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歌会盛典这天,陆云野的舞蹈视频位列热搜排行榜第一,单曲再次成为各大网红翻跳的经典曲目。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叶淼淼抱了一大束玫瑰进来:“离歌,粉丝送你的花。”
陆云野双脚悬在椅子扶手上,懒洋洋地接过,低头嗅了嗅:“挺香,请她们喝饮料吧。”
叶淼淼瞪大眼睛:“几百号人诶!”
“这有什么。”陆云野将额发往后抓,没卸妆的眼下贴了亮片,看起来像眼泪:“要对粉丝好点,大冷天在露天会场站四个小时多不容易。”
外面还下雨,椅子上的女人起身走到窗台前,楼下是一群乌泱泱撑伞的人,绚烂的灯牌若隐若现。
“啊,真冷,早点下去吧。”
饮料到会场的时候陆云野恰好出现,灯牌和信封从几名胖保安的身体缝隙中伸出,她一一接过,并在要签名的照片上盖了个唇印。
“来不及签名,就用这个代替了。”
大波浪卷发撇至肩后,被养得柔顺的发丝沾了几点空气中的雾珠,女人在跨上车前回身飞吻,红唇放置掌心轻轻吹了下,勾得人群蜂拥而至尖叫。
“离歌!离歌!”
叶淼淼将门拉上,声音戛然而止。
陆云野翘起脚散漫地问:“明天行程安排是啥?有没休息时间?”
“有。”叶淼淼找出手机一张一张翻看,最后肯定道:“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拍摄新mv,三点之后你是自由的。”
“真自由就好咯……”女人伸个懒腰,在黑暗中摸出烟和火机,咔的一声点燃,香烟散出细细氤氲。
叶淼淼皱眉:“车里呢,你注意点!”
陆云野摁开车窗,将手搭在玻璃上:“这样总行了吧?有时候我觉得你不是我助理,你是我妈。”
叶淼淼皮笑肉不笑道:“那要听妈妈的话噢!”
陆云野吸一口烟,目光斜斜横过去:“你才多大?占我便宜?”
蛮不讲理!明明是她自己先提的,叶淼淼懒得和她争,点击发送行程表:“发你了,记得早点起来。”
车内静谧的安详,陆云野放下腿,姿态慵懒地往后一靠:“真不想干了,一年没睡过完整觉。”
“合同下月到期,你可以选择退圈睡觉。”
“那怎么行。”陆云野说:“想休息的是陆云野,陆离歌永不停歇。”
“嗯嗯嗯嗯。”叶淼淼敷衍。
一根烟灭掉的时间正是陆云野到公寓的时间,她掐灭烟将外套帽子兜到头上,踩着水坑下车往里走。
叶淼淼发微信消息:【明早六点接你。】
陆云野回:【知道了妈妈。】
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
进屋后的女人甩掉高跟鞋倒床就睡,凌晨四点半再度醒来,妆花的跟鬼一样,陆云野脱掉衣服开水洗澡卸妆。
身体疲乏困倦的情况下,滚烫的欲望会直线上升,到达极限时需要自我纾解。
比如现在,生理反应盖过困意,就像蛊虫侵蚀理智,陆离歌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性感女星陆离歌。
而陆云野是跪坐在浴室里将手探入衣服下摆解决自己的陆云野,她一直分得很清。
花洒冲击地面的水声混淆了裙下过于暧昧的声音,手臂与布料摩擦,热水雾气扬起。
洗干净的卷发曲折在肩上,她仰着头张嘴急促呼吸,光这样不够,浴室柜子里有常用的私密用品。
陆云野拿出来张口温住。
歌会盛典用了一个月排练,住在房车一个月,几乎是把自己迫挤在理智和欲望中间。
水汽熏得眼睛发烫,另一只手忍不住抓紧裙摆,美甲深扣进纤维里。
发丝贴在额前,隐隐从发梢滴落水珠到锁骨上,顺着脖颈下滑。
最终浴室里传来欢/愉的深叹,陆云野扶住墙慢慢坐直身,认真冲洗手里的东西。
窗外天色微亮,叶淼淼发消息说半小时到,她吹干头发,在下楼前点了根烟。
六点零五分,陆云野戴着口罩和墨镜上车,叶淼淼从副驾驶递过早餐:“豆奶和三明治。”
“谢谢妈妈。”陆云野嘴贫。
叶淼淼欣然接受:“不客气宝贝。”
七点钟的摄影棚已经挤满人,陆云野一如既往,下午两点提早收工,然后打车去郊外。
城郊有家咖啡厅人烟稀少,她经常坐在角落慢慢抽烟,抽到第三根头顶笼罩一片阴影,将细碎的阳光遮盖大半,视线暗下来。
“拼桌?”陆云野挑眉:“拼桌得请我喝一杯啊。”
对方抬起脸礼貌开口:“陆离歌你好,我是岑今,你应该认得。”
陆云野手里的烟快烧到尽头,她摁灭进烟灰缸:“认得,长渊老板的助理?有什么事吗?”
