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灵饲养手册 一
“我的魔神柱一定会是最好看的！星沙之海无穷无尽，逆成沙漏，沙漏中间放传承之冕。枫秀，到时候让魔龙缠绕在沙漏上，一定很霸气！”
星沙之海，占预枕着枫秀的腿，手指灵魂地给枫秀编小辫子，缠进他喜欢的彩绳，再系几个铃铛，风一吹，枫秀一动，叮当响，好看，好听！
“好，就让魔龙缠绕沙漏，为它逆转，让沙漏永不落空。”
“很累的，沙漏也会累的。”
“魔龙托着沙漏，我守着你，不会让你累的。”
“骗人！明明很累了，都不让我好好休息。”
枫秀低头，和占预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你睡，我守着你，哪里都不去了。”
“你，你干嘛这样看我！”
占预扭过头，耳朵红红，枫秀坐直身子，笑容宠溺，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悲伤。
“因为，重逢的时间太短，我都没有好好看看你。”
听见这话，占预翻身坐起，就这么扑进枫秀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使劲蹭。
“以后，我们有更多的时间，你可以慢慢看。”
蹭够了，占预双手在空中一抓，捧到枫秀面前。
“快看，你想要这枚金蛋，还是这枚银蛋？”
左右手各托着一枚蛋，献宝一样递到枫秀眼前，占预一脸期待的看着枫秀。
被这突然的问题问愣住了，枫秀双手捧住占预的脸，眼眸里那里有蛋，他看到的所有都是眼前这个人。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
金银蛋消失不见，占预笑容无奈。
“你呀，最难哄了！”
枫秀笑了，眼眸里的星光都要溢出来了。
“你一哄我，我就不生气，哪里难哄了？”
话说完，笑还坠在眼睛里，怀里没有了温度，他站起身，四处寻找，只有一望无际的星沙和夜空中大片的极光……
“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枫秀睁开眼，就见一抹银蓝色光芒从黑龙雕像的逆鳞处，脱离出来，飞向外面。
“拦住他！”
三魔联手，银蓝光芒左闪右避，竟是谁也没拦住，刷一下，飞出好远。
“追！”
瓦沙克阿加雷斯对视一眼，追在枫秀身后飞了出去。
星魔宫，换好睡袍的门笛打个哈欠，在柔软大床上滚了三圈，才满足地把自己裹成一只蚕，只留脑袋在外面。
阿宝是被惊动的，看见一抹熟悉的银蓝光芒飞过头顶，朝星魔宫飞去。
“门笛！”
寝殿大门被拆开的时候，门笛下意识坐起来，脸上睡意未消。
头顶几根呆毛晃了晃，睡眼惺忪的看过去。
寝殿门口，瓦沙克挤开两个人冲进来，看到门笛没事，松了口气，等看到门笛怀里抱着的东西时。
上扬的嘴角压了又压，硬是没压住。
紧随其后的阿加雷斯看到相同一幕，扭过头，略有深意地看了枫秀一眼。
大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枫秀！
枫秀一脸莫名其妙，等看到门笛怀里的银蓝色的蛋时，腿一酸，差点没站住。
最后赶来的阿宝被堵在门外，越过三魔往里面看了一眼。
看到门笛抱着银蓝色的巨蛋坐在床上，一脸茫然，鼻子一痒！
阿宝伸手一摸，啊，他流鼻血了！
抬头再看一眼，阿宝捂住鼻子，在瓦沙克看过来的时候转过头。装无事发生。
好，好可爱的门笛！
他以前竟然都没看到过！！
“别动，他裂了。”
门笛想把蛋举起来，蛋身上的银蓝纹路让他很熟悉，听到枫秀的阻止，门笛也看到了接缝，指尖的星辰不受控制往蛋里钻。
“大哥，你真不知道占预的本体是什么？”
阿加雷斯把记忆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和这枚蛋相似的存在。
枫秀坐到床边，摇着头想把蛋抱过来，将要触及的一瞬间，银蓝光芒大盛。
“门笛！”
阿宝冲上去，被枫秀拦住。
“别冲动，不会伤害他。”
抱着蛋的门笛浮到半空，身后银蓝光柱若隐若现，光柱之中的沙漏布满裂痕。
下一秒，威压降临，瓦沙克后退半步半跪在地上，阿加雷斯被威压冲击，撞碎一面墙，直接飞去了外面。
“殿下，不要动。”
门笛无法做什么，但是他感觉不到恶意，朝着阿宝摇头。已经成神的枫秀下意识想要用威压反击回去，可看到蛋壳裂缝变大，错开一步，把阿宝护在身后，硬生生承受了下来。
“魔神？”
