么东西?”
白和自化形以来,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或称他妖鬼或叫他白和,最不济的也是一声妖孽,用东西称呼他的,还是头一次
白和没理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看过去。花冥隐去了大部分身形只露出了一个头跟在他旁边晃悠。
旁边没什么道行的小鬼看到纷纷让开了道,虽说在冥界形形色色各类鬼魂都见过。但这鬼不鬼妖不妖的人身旁跟着一颗移动地头,保险起见还是避开的好,毕竟早些年从鬼市混入冥界的异族也不在少数。
眼看鬼市上聚集的目光越来越多,白和这才冷着脸问,“你跟着我作甚?”
他甚至都不曾侧头看花冥一眼。花冥充耳不闻,“你来鬼市有何企图?”
企图?
白和的脚步这才顿住,轻轻扫了花冥一眼诘问,“你是谁?”
白和这一问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一般,花冥眼神登时亮了起来,在他面前站定现了身。
红青黄绿,嫣红姹紫的一身晃的白和一阵眼晕,下一刻耳边便响起翠鸟般清脆的声音,“我呀我叫花冥,我告诉你,从你踏进鬼市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的气息与这里所有鬼都不一样!”
她的声音里含着笑,说话间一直围着白和打转,一边转一边盯着他上下打量。
白和站着没动,却见她上身前倾,一张浓色艳丽的脸陡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脆生生的道,“你肯定不是鬼!但也不是人对不对!”
“妖呢我也见过不少”她继续道,“但妖没有你这样长的好看的,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个游魂,我们游魂哪里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进鬼市的?”
我们游魂?这还不等问出他的身份,倒是自己先自报家门了。
白和轻抬眼眸问,“你是游魂?”
花冥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嘴瞬间哑然,瞪大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你怎怎么你怎么知道!”
白和被她突然放大的声音刺的眯了眯眼,又问,“多少年?”
“什么多少年?”花冥茫然。
“游魂,多少年了?”
花冥愣了片刻顺着白和话回答,“那可久了呢,有一千多年了。”
凡人若是身死,会被无常勾魂带去地府,不出意外的话轮回转世,不再留有这一世的记忆。但凡事总有一些意外,那些对尘世眷恋过盛,不愿入轮回的会在鬼门关外停留,时间一久就成了游魂。
游魂道行虽低,但记忆却极好,不过记的是死后的事情。
白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语带急切的问花冥,“那你可知四世灯?”
他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毕竟找了那么久都一无所获,也不指望一个游魂会知道四世灯的消息,只是再怎么不抱希望,心底总有那么一丝期翼在的。
花冥歪着脑袋,曲指绕住缠着发丝的红色发带,发带如游蛇在指尖一圈又一圈的向上缠,她想了一下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四世灯啊,我好像听过,好像是司主的法器来着”
鬼市上蓦然起了白雾,花冥一个激灵,迅速向后看去,大惊失色,“糟糕!”
原是夜游星来巡查来了。
白和还在原地,他焦急的四处张望,花冥早已不见了踪影。
想到这儿,白和的表情柔和了几分,这个花冥总是这般,从他认识她起,她的出现可以算得上神出鬼没了。
后来他们熟识,白和还拿此事取笑过花冥。花冥却一脸的理直气壮,“我一个要道行没道行,要法术没法术的游魂,要是再不跑的快一点,我怎么躲得过游星啊!”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凡间的岁月总是转瞬即逝。但其实他们也是一样,游魂也好,妖鬼也罢,也不过是比凡人活的久一些而已。
不知不觉间,他与花冥相识也已五百年了。
耳边欢笑叫好声还在继续,约莫着是杂耍班子又换了新的表演。花冥等的有些不耐烦,嘟着嘴瞪着他,手握成拳,那眼神仿佛在说,“再不来就揍你。”
白和无奈的看着他这唯一的好友,瞬息间已经坐在花冥身旁了。
“你怎生这么慢,叫你几次怎的才上来!我看你以后别称妖鬼了,爬墙我都上来了!”一连串话语,连珠炮似的在白和的耳边炸开。
圆月不知何时被云层隐去了一半,房檐下依稀可见的昏黄油灯,沿着房檐一角栽种着一棵不知名的树,葳蕤的叶片层层叠叠,已经快要和房檐一般高了。在夜风的轻柔抚摸下,阵阵清香钻入鼻尖。
花冥发后的红色发带随着这清风上下摆动,像个跳舞的美人;美人在空中跃动,一不小心挡住了花冥的怒气未消的眼。
她扯了几次,那根发带像是存心逗她玩一般,不停的往她的脸上飘。花冥烦躁至极,正要发作,白和伸手替他将这发带拢到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