岑今哗啦啦抽出份合同:“听说你在圣华的签约要到期了,有没兴趣加入长渊?”
陆云野想也没想回答:“没有。”
岑今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不在意道:“圣华抽成百分之六十,长渊只抽四十,你单曲销量这么好,给圣华六十不亏吗?”
风很大,女人将卷发绕至耳后,勾了精致眼线的眼睛含着笑意:“你们调查的这么清楚?这次该不会是跟踪我来的吧?”
“怎会。”岑今也笑了一下,指着身后的黑色豪车说:“我们老板也在,恰好路过而已。”
顿了顿,她补充:“陆小姐要上车谈吗?”
陆云野交叠起双腿:“那不能,等会你们把我绑架了怎么办?”
岑今收起合同:“这您可放心,长渊光明正大,言家也光明正大。”
言是车里那位的姓氏。
“行啊~”陆云野站起身,把烟盒揣入卫衣口袋:“言老板包晚餐吗?”
“只要陆小姐赏脸。”岑今拉开车门。
言疏月坐在后排环着手臂,头靠在车窗上,浅蓝色的西装外套斜搭在腿上,盖住被窄裙包裹的双腿。
“哟!”陆云野翘起唇角:“言总。”
岑今绕到驾驶位,用眼神催促她上车。
言疏月干净利落的马尾扫在后颈,她只化了淡妆,被窗外几束细光照着半边脸,眼眸呈现出蜜糖的颜色。
陆云野坐进去。
车子启动后岑今问去哪,言疏月将脸转向陆云野,涂了豆沙色口红的唇张合:“陆小姐决定。”
陆云野垂下眼睛看她隐约露出的腿:“言总这么客气,那就乔家湾。”
岑今又回头看言疏月,女人淡淡道:“去吧。”
乔家湾吃的私房菜,市区仅此一家,像言疏月这样的身份,进去就是单独包厢。
岑今斟好茶说:“陆小姐考虑好了吗?”
陆云野望过去:“好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言疏月掀起眼帘示意她继续。
“包吃就算了,包住行不行?言总的别墅应该很多房间,腾一间给我,我好退了圣华租的公寓呀。”
她声线很慵懒,衬着一双妖媚到极致的眼睛,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言疏月听出来了,下颚线微扬起,清冽道:“可以,半年内让长渊超过圣华。”
陆云野惋惜摇头:“这个要求陆云野办不到。”
说着撑起下颚:“不过陆离歌可以,但陆离歌是圣华的版权,言老板怎么说?”
“好说。”岑今又抽出合同:“写下陆离歌三个字,违约金算长渊的。”
陆云野没再说话,抬起手龙飞凤舞地签字。
……
热闹的街巷口车流如织,陈绎心端着麻辣烫坐下,递给对面人一双筷子:“所以你下个月就要跳槽去长渊了吗?为什么啊?”
陆云野掰开竹筷搅拌汤汁:“因为圣华给的钱太少,抽成六十,我怎么买大别墅?”
陈绎心睨她一眼:“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好吧。”陆云野诚恳道:“歌会盛典那天长渊老板就坐在前排。”
“然后?”
“然后我看上言疏月了。”陆云野说。
舞台的灯光色彩斑斓,可遮盖不住台下黑色西装女人清冷淡然的面容,走马灯的光影交错间,那张脸出奇的冷,好似这会场的热闹与她无关。
确实是无关,陆云野心想,能上歌会盛典的艺人几乎都是焕艺旗下的,陆离歌是圣华唯一的王牌,如今这个王牌也要倒戈了。
“听说她们想联手整倒圣华。”陈绎心显得心不在焉,筷子不由自主戳着碗里的菜。
陆云野翘起腿:“这和我有啥关系呢?”
言疏月能这么爽快答应条件是因为言家大小姐病重,长渊不得不让言二小姐接手,原本有些很好的资源就在这交接中错失了。
岑今跟了她三天,所以她才特意找空余时间打车去郊外,坐在安静无人的角落等人找上门。
能让老板助理亲自上阵的事情,除了挖人就是绑人,陆云野觉得是前面那个。
毕竟长渊没几个拿得出手的艺人,陆离歌三个字含金量太大,至少能帮长渊起死回生。
陈绎心回过神,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是看上言疏月了才选择跳槽?”