声音缥缈，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上一刻还是疑惑不解，下一秒，勃然大怒！
“是谁？！谁将他伤成这样！神魂不足三分之一，魔神，你给我一个解释！”
听上去，像是占预故乡的亲人。
“是我。”
“很好！你——你让开，我就吓唬吓唬他，又不会真要了他的命。好歹也是魔神，没那么不经吓！”
那声音话说一半，门笛怀里的蛋飞出去，不满的在空中转起了圈圈。
门笛也不受控制的平摊双手，星芒在他手下汇聚，凝聚成一行字。
【他还小，不可以欺负他！！】
声音的主人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枫秀听着都觉得这位不会被空气噎死吧。
“我欺负他？！很好，还没带回家见长辈就胳膊肘往外拐，我看你回来怎么跟光翎交代。当初当你出去玩，可是写了保证书的。”
【不许你去供奉殿告状！】
“……”
沉默半晌，男女混合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们都听到了。”
【……】
刷一下，蛋撞进枫秀怀里，星芒消失，门笛没有准备，整个人掉了下来。
虽说床上很软，摔下不会怎么样，但阿宝还是第一时间扑过去，把人接了个满怀。
心如擂鼓！
门笛双手扶在阿宝肩上，眼神有些发飘，他曾无数次落入这个怀抱，在那双黑眸里看到自己化作星光，消失不见。
“殿下，您可以放手了。”
时至今日，门笛才懂的当初占预与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纵使他的忠诚烙印在灵魂里，可死亡留下的伤痕同样烙印在灵魂上，无法愈合，无法触碰。
最说不出口的疼痛是，他的星域在拒绝阿宝的力量，无法融合的疼痛时不时的就会拉扯他，最严重的一次，他连星盘都无法调动。
“阿宝，走了。”
前恋爱脑魔神有点心疼自家儿子，被操控着的爱而不得，还被利用最终沦为废人。
枫秀扫眼刚走回来的阿加雷斯，后者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瓦沙克也察觉到门笛的不对劲，抱着人去了星魔塔。
无人理睬的阿加雷斯后知后觉自己被迁怒，可他什么也没做呀！
认命般指挥起善后事宜，直到族人小跑着到他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话。
“带去月魔塔，我去处理。”
阿加雷斯抬头望天，希望明天也能看到这么美的夜空。
魔神塔，枫秀抱着蛋想要送回魔神柱里，蛋从他怀里飞出来，躲到阿宝身后。
“过来。”
枫秀伸手，蛋蛋不理，夹在中间的阿宝突然开口。
“父皇，我想离开魔族一段时间。”
这个决定压在心中很久了，让阿宝下定决心的是门笛的拒绝。
记忆里到为了利益让门笛一次又一次献祭的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是他的本性，还是被操控所导致的，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说服他自己，可以让门笛重新接受他的答案。
“你的事先放一旁，过来坐一会。”
枫秀安抚了一句，拉着阿宝坐在床边，转过身和蛋大眼瞪小眼。
“你在怕我？”
占预陨落后，枫秀想了很久，才察觉到他的感觉是错的。
不是占预情绪不稳定，是占预在怕他！
为什么要怕他？
无处可躲的蛋自暴自弃般撞进枫秀怀里，微弱星芒在枫秀年前聚成歪歪扭扭的字。
【怕，怕死了！】
读懂一颗蛋的情绪，枫秀小自豪了一下，他低头，亲吻蛋身的裂纹。
“占预，不要怕我。”
只有你，绝对不可以怕我，离开我！
【我的蛋壳丢在了人族，没有蛋壳，不能孵化，不能再次降生。】
“我亲自去人族帮你找回来。”
蛋蛋点头，枫秀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句。
“蛋，可以吃吗。”
蛋：⊙﹏⊙
救命，有魔要吃蛋了！
“我是问，蛋可以吃食物吗？”
蛋：……吓死蛋了。
【应该，可以吧。】
“好，你好好休息，剩下的有我。”
结束对话，枫秀把蛋往衣服里一塞，准备开始孵蛋模式。
回头看见欲言又止的阿宝，眼神交接的短暂瞬间，枫秀问阿宝。
“你知道，蛋要吃什么吗？”
阿宝摇头，内心已经疯狂咆哮！
我是母亲生下来的，生，下，来，的！
不是从蛋里孵化出来的，整个逆天魔龙族也没有哪个魔是蛋孵的吧！
“父亲，没事的话，我就——”
“第一次孵蛋没经验，你今晚就睡在这里，明日我送你去人族。”
“哦，好。”
好个蛋啊！
