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梦
抛开了世俗的评论，楚亦鹤一意孤行，命人翻修了将军府，甚至是主张，将婚礼放在了将军府举行，虽然孟彦觉得这简直违背伦理，可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安排了一切。
知道这件事后的左相亦是愤懑不平，联合众臣当众弹劾他，朝堂之上，楚亦鹤不禁冷笑，“怎么？本王的婚事现如今已经轮到左相做主了？倘若左相觉得委屈了柳小姐，那也可以另选良婿。”他邪魅一笑。
“前镇国大将军顾夜霆谋反，将军府满门抄斩，将军府是罪臣之府，岂能当做是王爷和小女的大婚之地？还请皇上明鉴。”
“罪臣？谋反？将军府乃是本王已故正妃的母族，岂容你在这里诋毁？若不是将军府一族遭奸佞所害，今日哪还轮得到左相的女儿入本王府邸？左相不应该感激涕零？”
“放肆！你们还有没有把孤放在眼里？”皇上大怒，“既然已经重修了将军府那也不必浪费了，既然已许了左相爱女正妃之位，那之后的一切事宜都按宸王所说的来即可，如有异议那就婚期延后。”
楚亦鹤不屑地作揖，“谢父皇恩典。”
早朝时的不愉快，惹得孟彦一直在奚落楚亦鹤，“你为何如此冲撞左相？你可知你今日让他失了脸面，明日他就向邯王那儿倒戈？”
“倒戈又能如何？只要柳忆情中意本王一日，那做退让的一定就是左相。谁人不知左相爱女一直待字闺中是为了等本王宠幸她？倘若本王不要她还有谁会要？左相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是本王再怎么过分，那也是许了他女儿做本王的正妃，做人切忌贪得无厌。”
“王爷，左相之女柳忆情拜见。”硕风前来禀报。
“说曹操曹操就到。”楚亦鹤不禁失笑，一饮而尽手中的茶。
“情儿见过王爷。”柳忆情再怎么说也是士族之女，大雅之风果然名不虚传。
“起来吧，找本王所为何事？”楚亦鹤问道。
“臣女耳闻今日早朝父亲与王爷闹得有些不悦，便上门来亲自致歉，也是正好来商谈大婚的宾客名单。”柳忆情行了大礼也不见楚亦鹤扶她起身便自己识趣地站了起来。
“岳父教训女婿也是理所应当，柳小姐不必挂怀。”楚亦鹤冷漠道。
“父亲也是为了情儿的幸福考虑，谢王爷体恤。不过……情儿觉得在将军府举行大婚并无不妥。”她的这番话倒是引得楚亦鹤十分震惊。
“你当真如此想？”楚亦鹤反问道。“理应如此。顾氏一族虽是罪臣，但是顾将军之女才是王爷的正妻，也是情儿的姐姐，礼数应当是我先拜见姐姐，如今取代了姐姐的位置更应该得到姐姐的同意，只可惜姐姐已然香销玉焚，情儿也未能一睹姐姐容貌……”柳忆情倒是字字句句不让他感到厌恶。
“呵，爱妃言重了。不过爱妃有一点要弄清楚。”楚亦鹤使坏的走到柳忆情身边，低头贴在她的耳边道，“宸王府的正妃只有一个，你也永远取代不了她在本王心中的地位，我与她的感情，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替代的。你只需在表面做好你正妃，私下里不必日日来讨好本王，你我之间，不过是互惠互利，本王满足你成为本王的王妃，你也要满足本王想要得到的。”楚亦鹤道。
“情儿明白了。”柳忆情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楚亦鹤言尽于此她也是见好就收，“那这宾客的名单，还请王爷过目。”
“大婚之事本王已全权交给了孟小公爷，王妃若还有什么疑义就找小公爷商议吧，本王乏了，要歇息了。”说着，便离开了。
竹林一夜之后，南宫珏日日不离南宫淮身侧，晨起早膳，午休后的休憩练功，甚至是傍晚时分的晚膳，他亦是陪伴着。
“师兄不必日日这么守着我，此行的任务还未有进展，师兄当以大局为重。”南宫淮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向了门外的南宫枫，一连好几日二人都未能说上一句话，她想摆脱南宫珏的监视，再去找到那个男人。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劝你不用绞尽脑汁了，你不可能在找到那个男人，我也不可能让那个男人再找上你。”南宫珏道，“用完晚膳后我们去夜市走走吧，难得下山，也散散心，最近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
“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我说了！不要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她拍案而起，南宫珏完全不顾她的愤怒，自顾自的说着。“你说你最爱吃山茶糕，我本想着托客栈老板娘给你买些来，没想到这偌大的皇城居然没有山茶糕，真是可惜了。”南宫珏失笑道。
“珏，从在听风阁醒来的那天起，你就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我是个人，我也有情感，我想知道知道自己的过去有什么错吗？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有什么错吗？我原本以为你和阁内的弟子不一样，可现在看来也是一样了，不过是父亲派来监视我，甚至对我有所隐瞒。”南宫淮哭道。
“一定要知道吗……”南宫珏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南宫淮追问道。“我说，你一定要知道一切吗？哪怕粉身碎骨，哪怕真相是血淋淋的，你也不惜一切代价去知道吗？”南宫珏绝望地问道。
