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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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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成,青莲道首领,也被教众称做青莲上仙,陈国南海郡人。

    此时的他正端坐在置于一张威武宽大的石椅上的蒲团之上,微闭双目,周围香烟氤氲。他只有约莫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须发俱白,再加上一袭素净白袍,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赵成本是个读书人,少年聪慧,才思敏捷,性情却粗犷豪迈,从不饰伪。他年少家贫,父母都走得早。所幸那时的他已经懂事,又认识字,这在读书风气尚未浸透的南海郡十分可贵。

    他为人又灵巧,靠着做些抄抄写写的活计,兼带着比他小的孩子读书,就这么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了。

    不到二十岁的时候,赵成已经在郡县的选材初试中表现十分出色,顺利取得资格,前往陈安城参加国家的选材考试。

    可惜天不遂人愿,耗费了三四年,考了两次,都没有能够中试。在陈安城,他依然靠着抄写教书的事务谋生。

    闲暇时候,他喜好四处游玩,结交广泛,有不少知己朋友。但偶尔难免走眼,交些小人。正是这些人,彻彻底底改变了赵成的人生。

    他永远也忘不了陈安城的那个冬天。

    那一年,赵成的人生事实上是以喜庆祥和为开端的。那时他正在一个王姓的官吏家里教书。那家主人实际上还算不得官,只是宰相府负责钱粮统计的吏员,并不得志。但毕竟是宰相府属员,被人敬重。

    赵成教他小儿子读书,十分用心,学识见解也常常令王吏员侧目。王吏员认定他是个有前程的后生,动了念头,想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他。

    两人一见面,赵成觉得王姑娘举止端庄,美貌动人,十分喜爱。王姑娘对他印象也很不错,又承父母之命,久闻他的口碑,于是两情相悦,便计划选日子定亲。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不胫而走。赵成更是得意,对朋友们毫无隐瞒地和盘托出。不曾料想,一位与他同住客栈的赶考士子却心生不平。

    大家都是平民百姓,他赵成何以有如此因缘,不但走通了宰相府的关系,还凭空抱得美人归。真是岂有此理。

    定亲那日,赵成十分高兴,敬了未来的岳父和他所邀请的达官贵人许多酒。那些达官贵人纷纷向王吏员和赵成表示,只要他再考一次,一定中试。

    都是自己人,以往排不上队,现在能排上了。

    赵成兴奋之下,饮酒无数,醉醺醺回到客栈——那时还未成婚,准岳父母为他们置办的新房也还没有建成,他因此一直在客栈未搬离。

    到了客栈,那士子作主请了几个朋友,说要为赵成庆贺,一群人又饮一番。等到酒酣人散,赵成已实实在在地醉了。

    那士子却拉着迷糊地不省人事的他,去了青楼,为他又点了酒,叫了姑娘陪侍,自己却悄悄离开了。

    赵成没有钱,自然被青楼扣下,好一通羞辱,也受了些皮肉之苦。赵成又羞又怒,又不明所以,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想到了死,一头撞在墙上,血流满地。青楼惧怕果真闹出人命,便将他送到医馆,给了诊资便不再管了。

    好在他命大,并无大碍。等他回到客栈,那士子又告诉他,王吏员已知晓了他的丑事,怒不可恕,派人来与他退婚,并扬言断了他的陈安城的生路——其实这不过是那士子随口扯谎,可是赵成又如何能够得知呢?

    他自己没有脸,没有胆量去找王吏员和王姑娘证实。

    心灰意冷之下,赵成木然而决绝地踏上了回乡之路。

    他心如死灰,身无长物,一路上不肯歇息,也不肯吃饭,走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清晨,终于支撑不住,一头倒在路边。

    恰好附近青龙观的道长玄一法师受人邀约,下山看风水,看见昏迷不醒的赵成,将他救起,又吩咐随行徒弟将他带回了道观养息。

    调养了三两日,赵成恢复了元气,头发胡须却一时之间全部白了。

    他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不幸经历告诉了玄一道长,并动了出家念头,苦苦哀求道长让他留下。道长念他命运多舛,又识得文字,便答应了。

    从此以后,赵成便成了青龙观的一名道士。他心无挂碍,悟性也好,又肯吃苦,不论诵经写符,还是担水劈柴,都做得扎扎实实,修为日进。

    时光荏苒,赵成在青龙观一晃过了五年。玄一道长年老体衰,自知命不久矣,坐化之前,他唤来赵成,对他道:“你是世俗之人,青龙观只是你的一段因缘。我一走,你的缘分也该尽了。你走吧。”

    赵成默默流泪,淡淡道:“我送了师父升天,立即南下回乡。”