你没经验我也没有啊！
同一时刻，人族。
龙皓晨是被哭声吵醒的，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皓月在窗外疯狂喊他，才急忙冲出去。
然后，就傻了。
“皓月，老实交代，你把谁家孩子带回来了？”
皓月六个脑袋都快摇出虚影了。
“好了好了，别摇了。你是说睡醒一觉，这孩子就在这里了？”
皓月疯狂点头。
龙皓晨一脸疑惑地把孩子抱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皓月。
“这真不是你生的？”
“嗷！”
滚啊！老子是蛋生，你见过哪条龙生孩子！
这一夜，好多人都听到皓月在外面的骂骂咧咧，听不懂，但是感觉骂的很脏！
星魔塔
门笛脱下睡袍，赤裸着站在瓦沙克面前，因长久不见日光有些苍白的皮肤上，覆盖着淡淡的一层星光。
“让我看看。”
瓦沙克半蹲下来，想去触碰门笛皮肤上的裂痕，他的手臂，双腿，以及腰上银蓝色的纹身诡异繁复，可以感觉到独属于他们星魔族的本源之力。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永夜长眠之前，开始只是一点点，后来不得不动用纹身的力量压制着。”
“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的星域正在改变，我不想打扰您，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门笛，不论因为什么原因，我放弃过你，但并不意味着我不在乎你。你们去梦幻天堂之前，我曾彻夜未眠反复预言，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是什么？”
“龙皓晨不能留，倾族全力也必须将他扼杀在星魔塔。如若没有占预的降临，我会像个晚年丧子的颓废老者，捧着你的眼纱在星魔塔用大预言术为魔族的后来做推演，确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瓦沙克站起身，给门笛披好衣服，领着他的手走到魔神柱的位置。
“阿宝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看不到大哥在以父亲的身份，努力的想要弥补他。可发生过的事情，再如何弥补都会有遗憾留下来。我也想弥补你，可我能做的事情真的太少，去吧。”
瓦沙克推了门笛一把，将他整个人推进了魔神柱里面，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加施于身，瓦沙克本就虚弱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他只是笑着望向门笛。
“去看你没有看到过的未来，无论是什么样的选择，都可以和我说。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但是我还有改正的理会，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我会闭关，你会成为新的星魔神，星魔族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无条件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被记忆淹没之前，门笛看到瓦沙克身后降临的虚影，虚影竖起手指压在嘴唇，下一秒，时间静止。
虚影绕过瓦沙克走到门笛身前，抬手在门笛额头拍了一下，把即将成型的暗金色五芒星拍散，安抚地摸摸门笛的头。
转过身轻轻拥抱了瓦沙克，虚影化作星光钻进瓦沙克额头的星芒里，一道细细的，为了不察的裂纹贯穿了整个星芒。
时间恢复，门笛在魔神柱中陷入沉睡，瓦沙克浮到半空，释放了一直被压制着的灵力，星盘在他掌中战栗。
“第九星域，拜蒙！”
“瓦沙克大人，拜蒙为您效劳！”
眼戴单镜的年轻人应召而来，苍白面庞让他看上去不像魔族，更像阿加雷斯口中孱弱的人族。
星魔一族在魔族地位崇高，是因为他们的预言从没错过，这是他们的骄傲，也是致命弱点！
“拜蒙，我们一族的预言从未错过，是吗？”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让瓦沙克大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因为预言之外的变数，让瓦沙克被魔神皇质疑，备受冷落，或许，在那个过去里，他已经成为星魔一族的耻辱，令整个星魔族蒙羞。
