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楔子
传闻青州冥湖有一灯,名曰‘四世灯’。得此灯者可在十月朝鬼头日,携此灯至阎魔殿。
届时,十里彼岸,万千阎魔使引路,直至阎魔殿,谒见那掌管世间生灵死生,半是冷漠,半是怜悯的冥界司主。
持灯者——
可见鬼神,可得一诺。
此灯——
可观四世,可定相骨;
可灭魂魄,可令鬼生。
但千年前,冥界内乱,此灯亦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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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逢刹
子时一过,月头收进了云雾中。
白和裹着身黑袍,隐在十里坡的破崖子边。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半明半昧的眼。
忽然,阴风四起。有什么从地面一个个凸起的崖包中钻了出来。紧接着着,“蹭”,一声接一声的亮起了半蓝色的火,将这原本晦暗不堪的地儿照了半亮。
倘若这时有人经过,怕是吓的半条命都没了。那一个个崖包子原来是一座座坟冢,而此时那些从坟冢中还在不断钻出则是亡魂。眼看着亡魂越来越多,连带着一缕缕黑气,还聚着半蓝鬼火往一个方向飞。白和这才从破崖子边起身,一个回转,已将这些个欲欲而出的亡魂全都收进了奇犽袋中。
奇犽袋里的亡魂似乎心有不甘,不断的在里面挣扎。
白和眯着眼盯着奇犽袋里乱窜的亡魂。也难怪,这些亡魂都是无主的,活着的时候未必享过福,死后更是凄惨,连个像样的墓穴都没有。
大抵都是茅草铺盖一卷,就往这一丢。
适逢乱世,人间四处征战,起初也就那么一两具,久而久之,成了十里坡有名的乱葬岗。
都说人死如灯灭,四下皆空,是没有妄念的,其实都是虚言。
逢每年清明、中元、重阳和除夕。有后人惦念的,香火祭祀必自然是不可少的。而这些无主的,有的家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自然是没有什么供奉可言。无人惦念又无香火而食,久而久之,生前仅存的那点意识也消磨殆尽,亡魂成怨灵。
时间一久,怨灵积怨气,一旦怨气冲天就成阴刹,阴刹此物,非鬼非魔,乃怨灵滋生之物。是以每年鬼半,也就是人间所谓的中元,子时一过,便可通阴天道,去凡间汲取活人的精气。
而乱葬岗这种地方,向来是死人扎堆的,阴气极盛,最是容易生阴煞的。
按理说一般怨气集聚的地方,方圆三公里内寸草不生,可唯这破崖子旁一棵枯树,不活不死,不死不生。
袋子里的怨灵躁动不甘,试图冲破奇犽袋,白和抬手结了个封灵印在奇犽袋上,那些亡灵瞬息没了动静。
月头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隐在那棵枯木的枝丫处,白和一边将奇犽袋拢进袖中,一边不紧不慢的道:“阁下既已来了多时,何不现身一见?”
……
四下寂静一片,只有少许鬼火还在悠悠荡荡地飘着。
白和抬眸,朝着枯木方向望去。不知何时枯木上静静站了只乌鸦。通体漆黑隐在夜色里不甚清晰,只有那眼睛亮的出奇。
白和冷笑一声,“我一向不喜食阴刹,阁下怕是白等了。”
他将奇犽袋拢进袖中,罩袍一兜隐没在一片夜色深浓墨色里。身后那棵枯木在他消失的间燃起了火,像蛇般瞬间窜到了顶,而那枝顶哪里还有乌鸦的影子,整个枯树已然被熊熊之火吞噬殆尽。
火光漫天在夜色里显得尤为诡异,而那火光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玄色锦纹袍的人,那人墨玉簪束发,半阖的眸子望向白和消失的方向暗声道:“妖鬼。”
“司主大人。”
声音自身后传来,似近似远。
那人闻声转身,四周顿时散开一片白色迷雾。迷雾中只见地上一人半跪在地,一只手附在胸前,正在向自己行礼。他脸上无甚表情,半垂着眼朝着跪拜在地的人闲闲开口,“你来迟了,崔府君。”
手持白色圭音板的崔府君双手叩拜,“请司主罚。”
“行了”声音极其散漫,“起来吧,今日也不算白来一遭。”
崔府君这才起身,便看见他们幽冥之主负手于身后,发上的墨玉簪双龙缠绕,面上虽是一副怜悯众生之态,可看那眉宇间分明一片孤傲冷寂,再一细看双眸之中竟有一只是淡淡青灰色。
“司主大人,这是发现什么了吗?”
“有趣。”楚江似答非答,“你看见了吗?非妖非鬼,这万万年来竟真有一只。”
崔府君诧异,“竟是妖鬼。”白色护板上凭空多出一行字,“原来这只妖鬼,名唤——白和。”
“白和?”灰眸中有气流涌动,目光睥睨,声音慵懒却毫无感情,“天地霜降无一物是为无,和为应也。”淡声,“本司掌管万物生灵死生之命,倒是要看一看这跳脱三界的妖鬼有何等能耐,能逃过一个无。”
“司主,是怀疑神识在这只妖鬼身上?”
“不是怀疑,只不过……”凤眼斜睨过去,周围散去的雾气又开始聚集,声音也越发的冷起来,“此事本司自有打算,去告诉游星,查看下五浊结界碑,近期动荡,让鬼王或崖带些阎魔使去镇守。”
崔府君领命,顷刻间化成烟雾慢慢隐去,幽冥司司主不紧不慢,声音在空气中不停回荡,“妖鬼啊,呵……甚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