    当日夜里,玄一道长含笑坐化。赵成同青龙观众师兄弟一齐办妥他的后事,不顾师兄弟挽留,甚至不顾新继任的大师兄道长的升位仪式,坚决遵照玄一道长叮嘱,毅然还俗离开。

    从青龙观出来,赵成一路南下,回到了家乡南海郡兴仁县。十余年光景已过,家乡也已是物是人非。

    与此同时,乡亲们看到他并未能谋得一官半职,依旧一穷二白,都失去了往来兴致。赵成毫不在意,到父母坟前祭拜修整一番后,孑然一身踏上云游之路。

    他风餐露宿,并不费钱。在青龙观的时候,也学到些医术和易学之术,因此路上见人急难,常常出手相救。

    这一年,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竟穿越南境,进入了南越国地界。彼时南越国朝政腐败,暴敛无度,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苦不堪言。

    赵成开始时还出手医治,散尽了一路医病积攒的钱财,终于到了有心无力地境地。

    有一回,他正在一个镇甸上医治穷人,恰巧遇到南越朝廷官兵抢掠百姓,愤然出手,百姓也群情激愤,一时间汇聚成势,推举赵成做了首领,反抗南越朝廷。

    南越朝廷腐朽透烂,不堪一击,不到一年的光景,便被赵成率领的起义军攻破都城,南越王族卫氏逃到南方,企图负隅顽抗,不料百姓唾弃,无人追随,没多久便被赵成军队一举荡平,卫氏族人被俘者无一幸免,被杀个干净。

    侥幸逃脱的族人,乘船出海逃生,不知所踪,南越全国由此落入赵成治理之下。

    赵成多年来死灰般的心,又熊熊燃烧起来。

    赵成不知道,他胸腔里隐藏着的,不是复仇之心。复什么仇呢?向谁复仇呢?当年的事情,不都是自己所做的亏心事么——被人构陷的事,他是一无所知的。至于考试不中,那无非是达官贵人酒后妄言,谁又能实证当真呢?

    那颗心事实上的名字,叫做野心。

    赵成平定南越后,并没有立国。在起兵过程中他便想过了,立国有风险,官僚不可信。他要运用全新的方式来统治这片土地,令这片土地的百姓们心悦诚服。

    他创立了青莲道,自称青莲上仙——百姓听了,自会联想到他倡议清廉。

    他免了赋税,百姓只缴纳少量的粮食财货,谓之功德钱。

    对于穷苦的百姓,他也叮嘱下属不要强行征收,交纳多少,全凭自愿,不交也不计较——他是有底气这样做的,南越朝廷给赵成留下了丰厚的财货资产,那是多年搜刮的积蓄,足以支撑赵成大军十年用度。

    更令他惊奇的是,这样实行了三两年之后,南越百姓恢复了生机,所谓功德钱也越捐越多,甚至有了新的积蓄。

    南越自上而下,奉他为救世神明,继而道名远播,甚至吸引了陈国边境安仁郡、马边郡等地百姓纷纷投奔入教。一时间,赵成内有兵强马壮之势,外携百姓教众拥护之威。

    他望着另一侧立国三百年的陈国,它那样广袤富饶,免不了腐朽堕落。它似乎深不可测,却处处透着外强中干。这不是他的猜测,而是他判定和做成的事实。

    从安定南越起,他的目光就没有从陈国朝廷离开过,他不吝钱财,整车整车的金银财宝在他的安排部署下,运入陈安城,散落到许多不知名和少量闻名遐迩的官僚府邸,从此那些金银财宝长出了眼睛,长出了舌头,长出了手足。

    与此同时,赵成一直以来暗地里派出大量人手,潜入到陈国边境腹地郡县,传扬青莲道教规,诱引百姓来投。

    去年,赵成终于按捺不住,派遣他最得力的开道将军薛定,领一支两千人兵马,试探性地攻打安仁郡南部诸县。

    不料甫一交战,几个县城守军一触即溃,更有一些县城不战而降,百姓更是箪食壶浆夹道欢迎。不到两个月,安仁郡南部十余县已全部沦落到青莲道手中。

    薛定大军直抵安仁郡治所安仁城,郡守紧急调集了万余军民守城,又急令北部诸县守军驰援,薛定自知无胜算,在城下装模作样耀武扬威了几日,领兵退了。

    郡守下令追击,不料城中军士不为所动,嚷嚷着怕中了埋伏,拒不出战。郡守无奈,只能作罢。

    薛定在安仁郡南部诸县府抢掠了大量粮食财货,按照赵成指示,所获粮食马匹随军运回,以充军辎,金银财物则一律分发给县城百姓。薛定做完一切,方才徐徐南撤,百姓感激不已,跟从薛定南去者数千人。

    薛定南撤以后,郡守重新任命了南部十余县的代理县令。可是这些官吏大多畏惧青莲道大军卷土重来,不肯赴任,找各种借口拖延。

    过了两个月,赵成惊奇地发现这些县府仍无官员到任,甚至无人问津,于是心中犹疑顿消,再次发兵直接驻守各县,又在安仁城外二十里修筑军营工事,派驻一万大军对峙,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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