放下回忆，瓦沙克没有否认，只摇了摇头。
“拜蒙，有件事要交给你。”
“瓦沙克大人，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倾我族之力，寻找神灵。”
“神灵？”
惊讶溢于言表，拜蒙抬头，被满天星斗迷了眼，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用你们的预言术去感受神灵残留的痕迹，你们会理解我的意思的。”
“是，瓦沙克大人。”
拜蒙退下后，阿加雷斯从阴影里走出来，收敛了一身气息，拜蒙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瓦沙克，既然不甘心，不妨与我再合作一次，反正结果再坏也就那样了。”
瓦沙克要顾虑族人。阿加雷斯没有这个顾虑，半人半魔的血脉让他吃尽了苦头。
他不喜欢人族的孱弱，更加厌恶魔族，就好像无根浮萍，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与谁都没有关系。
“透露战略机密给人族，让他们再搞一次偷袭？”
瓦沙克并非不知阿加雷斯背地里做的事情，枫秀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
只是，阴错阳差拼凑上了最后一块预言碎片，计不计较，也没有多大意义。
再者枫秀满心都在占预的复活上，短时间内是不会和阿加雷斯算账的。
“不，我只觉得魔族想要改革。”
这话在瓦沙克耳朵里直接翻译成，魔族该长长脑子了。
“阿加雷斯，来打一架吧！”
阿加雷斯：⊙_⊙
这一个两个什么毛病，遇事不决打我一顿就有结果了？
魔神塔
父子这两个背对而躺，谁也没睡着，也没有谁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枫秀抚摸着怀里的蛋，顺着银蓝色花纹描绘出一个又一个生涩难懂的符号。可这一次，蛋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碎裂的地方渗出银蓝光芒，呼吸一般，平稳有序。
阿宝没有睡意，望着魔神柱，眼中光芒幽暗变换，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从床上下来，脱下外袍，走到枫秀对面跪下。
“父皇，我想舍弃本体。”
抚摸蛋的手指有些僵硬，枫秀定定看向这个刚刚继承魔神皇不久的孩子，虽说没有了本体的血脉压制，阿宝的实力摆在那里，在如何也不该说这些话。
想到某些不可说的原因，枫秀垂下眼。
“给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阿宝抬头，眼神坚定，眼眸深处的星辰泛着蓝光，枫秀暗叹，果然啊。
怪不得瓦沙克近来不待见他。
“本体已经毁了，无力回天。门笛曾向我献祭，他的部分力量留在我的本体之中。只是想知道，把本体给门笛疗伤，他会不会少一些痛苦。”
其实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虽然没有融合力量，甚至产生了排斥，也仅仅限制了阿宝通过星域及时找到门笛。
不难感知到门笛的状况，阿宝搜罗了很多方法在自己身上一一实验，最后这个听上去最离谱的，成为了最后的稻草。
“怎么发现的？”
“魔神柱里魔龙身上的刺少了很多，仔细看不难看出许多鳞片都变薄了很多。尚未成神，大陆上都没有可以伤到您的存在，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您磨碎了本体的鳞片来修补蛋上裂纹。”
“观察的不错。但你可知道，除了自愿还有一个必须的条件。”
“是什么？”
枫秀深深看眼阿宝。
“不拒绝。不论是十万年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曾拒绝过我。”
是啊，占预从来不会拒绝他，不论是多么任性无理的要求。
枫秀突然想起，占预会在他面前耍孩子脾气，但从未真正与他生气。
每一次，都是占预在哄他啊。
“门笛不会拒绝我。”
这句话，肯定，又满是无助。
倘若门笛会拒绝他，哪怕一次，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今日。
