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别是也想跟赵瑾一样了临阵脱逃吧，宋沅礼，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季宴礼不知在琢磨什么，难得也没有睡着。p> “怎么会？我是这种人？”，被小瞧的宋沅礼登时就坐起身来，替自己辩解道，“我就是觉得，咱们都收了这么多天麦子了，怎么不能再坚持坚持？赵瑾这般不管不顾地走了，有点…有点…”，他犹豫片刻，到底没说出那个词来。p> “你管这么多作甚？夫子都没说什么呢，平白在这儿给自己徒增烦恼…”，季宴礼翻了个身揶揄道，他一直瞧不上赵瑾那懒懒散散的懈怠劲儿，故而说话也不怎的好听。p> 宋沅礼抿抿嘴不说话了，屋里重新陷入了安静。p> 片刻，谢见君缓缓开口，“夫子带咱们下地农桑，本就是想让咱们切身体会百姓劳作的辛苦，不至于在乡试中空口白话，不善实事，如今赵瑾自觉已经领会夫子之深意，他要走，便是谁都拦不住，左右随他去吧，你若是也觉得辛苦，也可跟夫子说…”。p> “我可不是那种有头无尾之人！要是这般灰溜溜回去，青哥儿肯定会骂我的！” 宋沅礼信誓旦旦地笃定道，他虽盼着回府城，但不过是想青哥儿而已，绝不是畏惧农桑辛苦。p> 忽而一道雷声穿透长空，谢见君骤然坐起身来，“不好！要下雨！”。p> 院子里和屋顶上都晾着麦粒，这要是被雨冲走了，他们五日来的成果，可就都白费了。p> 三人慌忙下炕，等不及穿蓑衣，直直地跑出门外。p>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另两个屋舍静悄悄的，怕是人已经都睡熟了。宋沅礼提上布鞋，“咣咣咣”砸开庐舍的屋门，“要下雨了，快起来收麦子！”。p> 一阵手忙脚乱的叮咣声，几人衣衫不整地从屋里出来，或拿麻袋或拿木锹，直奔晾晒麦粒的地方，手脚麻利地铲了麦粒往麻袋里塞。
这雨来得着急，一盏茶的功夫，哗然泼了下来，瞬时将人都浇湿了。p> “来不及了，赶紧用苫布盖！”，眼见着雨越下越急，还有大片的麦粒没有收起来，谢见君从柴房里翻出苫布，让宋沅礼去找几块结实石头，自己则同季宴礼用苫布拢住屋顶上的麦粒，见旁个学生还在着急忙慌地装麻袋，他忙扬声吆喝道，“别装了！快找苫布，先盖住再说！”。p> 纵然反应如此迅速，仍有收不及的麦子被湍急的大雨冲进了水沟里。p> 巨大的失落蔓延上所有人的心头。p> 第69章p> 抢收完麦粒, 众人得以喘口气，身上的外衫早已被雨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p> 谢见君烧开一锅水, 借由屋舍里的木桶, 三人痛痛快快地冲洗了下身子。p> 好心的佃农送来驱寒的姜汤, 宋沅礼捧着热腾腾的汤碗, 一面干呕, 一面捏着鼻子往下灌。p> “倒也不用这么勉强”, 谢见君瞧他这副模样，只觉得自个儿的喉咙都噎得难受。p> “青哥儿说了，让我在这儿照顾好自己，我总不好受了风寒被灰溜溜地送回家吧？”，宋沅礼苦着脸喝完一碗后, 担心效果甚微，又要了一碗姜汤。p> “赵瑾还在外面坐着呢”, 季宴礼从屋外进来, 将油纸伞立在门坎儿处。p> “快些来喝碗姜汤暖暖”, 谢见君盛了碗还热乎着的姜汤递给他, 转而拾起地上的油纸伞，“我去瞧瞧他”。p> 他走出屋门，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打落在屋檐下发出闷闷的“叮咚”声。p> 赵瑾不着蓑衣, 也不擎伞，自打盖完苫布，他就蹲坐在水沟旁怔怔出神, 一语不发，已有好些个同窗学生上前劝过, 但一直未曾挪动半步。p> “回去吧”，谢见君手执油纸伞站在他身侧，好心相劝，“你明日便要回府城，莫染了寒气。”。p> 赵瑾闷闷地看着水沟里零星几粒麦粒，良久，从齿缝间几处几个字，“这麦粒淋了雨会怎么样？”。
“若是天晴，暴晒个两三日无碍”，谢见君望着柴房里立着的一兜兜麻袋，缓缓道。p> “这些呢这些被冲走的如何？”，赵瑾问完，只觉得自己好似说了什么笑话。他自嘲地笑了笑，眼见着辛辛苦苦割来的麦子打了水漂，这心里头说不出的沉重。p> 谢见君将油纸伞举到他头顶上，遮住了洋洋洒洒的雨点。p> “寻常瞧着天不好时，农户都会早早地将晾晒的麦粒收起来，只是今日这雨来得着急，才让咱们这般措手不及”，他顿了顿，继而说道，“这农桑便是看天吃饭，天好，大伙儿都欢欣鼓舞，若是赶上暴雨连绵亦或是干旱年节，这地里颗粒无收，就会闹起灾荒”。p> “夫子带咱们下地干农活，并非是捉弄人，只是想让咱们切身体会农桑的辛苦，单单只是收了四五日的麦子，你便心生退却，但你瞧瞧这数千亩的麦田，这是农户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劳作下的成果，他们中的多数人不识几个大字，一辈子没有走出这平桥村，种地是他们唯一能够活下去的生计，很多人都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p> “你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打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娇惯着长大的人，自是不晓得这些辛苦，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道不出口的辛苦就不存在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想，这才是夫子不辞辛劳带咱们走这一趟，想让咱们学会的道理，圣贤书，自古以来，都不是拿来应对科举考试的工具。”。p> “你如今想要离开，夫子自然不会阻拦你，只是行事终归要有始有终，只觉得辛苦便想要逃避离开，这读书亦是辛苦，难不成你也要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