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忠告
第二天一早谢辰安便醒了过来,心中有事,自然也睡不踏实。脑子的意识刚刚苏醒,朦胧的双眼睁开,便想到昨晚的事。
他下意识的去寻找沈晏昭,看见沈晏昭趴在自己的桌案上睡着了,一时欣慰一时惆怅,欣慰的是这睡觉的样子像极了行歌,惆怅的是过去只有行歌会趴在那张桌子上打盹。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下面,已经被换上了一条干净的裤子,看自己的小兄弟今天早上没有一柱擎天,便知道昨晚应该是缴了械。
他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起身轻轻的走到沈晏昭身边,给他披上了一件大氅后就出门去了。
他还特意从飞仙池经过,特意去看看贺北秋那小子。透过门缝寻找着,这小子果然没有跪在那里受罚,反而躺在自己的摇椅上呼呼睡的更香。
他心中骂着:“这小子还有点意思。”
别看只过去了一天,新鲜血液的注入给谢辰安有了新的感觉,晏昭的乖巧和北秋的性格,让谢辰安在心里逐步的有些接受了他们两个。
他换好衣服出门后直奔秘书署,虽说没怎么想好如何对付周家,但这几天也要安排工作下去了,行动要开始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走在冬季清晨的路上,冷风瑟瑟,两旁满是卖早点的小贩,碰巧他就能遇见谢瑜。
两个人在同一个早点摊遇到了,谢瑜先是笑了笑。
谢辰安更是想笑,没进宫前,登门去找都见不到谢瑜,进宫以后,吃个早点都能遇见遛弯的谢瑜,你说好笑不好笑。
“老谢,我进宫见驾的事你知道了吧?”
“那自然是知道了。”
“你说说你……”
“哎,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领了上谕,咱们就该行动起来了。”
谢辰安咬了一口包子:“可是还要去秘书署交代一下,古北口这趟差事我们该怎么做?”
谢瑜“滋溜”喝了一口粥,咽下去说道:“这点事情包在我身上。”
“你有眉目了?”
“你看你说的,要不然君侯让我和你去干什么去了?”
“快说快说。”
谢瑜放下筷子对谢辰安交代道:“一会,你先带着兵符去禁军找黄将军,让他安排好这一万禁军随时听候调遣。我去校事府交代小韩,带校事府的人先行秘密前往古北口调查。然后我们在秘书署碰头,商议启程时间和具体的筹备。”
谢辰安点了点头:“那你就一起去办不就好了?我直接去秘书署,禁军那边麻烦你多跑一趟。”
“那可不行,事关兵符之事,还是别落下口舌,大司马的眼里可不揉沙子。”
不提还好,提到大司马三个字,谢辰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行吧行吧,我去找大黄。”
“对了,容错这次是去不了了,你秘书署还要再安排一个人管理,要不然乱了套就得不偿失了。”
谢辰安脑子里突然间闪过一个名字,他大概也就只记得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他自己起的。
“嗯,有个叫许拾依的,我看着还可以,就让她先代领秘书监吧。”
“你看着可以就行,秘书署的差事这次不难做,多栽培栽培,将来也能为你分担分担。”
家人对自己的关爱,谢辰安是从来不缺。可是他还是很气,登门拜访都见不到他老谢,出了事也不打招呼,直接安排,要不是自己天资聪慧,这次差点就栽到郭旭东手里了。
谢瑜一看这埋怨起来还有完?赶紧又喝了两口粥就溜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谢辰安:“临行前和君侯道个别,他也挺担心你的。”
“知道了”
在秘书署的一天还是很充实的,交代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大家准备启程前往古北口。忙碌了一天,酉时左右,谢辰安就直接奔了大将军府。
陪着父亲用了晚饭,谢辰安发现父亲的两鬓竟生出了白发,刚刚过了几个月,父亲竟然憔悴了这么多。
谢智欣看见儿子眼睛盯着自己的两鬓,也意识到了什么。说是不服老,五十二岁的人了,不服老是不行了。回首五十多年来,他曾经也没有想到过,这个谢家从来没看得上的庶子,竟会有今日这般成就。
谢智欣缓缓起身,坐在了谢辰安的身边,像个老小孩似的发着牢骚。
“这王上也真是的,大冬天的何必这么折腾。不知道年还能不能一起过上了?”
谢辰安笑了笑,心想着今年的除夕肯定是一起过不了了。
“爹,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怕是赶不上喽。”
谢智欣翻了翻白眼:“我是说要有几个年不能一起过了?”
