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尸不能捞
“兄弟,你打我一下试试看。”吴家小儿嘿嘿一笑,还将自己背部拱到了对方棍子下方。
黑小伙愕然,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有这种癖好?对于这种癖好,他向来都是毫不拒绝地举棍砸下。
顿时,吴家小儿蹲地嗷嗷直叫。
原本有些恐慌的黑小伙,竟然忍不住噗嗤一笑。
一个嗷嗷直叫,一个嘿嘿傻笑,使得原本的芥蒂荡然无存。
“只要是人就好。”黑小伙终于舒了一口气,手一招:“进来吧。”
一来二去,原本有些腼腆的黑小伙子,瞬间也打开了话匣子,两人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
原来,眼前的黑小伙名叫李印钜,黑狗叫小黑。
今年二十八岁的他,是个捞尸人。因职业的缘故,使得他根本没有与女孩子接触的机会,至今孑然一身。媳妇没有也就罢了,可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
他爷爷那一辈,干一天的活儿,够全家五口人生活一个月,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干一个礼拜的活儿,能养活一家三口一个月,如今到了他这一辈,一个月都没有一天活儿。
最操淡的是他还谨依祖训,继承着这份祖业,终日与这条河与伴。
这条河就是赤水河。源自云省沾县,本是一条小小的溪流,途中因大大小小支流汇入,在汇入桂省时,已达到数百米宽的河面,因其流经红色砂贝岩层,河水呈赤褐色而得名。
整条河,从上游流经至此总共数百公里,有不计其数的支流汇入,同样汇入这条河的,还有至少两位数的尸体。
只是现在的社会,人们都破除迷信,很少有人会请他这样一个水鬼干活,都是用那些机器人下水捞尸了。使得他祖辈传下来的行业,在他手里行将没落。
前些日子,李印钜在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谨遵逢尸必捞的祖训,他将尸体捞起,放在自家院内着等家属前来认领,却未曾料到,捞起的尸体,竟然变成了眼前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吴家小儿,想起那个似幻似真的梦,还有老鬼定的规矩,最终他决定随意编了个“铁河”的名字来示人。
有些事在未知真假前,绝不可当儿戏。有幸而得的二次生命,令他倍感珍惜。
“铁”,带了“金”字,也不算违反了老鬼的规则。自己本是已亡之人,却有幸在河里重生,而“河”字,则用以纪念之义。
这一世,不再有吴家小儿,只有铁河这个人!
同时,他心中始终有个疑问,自己出殡时是在春季,而眼下时节即将入秋,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里,自己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这大夏天的,尸体难道不会腐烂?为什么会出现在好几百公里之外的赤水河里?
当然,这些疑问他只能埋在心里,待以后有机会了再去一探究竟了。
两人一直聊至雄鸡打鸣,才相恨见晚地各自忙活。
铁河发现自己又饿了,便要去找吃的。可面对家徒四壁的小破屋,他实在找不到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只有红薯了,将就一下吧。”李印钜有些尴尬地扛起了锄头,朝后山走去,那里有他种的一片红薯地。
两人煮了一锅红薯,简单填了肚子,李印钜便燃起了三柱香,毕恭毕敬三拜后,插到了堂屋的神龛上,背起了挎包,拎着一根竹篙就要出门。
“钜哥,你这是要干嘛去。”
经过一宿的熟络,铁河已习惯性地叫对方钜哥了,虽然自己还要大些,但对方也歹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叫声哥并不为过。
而李印钜则喜欢把铁河叫成老铁。他听说最近这名字好火,希望铁河将来也能火起来,而且还是火得一塌糊涂的那种。
李印钜并未回答铁河的问题,唤上了小黑,直接出了门。
闲着没事的铁河,索性也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赤水河的堤坝上。
李印钜找了一处阴凉的树底下坐着,老神在在地掏出随身的烟袋,动作娴熟地卷了起来。
“钜哥,好歹你也是帅小伙一枚,怎么能抽这种烟,太没档次了。”铁河有些无语地道。
李印钜白了对方一眼:“你懂什么?”
