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能洗的呀。”
温晚凝笑一笑,“台词背好没有?”
“背一礼拜了,”魏应淮小粉丝状态又有点上身,“别人的话我说不准,要是晚凝姐你和我对戏,我觉得我肯定能超常发挥。”
“那就希望我们能分到一起。”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陆续喊人入场,她在魏应淮旁边靠着墙,又把今天的试镜剧本看了一遍。
片段是林宙随便挑的:
弟弟考上了全国top级别的理工大学,成绩好,外貌出挑,很快凭借着扎实的专业能力和学长一起创业,等到毕业时,已经开上了属于自己的车。
姐姐从家乡坐火车来偷偷看了他许多次,从未和他提起。弟弟的毕业典礼这天,她精心打扮过,欣喜又自卑地踩着他的影子,再三犹豫着不敢去拉他的手,直到自称弟弟女友的年轻女孩像小鸟扑簌而来,挽上他的手臂,以全然女主人的姿态打开副驾驶车门。
夏夜的晚风,粘稠又无声的暗恋心绪。
林宙想看的,就是他们对这段三人拉扯的理解。
看笔记的功夫,身穿黑衣的选角导演过来叫人,“应淮到你了,晚凝正好也在,林导喊你过去对下一组的戏。”
魏应淮当场差点喜极而泣,朝着两人的方向分别拜了拜,推开试镜场的门轻声进去。
小桌子后面坐了摄像编剧和制片人,林宙懒洋洋倚在中间椅子上,朝他们一抬手,“从上车这里直接开始。”
空空荡荡的房间,四周都是巨大的镜子,温晚凝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开始吧。”
为了配合戏中的人物角色,温晚凝今天是素颜,麻花辫略显凌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
只是助理导演做了虚拟打板,魏应淮却能明显感觉到,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漂亮的脸,少了些温晚凝本人的安定,多了些徒有阅历而无体面见识的警戒和自卑,以及藏在羞怯眼神之下的痴迷。
这里的情节是女友习惯性地想坐上副驾驶,被反应过来的弟弟打圆场赶去了后座。
温晚凝坐上车,低着头飞快捋了两下鬓角,有些窘迫地,试图将反光里太红的嘴唇抿淡。
弟弟掏钱给她买了助听器,她能听到一些声音——
不多,但足以听清喜欢的人叫她“姐姐”,她很珍惜。
因为怕丢,平常在厂里上班时都舍不得戴,来之前的几天特地充满了电。
听着后座上不断传来的清脆女声,明明是在试着和她攀谈,她却没了兴致,抬手把助听器摘了,仔细装进绒布袋子里。
魏应淮侧着脸瞥一眼她,从后视镜里看向不解的女友,语气中充满歉意,“我姐助听器没电了,她不是故意的。”
温晚凝转身想看清他的脸,听到林宙喊了声停。
完整的一个片段还没演完,就被中途截住,魏应淮全场台词最多,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僵硬地停在原地。
林宙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他身上,镜片后的眼睛饶有兴味,“晚凝,为什么不把后背靠在车座上?”
魏应淮松了口气,跟着看过来。
按照正常的生活习惯来看,只要系上安全带,人就会习惯性地往车座上靠,像温晚凝刚刚那样远离椅背的动作,其实是反常识的。
“毕业典礼的这天很热,她没来过大城市,羞于和人打交道,因为说话的语调很怪,也不好意思跟别人问路,在校园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位置,一路基本上都是跑过去的,身上都是汗。”
屋里有点冷,温晚凝把两手叠在一起,阐述着对角色的理解,“她知道自己可能注定融入不了这个世界,那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的尊严,不在车座上留下汗印。”
林宙坐直了些,和编剧交换了一个眼神,“好,我们稍晚些会给最后的答复。”
魏应淮出去后,温晚凝又和别的男演员搭了几次,演的片段都来自同一段戏,但侧重点各有不同。
走出排戏室之后,人已经累到有些恍惚,远远看见廊角的自动售卖机前魏应淮还没走,和她对上视线,抓着手里的两瓶柠檬水飞奔过来。
温晚凝挺诧异的,“我还以为你会回去等。”
“回去更折磨,”魏应淮把其中一瓶常温的递给她,“听说林导完全没有选择恐惧症,基本把人都试一圈讨论个十几分钟就定了,索性等个痛快再回去。”
想起刚刚试戏时候的互动,他还是觉得激动,“晚凝姐你真的神了……怎么会连坐姿这种细节都想得到啊我去。”
温晚凝浅笑一下,谢过他的饮料,找了把椅子先坐下,“生活经验吧。”
只不过不是她自己的。
最初看《春夜》本子的时候,她只是把女主角当做一个遥远的,和她生活经历截然不同的小姑娘,当时试镜的表现现在想起来,也许真的如林宙所说,“感觉不对”。
但是和凌野重逢之后,她越来越多地在这个角色身上看到了十七岁凌野的影子:像小飞蛾一样闯进大都市,长久生活在常人难以想象的静谧世界中的,孤单的灵魂。
当年的凌野,被夸的时候会安静地红了耳廓,然后是不自在地敛眸,漆黑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
说今天得空回申城,可以去赛车场接他,就背着包站在赛车场外小巷的昏暗处一直等,连温晚凝迟到了一小时的那次,也毫无怨言。
上车的时候会挺直了背不靠上去,她一开始还调侃他是不是偷偷穿了背背佳,后面才发现是凌野觉得自己出汗太多,不想弄脏了车上干净的粉色靠背。
那时候凌野还在长个子,比现在的结实体型要瘦一些,也许是因为白天的训练强度实在太大,直直地这样坐一会,辛苦到腰都在抖。
幅度很轻。
但她就是注意到了,飞快伸右手一戳。
凌野猝不及防,整个上半身像触了电,向后剧烈一仰,俊脸在幽暗的环境中红了一片,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乎是无助地看着她。
温晚凝顺利得逞,偏偏还要抱怨似地扬眉,“能洗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