谢辰安想想也对,走私一旦扯上了周家,和辽州周旋起来,甚至最坏的打算,与辽州开战,还真就是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孩儿尽快办差回来,陪爹好好在燕都过几个年。”
“哼,想快能快得了吗?这次去古北口,凡事多和谢瑜商量。等你走后,我也会给你大哥去信,咱们父子三人值此关键时刻,不能断了书信往来。”
“知道了爹,我会和大哥协调好虎贲军的。”
“唉”谢智欣无奈的叹了口气。
谢辰安知道父亲在担忧什么,甚至自己也一直在担忧着。
“爹,你就放心吧,儿子大了,这趟差事知道轻重。”
“你心里有数就好。差事不难,该查的证据都在手里,到那无非就是拿人问罪。难的是王上和襄平君的这次博弈,算是把我们清河谢氏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难道王上还会和襄平君和解?我看王上的态度是很坚决的。”
“哼!她要是态度坚决,这事还用你去办?那周文翰要是好说话的,随便派几个官员去趟辽州就行了。”
“那您的担忧是?”
“我担心王上和襄平君会达成某种协议,那时你和你的这群人必将陷入万劫不复。”
“协议?您是说襄平君会出这五千万两的军费,甚至更多,支持王上南下一统中原?”
“钱是小事。若神武军团出动,席卷天下,往小了说,我们这群人还真不是襄平君的对手,往大了说,周家是有机会和实力能够改朝换代的。当今王上注重权谋,不善民生,一旦有了风吹草动,很难预料啊。”
“神武军团?郭旭东的龙骧军,我们的虎贲军,还有张家的羽林军难道都不是对手?”
“郭旭东是个什么货色,有目共睹。张家不清楚,很有可能张家兄弟就是王上最后的底牌,血缘姻亲到了危急时刻也许会有奇用,毕竟周家得了天下,他们张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那我们呢?”
“我们?呵呵,神武军常年与夷戎交战,多年战报我也看过。可以这么说,周文翰,包括他那两个儿子周定方,周定业,军事才能远超过我和你大哥。”
谢辰安听到父亲如此的评价,眉头紧锁:“可是王上和我说,缓急之时,可调动虎贲军与辽州开战……”
“缓急之时?”
谢智欣急了,立刻跳了起来,指着谢辰安的鼻子教育道:“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就是神武军攻打幽州,我亲率虎贲军防守,尚没有必胜的把握。更别说你和你大哥率领虎贲军去攻打他的老巢辽州,辽州沃野千里,更有极寒之地,如按王上所说,那将来虎贲军就不用渡河南下了,这点家底,都得交代在那冰天雪地之中。”
“那可如何是好?不激化王上和襄平君的矛盾,我们清河谢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王上定会让我与辽州开战的。”
“所以说啊,无解……”
谢辰安转了转眼球,凑了上来,轻声的在父亲耳边问道:“爹,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您太长他人志气了……”
谢智欣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谢辰安,一副想骂人又骂不出口的样子,直接暴躁了起来。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这般想。关宁八大世家,自龙泰七年至今,六十一年,有八大世家的时候,还没你老子我呢。任何一个世家,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说他陈家,你能看到的就只是你整日和陈情嘻嘻哈哈,他们上谷陈氏的命脉在他家老夫人手里攥着呢,赵黎赵府君的亲妹妹。”
“命脉?什么命脉?陈情从来没和我说过。”
“这小子比你大不了几岁,有些肮脏事陈老夫人不会交给他,起码现在不会。”
“爹,你越说儿子越听不懂了。”
“我都说了,你们所看到的八大世家都只是冰山一角,底下的脏事多着呢。别说他们三公大臣反对南下,就算现在问到我这里,没有十足的把握,我都不会同意。一旦有了闪失,动摇了大燕的根基,对于八大世家来说,那就是毁天灭地。”
谢智欣此刻很纠结,谢辰安是他的次子,是庶出的儿子,谢家将来终究不会交给他,他不想让他知道一些事情,可是他要是不知道,这次的差事还真就怕他捅出天大的窟窿。
“辰安,多了我不会和你说,只和你说一个事。还是他上谷陈氏,这个已经是世家中尾巴上的毛尖尖的存在,你知道他们的老祖宗陈永顺昔日是跟着先武成王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摸金校尉。”
“盗墓的?”
“你以为?《武成王本纪》你读过,六十一年前,说是武成王孤身一人来到北地都不为过,他身边一共都没几个人。现如今这一片江山从何而来?几十万大军从何而来?最开始用的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钱。”
谢辰安听到也不奇怪,这种事情在寻常百姓那里,听起来或许会匪夷所思,可他们不一样,上层人的世界,血腥与黑暗都见怪不怪。
“他们陈家现在在地下有没有私兵都尚未可知。陈情的父亲,比我只大一岁,为何会英年早逝?他们陈家在地下的事情都是陈情他爹一个人在做,他是不会长寿的。包括你现在马上就要下去了,到时候你会发现下面有很多事情都会很匪夷所思,但是……”
“但是?”谢辰安像听故事似的已经入了迷,急切的想知道下文。
“但是,别看你是摄政亲王,有些事你依旧管不了。所以,凡事多和谢瑜商量,这是我给你唯一的一句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