“遭受重创后伤势未愈，强撑着收服魔龙血牢，你还有力气剥出残余的本体吗？”
阿宝摇头，深深弯下腰，让后腰处的伤痕展现在枫秀面前。
只一眼，枫秀眼底起了风暴。
”会疼，忍着点。”
到底是自己的抱以期待的最优秀的儿子，枫秀抬手，就听骨骼错位的声音，阿宝趴在地上，后背弓起，浑身战栗，青筋直爆。
经历过剥离本体的枫秀知道那是怎样巨大的疼痛，不亚于把血肉打烂成泥，骨头碾碎成灰，清醒着遭遇这一切。
残存的本体其实没有多少，一块逆鳞的大小，落在阿宝面前。
他伸手，握在掌心。整个人像刚从水里爬出来，湿漉漉的，大口喘着粗气，他抬头，汗水模糊视线，已经看不清枫秀的脸。
“还好，比起门笛，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阿宝的声音都不稳了，枫秀叹气，把蛋放在床上，起身下床去扶阿宝。
【枫秀！小心……】
占预的声音突兀响起，虚弱，急促。枫秀和阿宝同时去看，就见蛋身上的银兰光芒变得暗淡。
阿宝强横着站起来，身体晃了晃，到底是站稳了。枫秀回身，指尖刚碰到。
银兰光芒在殿内炸开，有那么瞬间，父子二人眼前一片白茫，什么都看不见。
光芒散去，空气中散落着碎成粉尘的星星。
而床上，两周左右的人类孩童赤裸着身体蜷缩着，白色长发覆盖在身上，将裂纹完美遮住。
”提前降临，不完整的神格！是谁，动了你的神魂？！“
枫秀把人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孩童占预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枫秀只怕会觉得自己怀里的是一具尸体。
占预不能回答他，更加不知道这人醒来会是什么样子。
占预丢的是神魂，受到影响可大可小，但不论哪一种，都不是枫秀想看到的。
他只想要他的神灵完好无损的回到他身边，嬉笑打闹。
枫秀的手快要触及占预的脸颊上，占预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空洞，没有神采。白嫩无力的小手抓住枫秀的领子。
“枫秀，我疼。！”
这一生哭腔让枫秀彻底失了稳重，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样好。
他的神灵娇气，却从未哭过。
搂紧怀中颤抖的小小身躯，枫秀大步朝外走去，他想，瓦沙克或许会给他一个不错的解释的。
占预的陨落似乎推动了时间的流逝，人类再没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一切都要抓紧时间，去做，去准备。
御龙关外，方圆千里内的冰雪都被染红成血色，人族的伤亡惨烈对于人族而言，或许只伤到了皮毛。
而这，只是圣战开始的号角！
议事厅。
“有谁看见龙皓晨的猎魔团了？”
“你逛了一圈，没看见？”
“遇见了杨皓涵，像个铁壳王八，懒得同他打，戏弄完就走了。人族之中所谓的强者不过就那几个，又不能出手太狠，直接撕了，现在看见他们就烦躁！。”
“阿难才是真要烦躁，他挑的那块骨头，比石头都硌牙，也就他有耐心死磕。换我直接拍死了事。”
“人族不能灭，他们的价值在于长久。”
拜蒙走进来，手上还有没干的鲜血。死灵魔神萨米基纳趴在桌子上，毫无形象可言。
看见拜蒙手上的鲜血，来了精神。
“拜蒙，你杀人了？”
“没有，是他们的血脏了我的手。”
“陛下不是说让小辈们去玩，你们这些老不死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感知到了申殇的陨落，那是我最喜欢的孩子。知道仇人是谁，我不信你们坐的住，没有插手？”
“……人族确实还有用。圈养它们提供价值，总要给他们希望。人族之所以是特殊的，因为他们从不畏惧侵犯者，甚至在被打压的情况下，挺直脊梁，不惜代价地反抗。这才有了那些所谓的，强者。当然，说这些不是夸他们，只是确定他们的价值对魔族是有用的。”
“拜蒙，星魔一族从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你在这里，说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瓦沙克的意思。”
拜蒙微笑，躬身走到一旁，以阿宝为首的继承者们站在外面，一门之隔，是过去与未来，更是荣誉的传承。
“是我的意思。”
“陛下，您。”
“闭嘴，听我说完！”
阿宝轻描淡写的一句闭嘴，跨越等级的威压无差别落在这块区域。
