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荒唐
叶珩没料到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视线一转,落到他手中的画上。
洞府内外时间流速不同,这些画他其实画了许久。
原本是借此平复心境的,却在被某人甩来时尽数打破。
这人咬他时强势,质问时又理所应当。
前头还说了那样一番冠冕堂皇的洒脱话,搅得他一颗心也跟着飘上九霄云间。
觉得或许短短两年,于化神境修士而言的确算不得什么。
可如今看来,仙尊是认真的,且心思远比他以为的要更坚定。
坚定得他方才那一刻的恣性,仿佛是他悠长道途的一抹阻碍。
他眸底暗色翻涌,走向那堆画轴。
路过时席於主动递上一卷。
“还烧吗?”
叶珩弯腰的动作一顿,扫过他递来的手。
“烧。”
他接过直接丢进火里。
火焰蹿高,跳出一股嚣张气焰,似在嘲笑他的贪婪。
席於见状直接抬手,地上的画卷一齐飞出,在两人面前弧形散开。
刚蹿出的火焰似有了灵性,化作一条长龙跃出,在卷轴底下留下一朵朵火莲悬浮。
火光映照在了叶珩眼底,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冷沉眼眸瞬间点亮。
他一怔,心底忽生出种贾宝玉陪晴雯撕扇的荒唐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火焰一点点炙烤过布帛。
一眼望去,一排水墨身影被火光浸染,竟像那人当真置身火海一般。
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席於一侧目便看到他不停轻颤的眼睫。
他顿了下,淡声提醒:“还有一批……”
叶珩一下回神,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卷轴。
又很快松开,丢回他怀里,匆匆从殿中离开。
席於自然接住,看着他消失的空处,忽然一笑。
他抬指摸着被触碰过的唇瓣,眼神幽如深空,带着点点亮光。
叶珩的主动虽让他欣喜,可他眼底的挣扎亦如针一样刺在他心头。
不能急。
但也不能由着他把此事糊弄了。
他打开卷轴扫了一眼,便随手丢进火里。
——只有他一个人的画,留着也没意思。
他处理了所有画卷,只留下最初两幅。
谢牧按吩咐办完事来寻叶珩,敏锐地觉出二人间气氛有些不寻常。
虽然一人在屋内,一人在屋外,并无交流。
可他觉得这二人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敲了敲门,待听到动静后才推门而入。
叶珩坐在榻上打坐。
谢牧看着他清隽挺拔的身影,缓步上前:“师尊,门内上下已检查完毕,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叶珩睁开眼,眸色幽深。
那眼神在转向自己后才稍稍转缓。
“不错。”他赞了一声。
谢牧的目光在他唇瓣上停了下,缓缓移开。
“贺师兄醒了,他说洗漱过后便来向师尊说明情况。”
叶珩颔首。
谢牧深吸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又落回那处。
“师尊跟席於仙尊……”
他声音低沉,手指不由得蜷紧。
“……他欺负您了吗?”
叶珩听他提起席於,心下本能一紧。
听得后半句,又是一愣。
他皱眉:“何出此言?”
谢牧眼神幽暗。
这情形昭然若揭,哪还需要有此一问。
他的视线太过明显,叶珩意识到什么,瞳孔微微一缩,脸上忽然升起一片燥热。
“没有。”
他矢口否认,忍住检查唇角的冲动,冷声道:“不过是想到些麻烦事,无意咬破了。”
谢牧灼灼地盯着他,竟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压迫。
他错开视线,面不改色。
“怎会与他有关。”
说完后又意识到自己没必要与他解释。
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谢牧听着他话里无意的维护,垂下眼帘:“这样……”
“那师尊可想通了?”
这话像一记警钟,敲在了叶珩心头。
叶珩怔忪一瞬,微微颔首,神色冷凝。
“自然。”
谢牧听得回答,露出一个笑。
“那便好。”
“师尊若有难处,弟子愿为师尊分忧。”
盯着他的面容,叶珩忽然想到一事。
“你先前说的立誓,还作数吗?”
谢牧一顿。
这话题转得似乎有点快。
不过只要叶珩愿意,他自无不可。
他点点头。
“弟子从未改变过心意。”
叶珩心头微动,终于展颜,语气也重新缓和下来。
“那就现在吧。”
谢牧颔首,举起手指,唇瓣轻启。
“弟子谢牧今日在此立誓,无论生死,将永远……”
“咚咚!”
“掌门,来了一名女子,说有事要与您商量。”
“她身上带着小清风门的腰牌,说是您亲自给的。”
青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谢牧的话。
叶珩眸子一沉,看了他一眼,起身朝门外走去。
谢牧跟在他身后。
门打开,只见青岩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形容狼狈,神色焦急。
她一看到叶珩,双眸便透出光亮。
张口欲要说话,又似顾忌旁人,怯怯懦懦,眼神还有些闪躲。
完全不见从前的冒失张扬。
叶珩看到她愣了一下,看清她的情状,更是神色微凝。
他让人进屋。
青岩识趣地离开。
谢牧见到她也心中疑惑,忍不住打量了几眼,替她斟茶。
邱灵一把接过,仰头饮尽。
上次在清云镇没喝的,今日倒喝上了。
她神色焦急,一把抓住叶珩袖子。
“叶珩!你救救我师兄!”
叶珩眼皮一跳。
“金子骁?”
“他怎么了?”
邱灵眼眶泛红,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咬着牙:“师兄他……他被禁术所伤,如今危在旦夕。”
“我知道你来了仙盟大会,便直接带着他过来了。”
“只是他伤重,又非参赛弟子,无法进伏羲宗来,我……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
叶珩神色凝重,看向她的眼里充满了探究。
她这话真是疑点重重。
若是此前他不会有任何犹疑,可今日才刚得知有人对他门中下手,他不得不多几分考量。
邱灵没料到他会露出这般神情,一时面色惨白,如遭雷击。
她神色哀伤,又带着一种不甘与愤慨,看向叶珩的眼神充满了怨斥。
叶珩微顿:“你先说清楚事情经过,再用这般眼神看我。”
他两人是金云宗弟子,来了伏羲宗不去找本宗之人,反倒寻上了他。
寻他时亦是没有交代宗门身份,实在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