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昂贵的车票
当得知盛文涛给我引荐的重要人物是周鸿文时,我脑海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盛文涛为什么要帮我引荐周鸿文呢?
要知道,这次约见,完全是盛文涛主动提出来的,我事先并没有找过盛文涛,最近一阵子,也没求他办过什么事儿。
那么,盛文涛为什么要把他的后台靠山周鸿文引荐给我呢?
站在盛文涛的角度去考虑,将周鸿文引荐给我,这对盛文涛是不利的。
因为,周鸿文的级别比盛文涛高很多,而且更年轻,潜力更大,周鸿文至今才48岁,离退休还有十多年,未来升任省部级的概率很大。
仅从利弊角度考量,盛文涛把周鸿文引荐给我,那就给了我绕开盛文涛的可能,一旦我搭上周鸿文这条线,对盛文涛的依赖会减少,盛文涛在我心里的价值自然大幅度下降。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盛文涛宦海沉浮几十年,焉能不懂?
所以,顺着这个逻辑推导,只有一个可能:盛文涛把我推荐给周鸿文,这不是在帮我,他是在帮自己,或者说,是在帮周鸿文!
那么,周鸿文堂堂一个市长,他需要我做什么?
或者说,我何嘉祥一个黑社会头子,能帮周鸿文做什么?
想通了这些问题,对于周鸿文钓鱼时所说的那些一语双关的话,就全部有答案了。
什么水底缺氧,什么鱼儿要抓住机会,其言外之意,就是周鸿文需要我的帮助,他也可以给我提供一个机会,只是他作为白道上的场面人物,有些话不适合说的太直白罢了。
我提出蹭车,意义不在于坐车,而是攀附、关系绑定的隐晦表达。
周鸿文的车票,也并非字面意义上的上车买票,而是让他满意的价值付出,至于盛文涛,在整个过程中,就是替主分忧,牵线搭桥的作用。
或者说,我何嘉祥想要分享周鸿文手里的权力,可他凭什么与我共享权力?
他可能眼下有一些棘手的事情,可是,能帮他办事的人很多,在他这个位置上,只要一个暗示,愿意帮他办光彩与不光彩事情的人数之多,用过江之鲫形容并不过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周鸿文凭什么选中我?
所以,在这种价值博弈中,我何嘉祥必须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或者说契合周鸿文需求的价值,并且,这种长期价值互换的过程是稳定的,安全的。
而周鸿文口中的车票,在我看来,用另一个词语形容更为贴切:
投名状!
……
我不卑不亢地微笑说道:“周市长,我相信我是有实力买票的。”
一边说,我望着车内的周鸿文,周鸿文也双手枕着后脑看着我。
我们仅一窗之隔,我双腿并拢谦卑的站在窗外,他以松弛的姿势,审视着我,那是一种蕴含欣赏、冷漠与权衡的眼神,像是奴隶主在审视新来的长工。
长工的年龄、力气、家庭状况、性格都是奴隶主考量的前置条件,而长工,别无选择。
周鸿文上上下下的审视了我好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上车吧。”
我拽开车门,坐了上去。
发动机启动,奥迪在城市的柏油路上疾驰着,这车的舒适性挺好,也或许是司机的驾驶水平够高,一路上我几乎没感受到颠簸。
这个季节,天气已经很是寒冷了,天空中渐渐下起了雪花,城市的街头,大爷围着围脖推着板车,鼻子冻得通红;小贩搓着双手,流着鼻涕大声吆喝;乞丐匍匐在地,用希冀的眼神审视过往路人;温暖如春的奥迪车内,周鸿文从中央扶手处的酒柜里取出矮嘴茅台,我们在窗外的盛景中共饮。
当奥迪停在市政家属院大门口停车时,我知道,我该下车了。
临下车前,周鸿文指了指司机,对我说:“这是我司机小潘,你们年纪相仿,可以好好接触。”
周鸿文的司机小潘跟我差不多大,面皮白净,像是个文弱书生。
在周鸿文的牵线下,我和小潘互换了联系方式。
我明白,一路上与周鸿文的小酌与闲聊都是铺垫,让我和他司机小潘联系,才是周鸿文的重点。
周鸿文的身份,使他不便与我这个黑社会头子有过多接触,而他的心腹小潘,就成为了连接我与他的桥梁。
从事“非法”事务的“合法”外衣即是白手套,从这个概念上讲,我和小潘都是周鸿文的白手套。
……
傍晚,当我回到江陵后没多久,小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酒店套房里,我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平静无波的接通电话:“潘老板,什么指示?”
“现在接电话方便吗?”小潘说,从电话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您说。”
“零陵市祁阳有个叫周杰峰的,这人你知道吗?”
我有些发懵,周杰峰这个名字,我隐约听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想了想,我说:“没听过,怎么了?”
“这人上蹿下跳,挺调皮,挺招人厌的。”
我再次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潘老板,这是大哥的意思?”
我口中的大哥,代指周鸿文,我与周鸿文在车内共饮茅台时,便已兄弟相称。
小潘的语气已有些不耐烦,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很客气,他说:“四哥,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应该不需要太费力,你觉得呢?”
“我明白了。”
我平静地说了句,挂断电话。
套房内,空调开着26°制热,可我没来由的感觉到浑身发寒,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皑皑白雪中,那是一种从心脏冒出来的彻骨的冷。
当小潘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出那句你是个聪明人时,我已经明白了小潘话语里的全部内容,也明白了此次蹭车的“车费”是什么。
车费,是一条人命。
用周杰峰的命,做我上车的车费,做我攀附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