魔神们面面相觑，倒是没有再说话，怎么说也是魔族的皇，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知道你们心中各自盘算，也知道你们不服，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光明正大颠覆皇权的机会。我的本体在梦幻天堂被龙皓晨斩灭，对你们的血脉压制不如父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通知你们一声。”
阿宝停下来，视线在每一位身上扫过，将他们眼中的野心与不屑，尽收眼底。
“你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赢了，魔族你们说了算。输了，就老老实实别给我找麻烦，我不需要废物。“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整个御龙关被撼动，白昼转瞬成黑夜，云层中的雷鸣震耳欲聋，杨皓涵立于城墙之上，他身后的猎魔团等人已经紧握武器，准备随时御敌。
另一边，议事厅化作废墟，魔神柱接二连三地亮起，细数数，一共六十八柱。
阿宝看眼没有动作的阿难，抬手朝着天空狠狠一抓，天空阴沉，被红云笼罩，血海倾斜而下。
手中巨剑长约百米，泛着红光，隐有龙吟藏于剑中。
”来啊！“
自梦幻天堂一战后，阿宝再一次全面释放，他的速度快出残影，在六十八位魔神的围杀下，次次死里逃生，生死到了极限。
阿宝倒提巨剑，落回地上，衣角缀着鲜血滴滴答答，在脚下汇成小小河洼，手臂的袖子已经破烂的只剩下碎片，手臂上肌肉鼓起，各式各样的伤口密密麻麻爬满他的胳膊。
握着巨剑的手都在往下滴血，他却好似没有痛觉，眼眸幽暗，单手抓住剑刃，承受了切骨之痛，以血肉完成最终的融合。
不远处，阿加雷斯打个哈欠，看向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枫秀。
”大哥，就这样，不管他了？”
“他自己的选择，赢了是他的本事，输了是他狂妄自大技不如人，该吃的苦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瓦沙克背地里做了多少，接下里一段时间，我会去人族，阿宝那里你看着办。”
阿加雷斯忍住白眼，说得简单，眼里的骄傲都藏不住了。
枫秀抱着占预去往星魔塔的路上被拜蒙拦下，他寻到了奥斯汀格里芬的下落，还告知了瓦沙克和门笛一同闭关的消息。
阿宝听到门笛闭关的消息，沉默半晌，突然跪下，请求道。
“父皇，有件事情，请您为我做个见证。”
说话的时候，阿宝在看枫秀怀里的占预，知道这位现在无知无觉，可阿宝还是想让这位见证。
见证他成为新的魔神皇，以绝对强悍的铁血手腕压下那些反对的声音，一如在他绝望时占预突然出现，以绝对强悍的方式将他从绝望深渊拉了回来。
阿宝知道，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会深陷在失败的阴影里，成为垫于龙皓晨脚下助他成功的垫脚石。
直到最后，沦为废人，在无人问津。
沦为废人，那是比死还要残忍千百倍的事情。
于是，就有了太子殿下单挑六十八位魔神，浴血奋战的一幕。
阿宝是否成为新的魔神皇，阿加雷斯并不在意，他的野心不大也不小，最多就是不甘，想要报复一下。
这一战，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别急着走，阿难还没出手呢。”
……
永恒之塔
“伊莱克斯，你敢！”
襁褓中的孩子被放置在石台上，手脚腕都被黑色的花纹缠绕，勒紧，那是针对灵魂的魔法。
残缺的神魂被束缚在空中，皓月的五颗头颅落在地上，闭眼沉睡。
第六颗脑袋的虚影时隐时现，很不稳定，正垂涎地望着空中神魂，虽不完整，可神灵的魂魄蕴含着太多好处。
在皓月身体里醒来的属于奥斯汀格里芬的意识太弱，在龙皓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着把人带进了永恒之塔。
龙皓晨一个小鬼，看不透这个婴儿的来历，奥斯汀格里芬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之前被皓月的意识压的太死。
“预奥斯汀格里芬分享我的神力，伊莱克斯，你怎么敢的？“
“您错了，不是分享，是吞噬。奥斯汀格里芬固然危险，可魔神的的存在才是对人族最大的威胁。”
