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圣雨终章
无边斜阳作伴，沈北亭独自一人已经接近了神圣帝国圣城的高墙。圣城不靠近北方，故而此时仍然季处仲秋，凉风萧瑟，将沈北亭贴耳的白发吹来又去。
“你在想什么？”业障的声音响起，他最近已经很少见到沈北亭如此沉默的模样。
“佳期在来之前嘱咐我，说此行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面对圣教的利爪。我不知应该如何才能说服自己相信她。”
“是啊，那小妮子开口时，我都大吃一惊。如今的圣教坐拥四大羽化，还有位于羽化巅峰的苏雨正那个老东西坐镇。此行如何才能将他们都尽数除掉？”
“……”沈北亭不再出声，他想起了在出发之前，那带着深深的忧伤望向自己的雁倾寒。
在出发之前，沈北亭在与女儿自醒来后第一次对视时，他就已经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雁倾寒并没有脱口而出地称呼自己。她似乎是在斟酌，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呼唤自己更加得体。
她过去的记忆已经恢复，忧郁的乌云将她眼中原本那倾城的烟火代替，她有些不太敢出声了。
自知出发时间已经迫近的沈北亭还是将木屋周围的所有人都请出了屋子，包括皱着眉头的雁声凝。
他将木屋关上，将低头坐在床榻之上的女孩搂进怀中。
“都想起来了？”沈北亭轻声提问。
怀中女孩微微点头。
“记起了你的父母了吗？”
迟钝片刻后，又是点头。
“想……回去找他们吗？”
怀中是猛烈的摇头。
“好，倾寒乖，那就不要再多想了，你永远都是我沈北亭的家人。”沈北亭将女孩从怀中托出，让她的星眸注视着自己。女孩那浸满泪珠的双眼中满是脆弱的痛苦。
“不相信？”
“……”
“倾寒是在担忧自己的身份吗？就当做了个手术得了，这没什么的。你爸爸我不也被你妈妈卸了右胳膊，又拆了眼睛？在你爸爸我家乡那，身上不少部件都不是原装的这件事很正常，别把自己想得太奇怪。”
“……”
“你在想血缘的事？傻姑娘，你在刚见到我们的时候把自己当做我们亲生的。你总不会觉得我们也这么想吧？那时候我和你妈还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呢。既然我们在一开始就已经认下了你，那倾寒你就是我的女儿。”
“……”
“爸爸的父母是在几年前突然离世的，那个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的天塌下来了。感觉一切就像是梦一样，从殡仪馆的悼念室到等待室，一直到最后拿到了属于他们的木盒子……我都觉得这好像是假的一样。我从家乡逃到了靖江，本质上是在用孤独替代填占回忆。倾寒，爸爸真的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
“看到圣教的那个小妮子了，你还要再往前飞吗？”业障在脑海边响起的提示音终于打断了沈北亭的回想。他摇了摇头，开始向下坠落。
“欢迎，梁行使，路上辛苦。”圣女夏镜雪在圣城门口来来往往人流的注视下，带着自己的侍从们，快步来到了沈北亭面前。
“这次又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还是女神大人在呼唤你……”夏镜雪的声音有些担忧，“但……教皇陛下他们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们似乎对于女神大人对你的频繁呼唤毫不在意。还有，尹大人终于醒来了！”
圣女口中的尹大人，自然指的就是神圣帝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红衣尹残红。沈北亭从不相信他真的陷入了什么重伤，他只是在试图洗脑影响了圣女之后，再找机会安然退场。至于在他退居幕后的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些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先去圣殿吧。”沈北亭不再瞎想，踏步向前方走去。
——
——
与此同时，圣教总殿之中。
教皇苏雨正坐在长椅之上假寐，而此时尹残红快步来到了身侧，他鞠了鞠躬，开口：“陛下，阵法、尽已落下。”
“可有漏洞缺口？”苏雨正并未抬头。
“绝无漏洞，此阵法是我与尹兄联手布置数年，羽化阶……啊不，即使是登神阶，也将会被困于此处。”橙衣主教觉五音在另一侧出现。
“嗯……”
见到此景，一直驻守在教皇身边的黄衣主教洛如是有些大脑宕机，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作为教皇一派的教中最大敌人：红橙衣所领导的改制派首脑，竟会在教皇面前如此恭敬，他的声音发颤：“你们……为何会？你们不是反对陛下的继续任职……期望教会遵照圣典中的票选制吗？”
“哈哈哈，任职？票选？如是啊如是，你莫不是真的相信了，陛下如此雄才伟略之人，会贪恋这区区一国之君的位置吧？”尹残红大笑着开口。
“什么？什么意思？我们不正是为了圣权皇制的目标，才与众多主教争斗至今的吗？我们设下了那么多计谋针对圣女，不正是因为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借神谕之名，命令教皇了吗？”
“洛兄，陛下为圣女设计不是为了杀死她，而是为了成就她。”觉五音接过话来，说出了这句更让洛如是听不懂的答案。
“什么？”
“夏镜雪是当世天骄般的存在，她自小便已经得到了女神的瞥视。若按传统，她自然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代圣女，绝无二选。但，陛下需要让她历经挫折。”
“要彻底激发她的潜能，让她认为自己周围强敌环伺，让她觉得自己一旦停下便朝不保夕。所以，圣女才得以年纪轻轻就步入升格巅峰，成为大陆的顶尖天才。”
“而后来，有了那个半路杀出的沈小鬼，圣女的实力增长愈加迅猛。终于、她不负众望地得到了女神的下一次注视，神谕降临！”
“难道……难道陛下的目的是……”
“没错！光明女神十年未曾降下神谕，自然绝不是因为什么她对圣教失望这种无稽之谈，她一定受了很重的伤……重到，不愿意频繁降临大陆。”
“洛如是，登神阶无法晋升！只要在此路途之上已经有了神明的伟力，那即使是羽化巅峰，也只能为其输送信仰之力，永远抵达不了登神。所以……”
此时，假寐的教皇苏雨正终于睁开了双眼，他感受到了沈北亭与夏镜雪的气息正在接近，于是他起身，替觉五音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所以，本尊将于今日弑神！并借其残躯，迈入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