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约定

    平城的天气总是干燥的，让刚从海洋气候地区回来的楚越有些不适应但又乐在其中，走在路上看到地上的落叶，想起来昨天景盛踩落叶踩出的咯吱声，于是他把脚落在一片落叶之上，又落下，意料之外地没听到什么声音。

    好吧，或许这并不是一片那么干脆的叶子。

    他步子迈得大，很快就回到了工作室，一直忙碌到卫文帆喊他时才意识到下班了。

    “一块走吧师兄。”卫文帆整理着手里的东西，习惯性地说。

    谁能想到楚越翻脸不认人，没由来地数落他道：“你都多大了还得师兄带你回家”

    卫文帆不可思议地停下动作，正要好好说道说道，就看到楚越飞快地揣上手机，快步走出去，留下一句令他无语至极的话——“你自己回去，锻炼锻炼独立性。”

    景盛用干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叠好放在桌角，看了看屋里的那座铜镀金行龙钟，眼神不舍地停留了两秒。

    明天这钟就要入库检阅，再过几天就要入馆展览了。

    眼神移开，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吸引，他看过去。

    是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景盛或许无意识当中认为二人已经算得上熟悉了，没第一时间开口打招呼。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眼睛。

    里面泊满笑意，但似乎有一点他看不清的东西，他可能察觉出什么，也可能什么也没有感知到。

    不过，不重要。

    楚越回视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今天下午临时起意的决定让他的内心并不是那么愉悦和平静，心中的波澜涟漪般荡开，他急于得到反馈，却又不想那么快袒露心声，再者景盛那般清澈的眼神让他的话在咽喉中就失了声。

    “我来看看你。”

    楚越先敛下眼眸，不清不楚地说了这么一句。

    景盛点点头，视线移回钟表：“来看看这座钟吧。”

    楚越顺从地走过去，景盛笑笑，拨动开关，悦耳的清淡乐声响起。

    行龙一周，已过一刻。

    两个人有陶醉于其中的理由掩盖，沉默地站着。

    外面的人声逐渐消弭，下班已近半小时了，两个人应该离开了。

    并肩走在一起，景盛打破这种沉默，歪着头看向他直接问道：“你有心事？”

    “我要出差。”

    “明天？”

    “明天。”

    “不想去？”

    楚越轻微摇了摇头，景盛没再问，二人在修复院门口告别。

    李行远今天有事，景盛没等他。

    景盛早上上班来是坐公交来的，现在站在公交站牌等还有几分钟到达的11路，身旁没几个人，他往马路上张望了两眼，随后低头拿起手机回复着微信信息。

    置顶的家庭群艾特他不少条，很醒目。

    ［景盛，中秋回家不］

    ……光这条他父母就刷了十几条。

    ［景盛，你这网名怎么整得跟实名制一样，还没我时尚］

    ［景盛，还没下班？］

    这两条是景盛妈妈看他一直不回复，发出的来自亲妈的嘲讽和疑问。

    景盛哭笑不得，先回复了后边两条——

    ［工作需要］

    ［刚下班］

    他点开日历查看，发现中秋节就在下周一，这才反应过来周六要上班调休。

    万恶的调休，好脾气的景盛心想。

    距离上一次回家还是两个月前的一次周假，他仔细想了想，夏城也不远，中秋节第二天可以再赶回来陪师父一天。于是他索性发语音回复说：“中秋节前一天回去，在家里呆两天，第三天我再回来。”

    11路马上停靠在路边，景盛排好队准备上车。

    车上空座很多，景盛随意挑了一个后面的位置坐下，要坐十几分钟，他看着窗外慢慢发呆，实则脑子里却在回放着楚越的那句——“我来看看你”。

    他直觉楚越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只是不好对着他说出口，但或许想让他知道。

    什么事呢，竟然能让似乎永远不动声色和体面的人烦扰。景盛被手机的振动声唤回思绪，有人打来电话，是来自平城的陌生号码，他点了接听。

    “喂，您好。”

    电话的那端传来一声模糊的笑，然后是清晰的声音，他说：“是我，楚越。”

    没等回应，他紧接着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景盛也笑，将刚才的疑惑抛之脑后：“好，我记住了。”

    “楚哥，中秋节见。”听起来像随口一说，却也是景盛反常的主动约定。

    楚越这个来电似乎只是临时起意，听了这话，他顿了下，认真地说：“中秋见。”

    不知道这简单的三个字到底算两个人什么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