“你想利用我击败枫秀？”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占预摇头，再一次感叹世界意识的影响之大。
即使被重创，仍能让一位不死的半神无视掉天谴之神的危险性，将他定位必须抹杀的存在。
“我不理解，您这样的存在为什么要偏袒魔族，您曾经也是人族，为何不庇护自己的族人？”
“人族？那是久远以前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现在跟我说族人？伊莱克斯，我承认你的强大，但同时也肯定你的愚蠢。”
“您的遗言只有这些吗？”
占预抬头望向永恒之塔的上层，突然问了一句。
“找到了呀。”
被吞噬之前占预看到永恒之塔的空间被撕碎，枫秀抱着幼年体的他踏碎虚空，从天而降。
“好慢啊。这次，就原谅你了。”
原谅你把我弄丢，又及时回到我身边。
怀中的身体散做星光，和石台上如祭品一般的婴儿融合在一起，是少年模样的占预。
枫秀落下去，将人拥进怀里，心中的恐慌慢慢平静。
是不是，他晚来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很好。奥斯汀格里芬，我找你很久了。”
魔神皇中军大帐。
浑身浴血的阿宝端坐在主位之上，大帐内，吃了败仗的魔神们灰头土脸地跪在那里，下首位月魔神阿加雷斯，第七魔神阿难坐在那里。
“陛下，从各方面来讲，龙皓晨都不能死。”
直视过占预的预言，阿加雷斯在对待人族的问题上，更加慎重，但也仅仅是为了大局着想的一句提醒。
“谁都死得，凭什么他死不得？”
“因为他是人族的光明之子，区区一个龙皓晨死便死了，可若是光明之子死了，人族反扑事小。失去信仰和活下去的勇气，对魔族而言，圈养没有精气神的傀儡得不偿失。”
阿宝沉默。
“……光明之子，不是谁都可以吗？造一个伪神而已。”
”陛下，伪神可以造，无法取代的是人族的信仰。光明之子不止有龙皓晨一个，可如今人们眼中所看到，所相信的只有龙皓晨。圣殿联盟的人更是将龙皓晨视作心脏，是重中之重。”
海蓝色的光影在空气中凝聚成形，额头缀着星星纹路的门笛悄无声息出现在阿宝身边，看上去，他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只有阿宝知道，门笛的脸越发苍白，他想让人回去休息，自己陪着好好照顾，可事实操作起来，实在太繁琐。
阿宝站起身，伸手去扶门笛，伸到一半，僵在那里，不动声色把手放下。
谁料，门笛已经靠近他，朝他张开双手。
“陛下，请您触碰这片星域。”
门笛身后，是紫色的星海，丝丝缕缕的黑色在其中穿梭游走。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全新的星域。
“门笛，等我去你身边。”
一步一步，很短的距离，阿宝却觉得好遥远，掌心都被汗湿。
直到和门笛面对面，只要伸手，就可以把这人再次拥进怀里，就可以再次触碰到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偏爱。
真的要再一次将这个人留在身边吗？
阿宝听到心里头有个声音在问，他的犹豫在下一秒化作坚定，轻轻地拥抱住门笛，没有用力，却也用了他的全部力气。
怕轻一些，这人就留不住，又怕重一些，会伤到这人。
“殿下，往前看，往前走，不论何时，您在何处，我都与您同在。”
身上的裂纹隐隐作痛，门笛回抱住阿宝，再一次对着阿宝敞开自我。
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退路，这条路他必须走到头，不论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就算爬也要爬过去。
……
幻海星砂
领域初成，还不稳定，门笛应该和瓦沙克一同闭关，等到尘埃落定。
可他看到了命运的另一条轨迹，充斥着杀戮与绝望，万千星辰被丝线缠绕，玩弄鼓掌之中。
那人隐匿在龙皓晨身后，整个人族都被他控制，成为命运的傀儡，也成为覆灭魔族的关键所在。
可他看不清，明明是星轨幻象，门笛却觉得那个人发现他的窥视。
“陛下，您看那里。”
门笛指着幻海星沙的最深处，黑与紫交缠在一起，形成一条百米长的龙，蜷缩在星柱上，只在阿宝看过来时用尾巴抽打了星柱，使得星柱缺了一块，细碎的星沙落下去，落成小小一堆。
很快就有新的星辰补上。
“门笛，那是什么？”
