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帝王心事
“都说说吧,怎么回事。”
一身威严的天子坐在上首,珍妃坐在下首,而她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眼中泪水要掉不掉,好不可怜。
“参见陛下,奴婢是珍妃娘娘身边的丫鬟,昨天晚上,奴婢去找娘娘落在御花园的簪子时路过此处,见青槐正鬼鬼祟祟的往墙角埋什么东西。
“奴婢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些药渣和烧过的纸灰,奴婢心里存疑,就把它挖出来给太医看了,太医说正是当初害娘娘小产的那毒药。”
青玉说完就跪在那里,看起来倒也很是悲戚,另一边的珍妃也是眼泪又要往下掉。
“小六,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锦婳走上前来,冲皇上行礼。
“回父皇,前些时日儿臣失足落水感了风寒,这是儿臣自己喝的汤药,绝非什么毒药啊。”
她说的委屈,珍妃倒看起来更委屈。
“这宫中的药都是太医熬好了送来的,你为何要自己偷偷摸摸的熬,还要把药渣埋了,再说了,你这药渣分明就是有毒之物,怎么可能是治疗风寒的。”
锦婳像是被问住了似的,嗫嚅了一会才开口。
“儿臣也不想啊,可是太医院连为儿臣诊治都不愿,更别说熬药了,最近一些时日太医院都在为各位娘娘熬安神之药,根本无法分身为我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熬药,多亏青槐苦苦哀求这才求来的药材我们自己熬的。”
此话一出皇帝更是无话可说了,宫里下人的脾性大都如此欺软怕硬,他自己做下的孽,也难怪她只能自己熬药。
就在这时,苏公公进来说太医院院首沈太医求见。
锦婳仿佛没有听到,依旧自顾自的抹眼泪,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她果然没看错沈如林。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娘娘、公主。”
皇上眉头微皱,“沈太医为何来此啊。”
这是皇帝御用的太医,一般不会为其他人诊治,因此看到他来这儿有些诧异之余也稍稍安心了几分。
他还是相信沈如林的医术和为人的,到底孰是孰非,让他看一下那药渣就知道了。
“回皇上,微臣来为公主殿下看诊。前些时日公主殿下落水感了风寒久久不见好。”
“微臣也是好奇,才发现公主体内竟有某种慢性毒素,只好开了个以毒攻毒的方子,药效不仅在药液里,更要让熬药的药气扩散到整个房间以驱散中和空中的毒性。”
这一番解释可谓是滴水不漏,作为太医院的院首,他这一句话就仿佛定死了这件事与锦婳无关。
一旁的小太监将那药渣递给沈如林。
沈如林捻起一小撮仔细分辨,半晌后才回答。
“回陛下,正是此方。”
这下子可算是彻底将珍妃撒谎的事实钉死了,她万万没想到啊,这六公主竟然能把皇帝最信任的沈如林找来。
她跟太医院里不少太医都通了气,唯独没料到这个沈如林,竟被他坏了好事。
这场闹剧最终以沈如林的到来而草草收场,原是六公主平白蒙冤,皇帝看着破败的宫殿,又想起曾经花容月貌的佳人,心下好生难受。
当即下旨,让锦婳搬去瑜妃的安和宫,暂时由瑜妃抚育,而珍妃,念在她刚刚失去孩子,也只是象征性的扣了一个月的月俸。
锦婳闻言连忙答谢。
瑜妃娘娘是她母妃的好朋友,这些年来也是不少帮照她们。
只是这后宫女子大都被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前两年刚刚诞下一个皇子,过得也不怎么顺心。
“多谢父皇体恤,只是母妃薨逝不足二月,此处虽破败,但都是儿臣与母妃的回忆,恳请父皇应允儿臣在此多呆些时日,以慰母妃在天之灵。”
说着就是一个叩首。
到底皇帝还是爱着她的母妃,两人之间的隔阂也不是一两句便能说得清楚,听闻此言面上也有了片刻动容,随后便应允了。
珍妃被人识破,肯定也不好再多待,找了个借口便匆忙离开了,这偏僻的小院只余父女二人。
皇帝稍坐片刻,深深的看了四周一眼,也起身离开。
就在他走出宫门的瞬间,萧瑟的秋风裹挟着墙角散落的残枝落叶呼啸而过,将那人的身影衬得格外孤寂。
好生送走了皇帝和珍妃,锦婳这才放下心,长呼出一口气。
都说这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
不过看起来她这父皇好像并非如此武断之人啊,说起来,她并不了解这位帝王。
青槐一直守在旁边,自然是听到了父皇要她们搬去安和宫的旨意,打心底为公主感到高兴。
瑜妃娘娘与自家娘娘交好,自是不会亏待了她们公主,只是她实在是搞不明白公主为何要拒绝。
锦婳坐在破旧的桌子前,看着青槐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轻轻点了点清槐的鼻尖,“有什么话就说,在我这儿不必畏手畏脚的,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好了。”
清槐嘿嘿一笑,摸摸自己的脑袋。
“公主,我们为什么不搬去瑜妃娘娘那儿呀?这样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的,青槐不明白。”