“钜哥,你一天到晚不干活,难怪连下锅的米都没有。活该你当个单身狗。”
“你懂个锤子!老子喜欢当Gou不行吗?”李印钜有些不屑地道。
嘟嘟……
河面上一阵小汽艇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小汽艇在河中心的位置停了下来。船上几名穿着救生衣的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然后又四处打量着水面,最后有一个类似机器人的东西“噗咚”一声,沉到了河里。
南方的天,虽已入秋,但白天的太阳依然毒辣,驻足围观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聚到了两人的那棵树下,饶有兴趣地围观着河面。
原本匍在地上的小黑,突然间竖起了耳朵,但随即又耷拉着脑袋沉沉睡去。
“这些人在干嘛?”铁河好奇地问道。
“救援队,捞尸体的。”李印钜没好气地道。那语气,俨然自己碗里的肉被人抢了似的。
“现在各地都禁渔,谁还敢下河啊?哪来那么多尸体可捞啊。”铁河颇有不屑地道。
“晚上偷偷下河摸鱼捞虾的,周边溶洞探险的大把人。你懂个锤子!”李印钜无不鄙夷地道。
汽艇上的人打捞无果后,又转移到三十米开外的位置继续作业着。
此刻河堤上围观的人也逐渐增多,还指指点点的。
李印钜拉了拉铁河,示意他把地方腾出来给看热闹的人群。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东西?该不会就是死的那个人吧?”就在铁河两人刚挪位的时候,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李印钜回头瞄了一眼小黑,发现这家伙早就跑到了河边,屏息竖着双耳。
再往河面上一看,在距汽艇约十米远的河面,有一个像尸体一样的东西飘浮在水面上。
“他们要捞的是男尸,但那是具女尸,不是他们要找的那具尸体。”李印钜脱口道。
“你怎么知道那是女尸?瞎蒙的吧。”一位有些微胖的中年妇女一脸蔑意地道。
“俯身的是男尸,仰身的是女尸,很明显那是仰着的。”本打算离开的李印钜,再次转身回到了岸边。
中年妇人颇有不屑地“切”了一声。
“他说是女尸就一定是女尸。错不了。”人群中一位鬓发斑白的老太婆正色道。
显然,汽艇上的人也发现了那具尸体,迅速的靠了过去,随后向岸上的人群摆了摆手:“是具女尸!”。
李印钜并没有注意到中年妇女看向他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此刻的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河面。
同样全神贯注盯着河面的铁河,清楚的看到打捞人员的捞杆碰触到那具女尸的时候,原本仰在河面的女尸,突然在水里直立了起来,仅留有一缕乌发浮在水面,慢慢地朝远处漂去。
“这具尸体暂时不能捞!”李印钜脸色突变,条件反射的在自己中指处缠上了一根红绳。全然忘记了身边还有别人。
河边的小黑此刻也莫名的闷吠起来,前爪不停地刨着地面。
围观的人群齐,刷刷的向他投去了莫名其妙的眼神,只有刚才那位老太婆,脸色泛白。
铁河虽有些好奇,但顾及现场人多,不好询问李印钜,只好一副淡然的样子。
李印钜呼吸有点急促,双目一刻也未曾离开那艘汽艇。
只见汽艇上的人一番交流后,向女尸靠拢了过去,准备用网兜起那具女尸,却未料直立在水里的女尸,突然间直挺挺地沉入了河底。
汽艇上的人又换了一个大网,投到了河里,却如竹篮打水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李印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汽艇又围着那个位置持续打捞了起来,持续着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无功而返。
松了一口气的李印钜拉上铁河也散去。
回到家里的李印钜对铁河的一连串问题充耳不闻,倒头就睡。
当他醒来时,已是太阳偏西。他破天荒的抓了一把米放到锅中,又到屋后摘了一把蔬菜,洗净后投到了锅里,熬成了满满一锅粥。
自己盛了一碗,又盛了一碗给小黑,全然无视了铁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