“不过真相是什么样的，那是我的一部分，我必须去找到它，接受它。”南宫淮的耳边突然回响起那日那个男子说的话，“你忘记了吗，你的过去，你的一切！你的责任……”她感觉到心口一阵疼，她能深刻的感觉到这里曾经是被别人重伤过的地方。
“淮儿。”南宫珏发觉到眼前人儿的不对，赶紧扶住她，“淮儿，别去想，什么都不要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淮儿！”即便身侧的人再怎么唤她，她已经沉沉地睡去了，她再次回到了那个梦境中，只是这一次，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他的背影是如此的温暖而又熟悉，她一步步迈向他，好想跑过去抱住他，可是步子却停下了，眼前的男子逐渐的模糊，只听到他一直在唤一个名字，“芪儿……”她似乎能与这个名字产生共鸣，随即出现的画面，竟然是一个和自己长着相同容貌的女子遍体鳞伤地倒在刑场上，为什么这一幕她会莫名的熟悉，像是自己经历的一般。
刑台之上，女子的身体一次次被长剑刺入，直到最后一剑插入她的心房，她缓缓倒下，脸上竟带着一丝笑意，她像是解脱了一般，倒在了血泊之中，身旁躺着的竟然还有父亲！难道梦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这难道是她所丢失的一部分记忆吗？为什么她会和父亲在刑台上？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哭？为什么这个坐在刑台之上的男子和女子要杀了自己……她一次次在梦中哭着喊着，想去伸手抓住那些画面，可是却无济于事。
“芪儿……”男子再次呼唤她。“芪儿？谁是芪儿？是我吗……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哭……”她摸着两侧脸颊上的清泪，直到男子的面容越发的清晰，“鹤！”南宫枫再次为她施针，可却一点效果也没有，突然南宫淮一口鲜血涌出，她哭着喊着，却始终没能睁开双眼。
“究竟是怎样的过去，让她如此痛苦不堪？师兄这难道就是你一直以来守护她的方式吗？”南宫枫质问道，甚至大声骂道，“与其不明不白的活着，为何不直接痛快的死去！”南宫珏楞在了原地，因为同样的话，南宫淮也说过。
“原来如此……我这么多年陪在她的身边，竟抵不过你对她的了解。”南宫珏自嘲道，“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事真的不是以我一人之力可以阻止的。”
“你在说什么？”南宫枫问道。 “要知道真相，那便去寻吧。”南宫珏最终还是妥协了，“希望你比我有能力可以守护她。”他失落地垂下头，“初遇师父时我已经沦为了孤儿，是师父收留了我，照顾我，教我习武，将毕生武学都传授给了我，告诉我，魔族奸佞一日不除，江湖和朝廷就永无安宁之日。我深感魔族带给我的痛苦，是他们害我成为了孤儿……”这一日，在南宫淮的床头，南宫珏竟将自己的身世和过往都向南宫枫倾吐。“一入听风阁就便是签了生死契，所有弟子都是为了铲除魔族而聚集在一起。师父待我如己出，甚至带我去了阁内弟子都未去过的一座院子，也是那一日，我第一次见到了淮儿……那是师父一生的秘密，他没有告诉过我淮儿是怎么受的伤，受的什么伤，可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淮儿的伤势时，我便下定决心，我要守护她。你永远不知道那时我所看到的淮儿是什么样子的。身上十几个刀口，刀刀都是直入身体，一个女孩子竟然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活了下来。”南宫珏说着不经意间也落下了泪。“师父告诉我，淮儿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这辈子的骄傲。她的命每日都是靠着汤药维持下来，她无法进食，像死去一般，在漫长的岁月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一日，药王为淮儿诊脉，竟发现淮儿已然断了气，当时院内的人乱作一团，药王也已经束手无策了，可师父还是不死心想要为淮儿续命，抱着淮儿进了冰室。”过往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那是常人根本无法待的地方，师父将淮儿的身体放在了冰室，用寒冰和内力激起了他体内的气血。那时的淮儿已经没有了气息，可是在一旁的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想活下来的欲望！她想活着！她渴望得到生的希望！”南宫珏紧紧握着南宫淮的手。“世间竟有女子有如此之大的毅力。她熬过了冰室的冰封，熬过了汤药的苦涩，熬过了一年多的沉睡，她醒了过来。”南宫珏看着床上的人儿，叹息道，“她丢失了所有的记忆，她就宛如重生一般，所有的起点都是在听风阁。师父一直告诫我们，既然进了听风阁，就不许再提及自己的过往，更不要去挖掘别人的过往，淮儿亦是听从师父的命令，从来没有询问过自己的过去。直到半年……淮儿修炼师娘生前留下的琴谱，差点走火入魔时，开始对自己的身世执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