感受到黑龙身上熟悉的气息，阿宝摸了摸心口，奇怪，心脏怎么突然疼起来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阻止他，不要问，不要知道，强压下脑海中的抗拒，阿宝的眼眸渐渐变成红色。
也许，只要一个答案，他就会向门笛献祭那日一样，让自己再死一次。
“陛下，我愿与您共享我的力量。紫色是我的星图，黑色是您的星图，他们正在融合。等到他们真正融合那日，我的一切都会呈现在您的眼前，愿您所愿，爱您所爱，恨您所恨。”
门笛的声音好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进耳朵里，阿宝手，走到光柱边，就站在那里，低头看地上聚了不少的星沙。
他问：“这些都是你星途的一部分？”
门笛走到他身后，单膝跪了下去，一如从前一般，仰望着他的殿下，魔族如今的陛下。
“那不重要，我的陛下。群星的轨迹脱离了原本的预计。我很抱歉，以我现在能力无法破解，但给我一些时间，只要完成融合，我就可以……”
”我问你，这是不是你星途的一部分？”
阿宝打断了门笛的话，他声音很轻，轻到没有一丝力气，像是喉咙里飘出来，带着血腥。
门笛低下头，身上的裂纹疼痛起来，可他像是身体与灵魂分离开来，他的灵魂疼到哭泣，想要拥抱他的太子殿下。
身体只能僵直着跪在那里。
“说话！”
阿宝嘶吼着，喉咙里的血顺着嘴角淌下，一个踉跄，跪在那堆星沙前，他想要捧起来，双手比划半天，竟然无从下手。
他害怕弄散了，更害怕弄丢了。
门笛啊，他的门笛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因为他，生命献祭！
因为他，放弃了自己一切，拼了命想要与他的力量融合！
疼啊，心脏像是被无形大手捏在手心，稍稍用力，就可以捏爆。
“陛下，不疼的。”
门笛喜欢预言，喜欢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喜欢殿下高傲的样子，喜欢殿下呼唤他的名字后，略带得意的眼神。
太子殿下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那些门笛都看见了，因为看见了，哪怕是读不懂那些情绪，但门笛心疼他的太子殿下，愿意做任何事，只愿他的殿下永远高傲，永远耀眼。
该是苍白的没有重量的安慰，成为了击垮阿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转过身，半蹲下扶起门笛。
他都不敢去碰门笛的身体，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无法打断，那就用他的全部守着这个人，护在身边。
本体炼化出的逆鳞出现在手里，阿宝去下自己的耳钉，将逆鳞融进去，在门笛的耳垂上比划了一下。
轻轻叹息。
“会疼，不要忍着。”
没关系，门笛不懂的，不会的，他会慢慢教给门笛。
第一件事，就从疼要说出来，不要忍着开始吧。
说完，手指用力，耳钉已经穿透耳垂，一滴血被阿宝留在指尖，收藏起来。
“嘶！”
很轻微的声音，阿宝听见了，他凑过去，亲吻了门笛的传承之冕。
他的动作很轻，轻到门笛都没有发现。
“回去吧，阿加雷斯他们还在等着。”
说着回去，阿宝却一点也不着急，他重新享有了特权，只要他想，不论何时何地，可以随意进出这里。
回到帐内，阿加雷斯已经端着酒杯和其他魔神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看到他俩回来还给他俩让了位置。
阿宝也不避让，虚握着门笛的手走过去，坐下把自己面前分好的最好的食物分给门笛。
看一桌子的魔神们停下筷子，盯着他看，阿宝想了想，挑眉。
“吃饱了，要不要再打一架，消消食，继续吃？”
魔神们收回视线，继续用筷子打成一团，刻意避开了阿宝这边。
“有消息，圣殿联盟被拆了，听说现场惨烈，一块完好的砖头都找不到。”
阿宝看阿加雷斯。
“应该是找到了。”
阿加雷斯点头，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大哥这么生气。
点头的动作一顿，阿加雷斯想起什么，招来族人问了一句。
“龙皓晨还活着吧？”
他这一问，魔神们纷纷停下动作，抬头看过来。
“伤得不轻，但是还活着。”
听到还活着，魔神们继续各吃各的，阿加雷斯看眼拜蒙，没再说什么，又倒了一杯酒。
喝酒没人陪着，还真的无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