陆云野捏着烟说:“不可以吗?谁不想傍富婆呢?更何况富婆现在想靠我捞钱。”
“言家有钱的很,估计是想站队,毕竟明家和……南家更大。”
陈绎心吃了一口菜:“而且言家再不济也根基深厚,犯不上要靠你一个艺人赚钱。”
陆云野抬脚踩灭烟:“谁会嫌钱少啊?我图色她图财,互利互惠。”
夜里的冷风刮得人生疼,陈绎心捂了一下脸:“你别引火自焚就好。”
陆云野拉起口罩,凉风中爬虫啃噬般轻痒的感觉突然从背脊蹿上来,她用力抓了下丝袜,手指陷进肉里,把黑色长袜剌出一道口。
分不清这种突如其来的欲望因为什么,陆云野只能握紧筷子试图靠吃东西分散注意力。
幸好很快她们就各自打车散场。
陆云野到家后纾解了两回,不过瘾用手再来了一次,冲击大脑的欲迫使她屈起腿稳住身体。
颊边的碎发沾在嘴角,被她偏头甩开了。
在黏腻而模糊不清的情况下,陆云野突然意识到今天突如其来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了。
她当时想到了言疏月的脸,那双像是水中月一样清冽寒凉的眼睛,还有马尾发梢扫过的雪白脖颈。
陆云野从迷离中缓神,把用品丢进消毒水池后洗了手,转身去床上补眠。
第二个月的月头,陆云野跳槽到长渊的消息上了两天热搜,同时也把圣华推上风口浪尖。
艺人不续约这种事情多多少少会被猜测,陆云野的粉丝们觉得是圣华不做人,毕竟圣华克扣员工工资的事情已经不算秘密。
从圣华离开,岑今接陆云野去言疏月的别墅,一共五层,还有电梯上去,她没让阿姨帮忙,倚在电梯口对言疏月说:“老板,你不陪我去看看?这房子的主人是你吧?”
言疏月静静看她几秒,短裙下的腿动了动,最终跟进电梯。
陆云野搬东西时特意没有盖住那一箱用品,大剌剌抱在怀中丢到桌上,她确信言疏月看见了。
看见了,但也只是扫一眼,眼神停留的瞬间便迅速划开,陆云野手覆盖上箱子,意味深长地问:“怎么了,你没有吗?”
言疏月轻微地皱眉,神情像责备又像没有感情:“早点休息。”
她把门带上,踩着高跟鞋下楼。
陆云野听着楼下开门关门的声音,拿出手机发消息:【老板,可以抽烟不?】
言疏月没回复,意料之中,她抓起椅子走到窗前坐下,用脚顶开窗,楼下景色一览无遗。
陈绎心说得挺对,言家还是有钱的,五层楼别墅,前后都是大花园,陆云野还以为这栋别墅会有别的人在,没想到只有言疏月一个人。
连阿姨也准时下班,六点之后的言家像无人之岛,过于静谧,院子里喷泉的声音都能听到。
陆云野抽了会烟觉得肚子饿,跑去楼下厨房翻冰箱,言家不仅人没有,吃的也没有,翻箱倒柜五分钟只找到一袋米和四个鸡蛋。
她炒了两碗饭,端起一碗上二楼敲言疏月的房门,门从外往里被拉开。
房里的女人穿着一件杏白色的睡裙,面料一看就很贵,头发应该是刚洗过,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下。
这件睡裙领子很低,言疏月的身材并不瘦,陆云野甚至能看见内衣花纹下包裹的饱满。
她们的身高差很微妙,是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便能亲吻到的距离,这让陆云野有一瞬间冲动。
里面的人没有站出来,半个身体掩在门后面淡然问道:“什么事?”
陆云野靠在门框上,抬起手将碗晃了晃:“吃不吃饭?我亲手做的。”
她加重“亲手”二字,但对方只是侧过脸用听不出情绪地语气说:“谢谢,不吃。”
说完要拉上门,陆云野手往前一抵,木门和瓷碗碰撞出响声,门再没法彻底关上。
“这里人烟稀少,我一个人吃饭好害怕啊。”她眨一下眼睛,鲜红的口红有点斑驳:“老板不陪我吗?”
又是这种奇怪的问句,言疏月心想,她抱着一大箱子私密用品摆上台的时候也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那些东西只是一堆娃娃。
陆云野突然像想到什么,上下打量几番,目光很热烈:“该不会要减肥吧?”
言疏月凝视饭碗半晌,伸手捞出衣架上挂起的浅蓝色外套披到身上,小步挪出房间,还顺手关了灯。
女人浅笑着跟在她身后下楼。
吃饭的时候她们没说话,陆云野用手机看自己的舞台回播,唱到一段大高音的时候,言疏月突然抬起头说:“没修音?”
