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不值得
陆祈安跟在他们身后，昏黄的路灯将前面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陆深还是木木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宛若一滩死水。
顾苒苒挽着他的右手臂：“陆深，以后我带你去看日照金山，阳光洒在雪顶，金光闪闪，特别震撼，我们还可以去草原上放肆地奔跑，对了，还有蟹粉小笼包，火锅，烤肉……”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哽咽了，镜片也起了一层薄雾。
她把自己看到的风景，吃到的美食，喋喋不休地告诉他，她迫切的想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很美。
“所以陆深，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她真怕待会儿她一回家，陆深就会消失不见，变成天上的星星。
陆深停下了脚步，就这么垂眸看着她，最终他拿出本子，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我不值得。”
烫脸的热泪，从她眼里涌了出来，越涌越凶，她直接扑进来陆深的怀里。
“你值得的，你值得的，你值得……”
陆祈安受不了他们这副模样：“我去楼梯口等你。”
陆深也想要回抱她，可右手才抬至半空，就又落回了身侧。
顾苒苒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从他怀里出来时，眼镜片被泪水糊不成样子，陆深帮她把眼镜取下来，想找纸巾给她擦擦。
眼镜离开她鼻梁的瞬间，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眸让他愣了下神，随即又低下了头，把眼镜递还给她，他想起来了，他没有纸巾。
彼时才十八岁的顾苒苒，眉眼已经生的极其明艳，不敢想象再过几年，那将是怎样的美貌。
顾苒苒和他在路口分开：“陆深，我说话算数的，刚才说的那些地方，我以后都带你去，所以别放弃，就当……”
她想了想，眼底充满坚定：“就当是为了我！”
陆深的心跳得有些急切，手心有些微微出汗，不自觉攥紧了些，然后又松开，轻轻点了点头。
陆祈安就在楼梯口见他回来，立马不耐烦了：“怎么这么慢？你送眼镜妹回家了？”
陆深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蹲在他身前，把他背上了楼。
刚进家，陆林峰就通知他：“周六你送祈安去学校后，然后就来顺远工地帮忙。”
陆深点了点头，饭也不吃，转身就去了卫生间洗澡。
他抱着身体坐在花洒下方，试图让水冲到每一个角落，直到皮肤发红发皱，他才从里面出来。
梁亚红看了眼时间，厉声呵斥他：“都洗了两个小时了，水费不是钱吗？”
接着还上前拧了他两把，才肯罢休，而对于这样的家常便饭，他早已经习惯了，确切的说是麻木。
周六上了一个早上的课，顾苒苒都没见到陆深，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她就准备去七班问问。
“宋恬，我有点儿事出去下，午饭你和周逸扬吃。”
“苒苒，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干嘛去？”
顾苒苒早跑没影儿了。
她从七班的后门进去，直奔陆祈安：“陆深呢？”
陆祈安不在意的笑笑：“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你不知道？”
这副样子实在是讨厌，她不禁握紧了身侧的拳头。
“这是在学校，你敢动手试试！”
顾苒苒猛地倾身而上，揪住了他的衣领，凑近他的耳边。
她压低了点声音：“陆祈安，别惹我！不然我让你和那天的黄毛一个下场！”
陆祈安伸手去抓她的手，被她反手牵制住，并往后扭，他疼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
“东城，顺远工地。”
吴涛他们打饭上来时，她刚好出七班。
“她来干嘛？”
陆祈安扭了扭手：“有病！”
顾苒苒一出校门就打了辆车去顺远工地。
工地上尘土飞扬，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陆深，他穿着黑色外套，左肩上扛着两个大沙袋，右手护着，躬身埋头往前走。
她忽然发现，其实陆深从未站直过身体，他的背总是微弯的，像是为了承受更多的力而付出的代价。
鼻间飘来一股子烟味，她捂着嘴呛咳了下，就走到了旁边，不远处，几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正在聊天，声音不小，传进了她的耳朵。
“老陆，你家这大儿子是真听话，一早上过来，愣是没歇一口气，就这么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连口水都不喝。”
“他又不张嘴说话，喝什么水，我也是想着给他谋个出路，你瞧瞧他，不会说话，左手又是个摆设，以后能怎么办？”
“他不是学习挺好嘛！以后给你们老陆家光宗耀祖。”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家二儿子。”
顾苒苒随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皮肤黝黑，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他背对着她和其他人聊天。
她转身去街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大瓶矿泉水，抱在怀里，走了进去。
陆深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她，他连忙放下身上的沙袋，右手比着让她离开的动作。
顾苒苒见他一脸都灰尘，嘴唇因为缺水，干裂起皮，唯独那双眼睛，干净纯粹。
她拧开了瓶盖递了过去，眼神执拗。
陆深摇摇头，手一直指着门口，让她回去。
“还没到上课时间，你先喝水。”
陆深没辙，就伸手去拿，手才伸出来，他又收了回去，实在是有些脏，他不好意思。
“我喂你喝。”
她拧开瓶盖，把水递到了他唇边，倾斜了下，甘甜涌入口中，让他燥热的喉咙得到了缓解。
其他人见到了两人的举动，都笑着打趣陆林峰：“你这个哑巴儿子是不好，但讨小姑娘喜欢啊！你瞧瞧，都穿着校服追到这来了，还给他喂水，要我说，你让他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得了。”
陆林峰神色有些不悦，抬腿走了过去：“你同学？”
陆深点点头，顾苒苒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五官端正，但气质很是粗犷。
而陆深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像是一棵青竹，瘦弱，坚韧。
“让她赶紧回去上课，别在这里耽搁事！”
陆深也担心她下午上课迟到，赶紧往大门口走，顾苒苒只好跟上。
只见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把车门打开，眼神催促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