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云胡扶着他坐起身,拿手边上的皮裘将人裹得严严实实,见他眉宇间遮掩不住的缠绵病气,心疼地嗔怪道:“你病得厉害,我如何不担心?歇在书房里也就罢了,竟还睡得那么熟,连窗子被吹开都未曾察觉…”p> 谢见君摸了摸鼻子,没敢说是自己故意敞着窗子,他喉间忽而涌上一阵痒意,连忙掩住嘴,脸别向他处猛咳了几声,扯得墙上的阴影也跟着晃了晃。p> 云胡给他轻抚了抚后心,又让明文换了热茶,自然地递到他嘴边,“快喝些水润润。”p> 谢见君身子绵软无力,连茶杯都端不住,遂就着小夫郎的手抿了两口,“祈安和大福呢?”p> “都病成这副模样还惦记…”云胡没好气道:“先生带着祈安在院子里玩雪,大福在小书房习字,两边各有人仔细看顾着呢,倒是满崽没去子彧府上,大抵看我脱不开身,一早跟着昌多去甘盈斋了。”p> 谢见君颔首,又止不住涌出几声咳嗽。他眸光穿过小夫郎,望向他身后的明文,“李盛源出门了吗?”p> “回主君,李管事儿方才便动身了。”明文道。p> 他这一病,需得去宫中告假,中间醒的那一阵,便是嘱咐李盛源做这事。虽说领了协理封禅大典的差事,但户部还有右丞坐镇,缺他一个无关紧要,他也想学着方旬偷个懒,挡一挡这身外的糟心事。p> 云胡自是也知道,见他生着病还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不由分说地将人按回到榻上,一层层厚棉被掖紧实,美其名曰让他捂汗,好快些退热。p> 谢见君心虚,一句辩驳的话也不敢说,就听着小夫郎一面吩咐府里人再给房内添些炭火,一面谴明文去灶房传话,让婆子做点清淡的吃食,末了还不忘寻人去迎一迎,请大夫一直未归的乔嘉年,陀螺似的忙不转,他又有些愧疚了。p> ————
乔嘉年请来的益元堂大夫是跟宫中太医院的齐太医一并进府的。p> 彼时,谢见君刚被云胡耳提面命着闭眼歇息,府内下人便来报,说是圣上体恤谢大人宵衣旰食,身体抱恙,特许齐太医前来诊治。p> “没安好心”云胡在旁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他也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谢见君在崇文帝跟前受了委屈,这会儿听着是宫中派人,心里尤其不舒服,“打着诊治的旗号,还不晓得要折腾什么呢。”p> 谢见君失声笑了起来,拍拍小夫郎的手背以示安抚,见小厮引着齐太医进门,他挣扎着坐起身,披了件外衫侧倚在榻上。p> 常被儒冠束起的黑发,如今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有几绺还湿津津地贴在额角上,衬得人面容愈发憔悴。p> 齐太医一瞧,心中便有了分晓,他上前拱了拱手,“谢大人,老夫受圣上之命,前来为您诊脉。”p> 谢见君撩起衣摆,配合地伸过手去,就见这齐太医搭在他腕间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大人,您这寸口脉浮而紧,是为风寒侵表,经气凝滞之象,待老夫为您开副方单,您照着服用两日汤药,便可痊愈。”p> “有劳您费心了。”他道了声谢,重新又躺了回去,瞧那病恹恹提不起劲来的孱弱模样,任谁也不会觉得有假。p> 齐太医不紧不慢地提笔写下药方,交由一旁已经端好送客架势的云胡,“夫人,可否请您去煨些厚厚的米汤来,这剂汤药的药性烈,大人受寒体弱,服用前须得喝些米汤先暖暖脾胃。”p> 照理说,这些琐事本不该吩咐当家的主夫来做,但听这话中的意思,是想寻个由头将自己支开,云胡接过药方,看了眼谢见君后,不情不愿地往门外走,顺道还一并遣散了屋内侍奉的家丁们。p> “小谢大人,老夫今日走这一趟,并非全然为了给您诊脉。”齐太医倒是个敞亮人,屋门一关,他便同谢见君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圣上所言,说您太会挑时候,昨日才领了新差事儿,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实在蹊跷,故而命老夫前来探探虚实。”
谢见君早料到有这一茬,然他既是打定了要告假几日避避风头,断不会草草地装个病,只是没想到这位齐太医居然会如此实诚,实诚到他神色一怔,莫名地意识到点什么东西。p> “太子殿下托老臣给您传句话”齐太医谨慎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道:“这入粟拜爵一事儿,殿下也会帮着再想想办法,还望左丞大人安心把病养好,早日回归朝堂,为圣上分忧。”p> 这话说得漂漂亮亮,但谢见君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这圣上一言既出,岂有半道上追回的道理?太子昨日在早朝上大闹一通,几乎让崇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颜面扫地,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怕是自身都难保,还能给他琢磨出劳什子办法来?“对了,齐太医,太子如今境况如何?”p> 齐太医叹了口气,“老夫听闻,太子今早去了尚书房,因封禅大典一事,同陛下又起了争执,途中李公公还请了国师过去”p> “之后呢?”谢见君追问,想来这太子真是执着,戏台子也搭了,戏也已经唱了一天一夜了,师文宣愣是没将他劝住,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为之。p> “陛下以太子殿前失仪为罪名,罚他在东宫自省一个月,期间谁也不许见,但幸而未剥夺辅政之权,让内侍将诸臣呈上去的奏折誊抄一份,每日送往东宫。”p> 只是不让见人,没说不许参与政事,由此可见这崇文帝的心中,还有他好大儿的位置,谢见君听后,暗地里松了口气。p> 照目前两个皇子表露在外的性情来看,他其实更站太子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