陆云野一缕卷发遮住了右眼,就这么隔着发丝看过去:“修音可没我本人唱好听。”
“唱一段。”言疏月说。
“现在?”陆云野笑了:“认真的?”
言疏月放下饭勺环起手臂,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陆云野垂下眼睛:“行啊,等着。”
她张嘴就是副歌部分的阶段性高音,带着慵懒与性感结合的腔调,言疏月听着,觉得完全超出了录音棚的水准。
女人唱完往后一靠,侧首问道:“如何?”
言疏月神色有点复杂:“圣华挺会藏宝。”
“但现在这个宝归你了。”陆云野叼起烟,见对方盯着自己,站起身含糊不清地说:“我去院子。”
很难得的,言疏月淡淡笑了一下:“不用,你可以在这抽。”
于是陆云野坐在言疏月对面点火,隔着云雾缭绕肆意望她。
言疏月听她唱歌时眼神很明亮,像水里的月光突然被一双手搔出涟漪,波纹荡漾中晕开银色的花纹。
让她有种她性格不该是这么冷淡的错觉。
“工作行程安排有收到吗。”言疏月又突然问,语气比在房间门口柔和许多。
陆云野点开手机,发觉自己被圣华踢出了群聊,然后被岑今拉进新群,里面没几个人说话,往上拉都是行程表的图片。
她找到自己那份点了保存按返回,看见叶淼淼连发了十几条语音消息,她从第一条开始播放:
“陆离歌,你签长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早知道这样不如让你退圈回去睡觉!
第二条:
“你到底什么时候和长渊的人勾搭上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不是你亲爱的妈妈了吗?”
最后一条,女生的声音变成了哭腔:
“呜呜呜呜陆离歌!陆云野!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从选秀开始我就跟着你,咱俩穷得吃一锅泡面的日子忘了吗,陆云野你忘恩负义……”
陆云野被吵得猛摁音量键,声音弱下去才举起手机准备回复,字打到一半突然垂下手对言疏月说:“老板,商量件事,让叶淼淼继续跟我成么。”
言疏月听了半晌的哭闹,此刻很意外地看她一眼:“长渊的助理不会这么吵。”
陆云野解释:“她从出道就跟着我,早就习惯了,换别的人不好磨合。”
出道就跟着……言疏月心里默默盘算,也就是将近七年多的时间,确实很久,不过。
“你也可以和另一个人磨合七年。”
女人勾勒精致的眼尾轻挑起,蕴出笑意:“下个七年还在不在圈内都难说,珍惜眼前人嘛。”
她抬手抓了把额发,动作很随性,言疏月觉得她身上的慵懒感与生俱来,反而性感这个标签只有在镜头前才会很明显。
“要不这样。”陆云野后仰脖颈,好商好量道:“马上赏金歌会,我去参赛拿个第一?”
长渊还没有艺人够资格登上赏金歌会的舞台,但陆云野几乎是常驻嘉宾,有时候负责压轴,有时候负责开场,从没有做为选手参加过。
言疏月好看的眼眸颤动,接着和她对视:“让你参加比赛岂不是屈才。”
拿不拿第一其实不要紧,长渊没有大红的艺人,如果陆云野参赛,衣服上会标记所属公司,是一种无形的宣传。
陆云野起身绕过桌子,不急不躁走到言疏月跟前弯下腰,那一头大波浪卷发蹭在坐着的女人脸上。
她真喜欢她的脸,还有眼睛,静若湖水,看久了便是欲望的化身。
“客气了老板。”陆云野没有挪开视线,直勾勾看她:“这不是和你商量着让叶淼淼回来吗?”
她的姿势太像要亲吻对方眼睛,实际上言疏月也有一刻想到了,飞快颤了颤睫毛,往后拉开距离:“可以,但叶淼淼的住处长渊不负责。”
撑在椅背的手松开,陆云野站直身体,懒洋洋地点头:“那就谢谢老板咯~”
这场饭后谈话没再继续,言疏月披着浅蓝色的西装外套优先上楼,陆云野在楼梯下看她。
她的肩膀很纤细,显得背部有点赢弱,每一下脚步却踩得很重,发出沉闷的踢踏声。
言家书香门第,百年才出一个经商天才言疏影,可惜天才命薄,言家不想放弃刚有起色的商圈,于是急着推言疏月上位。
陆云野想,这有点强人所难,言大小姐杀伐决断,没什么商量的余地,言二小姐却不一样,她的冷淡漠然似乎只是保护色。
伪装始终是伪装,无意间透露出的温柔和心软才是本性,陆云野抓住了这个关键,并打算一点点撕开这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