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壮争强
陈正边走边望着他，没有说话。
杨胜道：“自陈安城回营的路上，我便多次推演，料定此事行之维艰，必须雷霆手段。回营之后，我便以临战演练为名，封闭军营。即使如此，依然络绎不绝传来书信说情，甚至有重金贿赂于我者，成箱的金银，令人眼花。”
杨胜目光阴冷，继续道：“斩杀的几人，都是有背景有靠山的，其中一个百夫长，更是拿着朝廷高官书信，携黄金千两，谋求留职，我杀之以示众；另外一个百夫长，流言惑众，动摇军心，煽动暴乱，抵抗政策，被我当场格杀；几个士兵，都是跟随他散播流言的领头人，亦有消极不从军令的，也被我公开处决了。自那以后，才算是步入正轨。目下军营，除裁汰者离开，其余人等均不得进出。”
陈正点点头，道：“我知你等不易，故而亲临，助你一臂之力。”
杨胜道：“大将军来的正好，末将也正有一难处要请示大将军。”
陈正道：“还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
杨胜道：“西北民风彪悍，军中风气自然刚硬。按照规程，年过五十以上之将官、年过四十以上之士兵，皆要裁汰，不服者很多，很多兵士自是老而弥辣，打起仗绝对是难得的精锐。平心而论，众人有说，我也于心不忍。”
陈正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实情。是不是有过比试？”
杨胜道：“考校开始后，虽然基本上都能够依令推进，却依然有些老人号称能战，不愿离开。我也是有心教将士们心服口服，便允准这些老人同年轻人比试，比了十多场，这些年轻人也着实不中用，没有一场胜的。”
陈正道：“借巧而已。”
杨胜道：“不错，正是如此。他们久经战阵，对于对手的纰漏看的很准，下手也狠，不像年轻人，只知道猛砍猛冲。说实话，真要是打起仗，这样的人也着实派得上大用处。”
陈正道：“话是这样说，却不是这么个比法。走，去校场。”
校场人声鼎沸，数十个摆开的擂场正紧张有序地进行考校，不少士兵围着加油喝彩，被淘汰的士兵有痛哭者，有骂詈者，有默然无语者。
陈正看了也不由心软，只是瞬间便定了心神，不再关注。对杨胜道：“你去叫一老一少两个人来，最好是有胜绩的老者和有败绩的年轻人。”
杨胜转头对随行卫士吩咐了几句，那卫士领命去了。不多时，领来一老一少二人。杨胜道：“这二人正是昨日方才比试过，这老人尤其凶悍，昨日连比三场，都胜了。你二人，这是陈国大将军，还不行礼。”
陈正道：“免了，这少年，你考校通过了吗？”
那年轻人道：“回禀大将军，通过了。”
陈正道：“今日安排你再与这位老兵对战，你可有信心？”
年轻人有些犹豫，尚未开口，旁边老兵道：“禀告大将军，昨日这后生既已战败，必然心生退意，再战无意义。我老兵虽年纪大些，也不欺人，你尽管安排年轻力壮者来便是。”
陈正笑道：“不妨，裁汰老弱是本将军决策，倘若果真年轻后生不如你，岂非说明我等庙堂决策大谬。本将军虽居高位，亦不能欺人。”
老兵跪倒磕头，道：“大将军胸襟似海，我老兵佩服。”
陈正道：“你且起身，只是，今日比试，却与昨日不同了。”
老兵利落起身，道：“有何不同？大将军部署便是。”
陈正道：“我刚从辕门进来，看这段路程大约五里地，你二人前往辕门，限定半个时辰，各取一面旗帜回来，再行较武。”
年轻人眼前一亮。老兵却一怔愣，道：“这……”
陈正脸色冷下来，道：“有何难言之隐？尽管说来无妨。”
老兵脸色有些难看，半晌，又跪倒道：“大将军，我老兵认输了，不比了。”
陈正淡淡道：“哦？却是为何？”
老兵这时像霜打了的茄子，蔫道：“我老兵体会大将军苦心，大军征战，有征有战，先征后战，不单单是较武场三拳两脚的事。我老兵知道，这个路程，老兵未必跑得下来，即使跑下来了，也无力与后生对战了。”
陈正道：“你还算明理。还有其他人要比试么？”
围观士兵一阵静默，继而爆发出喝彩。
陈正抬手压了压，高声道：“既入营伍，便当知战。诚如老兵所言，战非只战，打仗不是三拳两脚的事，不是投机取巧的事，是奔袭，是远撤，是前突，是战力和意志的综合比拼，不是一时之快。众将士务必要领会朝廷诏令，军不能战，养兵何用？不能胜敌，养兵何用？考校以后，大军必有征战，望众将士踊跃杀敌，守土护国。”
了却了西北大营事端，陈正又驻营察查了两日，便不肯再停歇，要赶往东南大营。东南大营少战事，有背景有靠山的将兵多，老弱亦多，恐怕最是棘手。
他要守定东南大营，直至老弱裁汰完毕，抽调了南征大军，一并出征西南。
这一日，经过连续奔波，陈正陈奇及一众护卫再次临近了陈安城。在县郊驿馆用罢了饭，陈正对陈奇道：“我不入城了，你自回城，与郑宝交接新军，随后到北部大营训练。记住，一年之内，要将这批新军练成合格骑兵，两年成精锐而随时可出战。”
陈奇道：“大哥，你还是回城歇息几日吧，这些日子连日奔波，连我都磨破了腿，你再往东南大营，又要数日，身子吃不消的。”
陈正道：“时间太紧，没有必要。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娇气，临战之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陈奇眼圈有些红了，道：“我想同大哥一起南征。”
陈正道：“小小青莲道，去这么多大将做什么。我亲自领军，已是高看他了。你同林荣、赵良玉看好北方，我便无后顾之忧了。”
陈奇抹了抹眼泪，也不再坚持，对着陈正深深一躬，道：“如此，大哥保重。”说完更不停留，转身一跃上了马，一勒缰绳，那马疾驰着往东飞奔而去，只留一抹亮眼的白色在云边飘荡。
陈正转身吩咐卫队长：“张义，教驿丞换马，继续赶路。”
卫队长应和一声，不多时换了几匹马，陈正等人换了马，继续飞驰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