“傻青槐,咱们就算不搬过去日子也不会过的太差,相反还会落得一个忠孝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啊。”
青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是公主,我们搬去瑜妃娘娘那边就相当于有了依靠啊,您马上就要及笄了,也能有人帮您寻个好驸马呀。”
“哈哈哈,驸马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营好自身,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才没有人敢欺负你,不然就算是有了驸马也不过是困在另一个宅院里罢了。”
“没有什么人能是你一直的依靠,除了你自己。”
这番言论可让青槐怔愣了好一会。
在她的认知里,女子就是只有嫁一个好人家这一条出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深宅大院已是顶好的结果,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啊。
青槐不懂,锦婳也没过多解释,从小就收到严格等级制度的影响,有些观念是没那么容易被改变的。
“我身体并不算好,需要独立的空间锻炼,这儿不更方便嘛。”
青槐点点头,她还是不理解,但她知道公主自从落水以后就变得格外有主见,她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公主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就好啦。
想通这一点,青槐就蹦跶着去忙了,仿佛她只要跟着公主就好了,不知不觉间在青槐的心里她已经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见她不再纠结,锦婳也开始了一天的锻炼。
“呼~”
她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下激动不已,三个月的时间,她的各项身体机能竟能够恢复到当初的一半,也算的上是个不小的惊喜。
这倒也是托了她打小就没锦衣玉食过的福,不然与那些官家小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还真的未必能经得住这等训练。
既然这条路不能一蹴而就,那接下来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话说大梁地处西北,商贸不及东南富庶,良田不及东北肥厚,兵力更是不及北地强悍。
大梁能安稳多年,多亏墨氏宗族的辅佐,虽说如今墨氏凋零,只余当今摄政王墨渊一人,墨渊战王之名也是世人皆知。
想当年墨老家主携夫人南鸢辅佐先帝,为大梁百年基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料再一次与北齐交战之中双双亡故,那场战役大梁损失惨重,除了二位将军外,战死沙场的还有当时名盛一时的太子洛菁。
先皇子嗣薄弱,只有太子洛菁与当今圣上两个皇子,先帝对太子赋予众望,一来是因为他的确有治世之才,另一方面便是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圣上醉心诗赋,完全无意于皇位。
但遭此变故,先帝一病不起,为了稳固朝堂政权,也为了震慑那些心存歹念的乱臣贼子,他也只能被迫接过这烂摊子,一点一点从头学起。
两位将军战死沙场,但战事仍未平定,当时年仅十三的墨渊披挂上阵,带领其父旧部反败为胜,这才堪堪保全了大梁,凯旋而归不久。
先帝驾崩,传位于当今圣上,并留下遗诏,封墨渊为摄政王,辅佐圣上,守护大梁。
自此墨渊名震天下,所有人都第一次真正看到了这个小男孩的才华能力,也第一次觉得只要有他在,就能保大梁无忧。
但大梁文胜武衰的现状依旧。
再过几日便是九月十八,皇帝寿辰,届时百官来贺,好不热闹。
不过这上位者的宴席,吃吃喝喝从来都不是正事,大家争相拍马争取上位者的好感,才是大家真正的目的。
各位皇室子嗣也是牟足了劲搜寻各路珍宝,但是她没那功夫,更没有钱,只得另辟蹊径,以剑作舞,一展皇室子嗣的风范。
当然,这剑,也并非是要舞给皇帝看的,她要离开这深宫,总得有个名头,总得有人相助。
既已想好计策,那便早做准备。
月上眉梢,树影绰绰,她趁着夜色去了皇家演武场,这演武场在宫里的西南角,常年没有几个人会来,也就只有墨渊进宫的时候会偶尔来两趟,平时就是个摆设。
她从兵器库挑了两把看起来就花里胡哨但是没有开刃的软剑,握在手里刷了刷,感觉竟然还不错。
她将软剑缠在腰间,悄悄摸摸的回到了明祥宫,拿出两把桃花剑舞了起来。
青槐看着公主不过出去一会儿,竟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一对剑,对公主越发的崇拜。
“哇,公主好厉害啊,竟能将这桃花剑舞的如此美妙。”
青槐也是第一次见舞剑,看着两柄长剑在她手里宛若有灵,上下翻飞,腕间翻起凛凛剑花,青槐虽不懂剑道法意,但看着就足够赏心悦目。
锦婳嘴角勾起,对这两把剑很是满意。
接下来,就是要等九月十八皇帝寿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