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飞升无望
寅时初刻，景阳宫天德殿内灯火通明，在听完祀官对天坛之事和白眚之事的汇报后，乾仪君上大发雷霆。他一直没有更衣，依然穿着一件黑色衮服，应是彻夜未眠。
“天坛地处巳位，乃至阳之地，怎会遭阴邪之物围聚？”他指着跪伏在前的祀官大声质问，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君上发如此的大火，祀官被吓得胆战心惊。
“君上，微臣无能，尚未查出结果！”祀官声音震颤，充满自责和恐惧。
“那白眚呢？白眚又是怎么回事？”乾仪君上拳头重重砸在案上，怒不可遏，“戮我数百条人命，到底从何而来？”
“那白眚呈白猫形象，微臣听闻或与或与！”祀官语无伦次，平复一下，小心翼翼道：“或与问道学院那只白猫和道童有关！”
“数日前不是已经辟谣那白猫并非阴邪之物吗？怎会又与它有关？”乾仪君上剑眉微蹙，深邃坚毅的双眼如鹰隼一般瞪着祀官。他知道那只白猫和道童皆与玄德道尊息息相关，若传言被当真，那么玄德道尊将飞升无望。
“臣亦不知！臣还听闻,”祀官顿了顿，鼓起勇气道：“臣还听闻那白猫已然成精，围聚天坛的阴邪之物便是！”
“荒谬！”乾仪君上大喝一声，打断祀官的话，声音充满威严，“小小白猫如何成精？明明是你失职，竟敢拿传闻搪塞本君！”
祀官连忙再次叩拜，战战兢兢答道：“微臣不敢！虽是流言，却也实难证伪！请君上明察！”
“大胆！还敢推责！”乾仪君上一怒之下抓起案几上的奏本朝祀官砸去，“来人，将祀官拉出去笞杖！”
“君上！”这时内侍忽然疾步赶来，“君上息怒，玄德道尊求见君上！”
听见玄德道尊前来求见，乾仪君上微怔一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希冀，沉声问道：“道尊回来了？”
内侍恭敬禀道：“回君上，正是！”
“好，好！速请！”乾仪君上吩咐内侍道，然后瞥了一眼祀官，“这顿笞杖暂且记下，再有失职，一并惩处！退下吧!”
“谢君上宽宥！”祀官舒了一口气，忙起身将地上奏本捡起并恭敬的送回案上，然后拜退。
乾仪君上已两年未见玄德道尊，他在殿内来回踱步焦急的等着。
不消片刻，见玄德道尊跟着内侍来到天德殿，乾仪君上远远迎上去，激动喊道，“道尊！想煞本君矣！”
玄德道尊躬身行礼，“君上安好！有劳君上惦记！”
“走，到案前坐下说话！”乾仪君上拉住玄德道尊的手臂，然后又吩咐内侍道：“快给道尊上茶！”
“遵命！”内侍领命。
乾仪君上和玄德道尊来到案前坐下，玄德道尊见奏本凌乱，便知乾仪君上定在为今夜之事烦恼，边帮忙收拾，边缓言劝慰道：“君上保重！今夜之事虽让人痛心，但无须忧惧！”
白眚戮村致数百人死于非命，这让乾仪君上以及玄德道感到痛心疾首，同时，乾仪君上还担忧天坛之事影响本届授箓与飞升。
“哎！”乾仪君上长叹一声，刚毅的脸上重现忧色，“道尊可知天坛遭秽染后，其上仙乐及祥瑞之气已不复再现？”
“贫道已有耳闻！”玄德道尊颔首答道。
“本君甚感忧虑，在重阳飞升之际，竟发生如此诡谲邪魅之事，更有甚者，传言竟将今夜之事与问道学院相牵联。天界若信以为真，道尊岂不是飞升无望了？本君明日欲彻查今夜之事，还问道学院清白！”乾仪君上眉头紧锁，直言不讳的说出心中所忧和计划。重阳飞升是人界百年一遇的大事，若因此而再等百年，岂不让人界扼腕痛惜。
“君上，贫道正为此事而来！”
见内侍端着茶盏走来，玄德道尊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待其奉上茶盏，乾仪君上吩咐道：“你且退下，无本君召唤，不许进来！”
“遵命！”内侍领命之后，毕恭毕敬的退出天德殿，并将朱漆大门关了起来。
乾仪亲自端起一杯茶递给玄德道尊，“道尊，请用茶！”
玄德道尊躬身接过茶盏，“怎敢劳驾君上！”抿了一口后，轻轻放于案几之上，继续说道：“贫道飞升已无希望，还望君上以大局为重，不要彻查今夜之事！”
乾仪君上满脸惊诧，飞升成仙和获得长生对于一个修士而言，可是毕生所求。他不解的凝视着玄德道尊，严肃提醒道：“道尊，若错过此次飞升，此生无望了！”
玄德微微一笑，坦然自若，“君上，于贫道而言，飞升非我所愿，长生亦非我所求，贫道所愿所求者与君上一样，唯人界公道而已！”，顿了顿，又道：“贫道也生已无憾矣！”
“道尊大义！”乾仪君上神情微动，缓缓站起身来，朝玄德道尊躬身行礼，道：“道尊不为一己私利，只为人界福祉，乾仪替人界苍生谢过道尊！”
玄德道尊忙起身扶住乾仪君上，“君上切莫如此，折煞贫道了！”
乾仪君上重新坐定，轻声问道：“道尊可是已寻得受命之人了？”
玄德道尊不动声色，轻轻捋了捋胡须。二人曾经约定，受命之人事关整个三界，二人之间不可问、不可说。
乾仪君上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后又疑惑的问道：“那又为何不能彻查今夜之事？”
玄德道尊回道：“君上，今夜之事出发突然，贫道认为绝非偶然而是人为！”
乾仪君上更加糊涂，眼中满是焦急，追问道：“既如此，岂不是更该彻查，找出幕后主使？”
玄德道尊解释道：“君上，白眚非一般邪煞，能招来白眚者，贫道猜测其背后或存在超乎寻常的力量，亦不排除是邪修的可能！所以，此事只能由贫道默默调查，万不可公开彻查，以免打草惊蛇！”
“邪修？”乾仪君上大惊失色，“数万年前不是已被肃清了吗？”
玄德道尊摇摇头，正色道：“总会有漏网之鱼，这些人修行太古时期邪神遗留人界的歪门邪道，并四处寻找先天邪神的封印之地，企图解封他们，只是一直未成气候罢了！”
乾仪君上脸色凝重，他没想到今夜之事竟有可能牵扯邪修，不无担心的问道：“此事并非我人界一界之事，何不会同天、冥两界共同调查？”
“君上，一来，此乃贫道猜测，尚无依据；二来，这些邪修大多隐迹于正修或散修之列，人数虽不多却极为隐蔽，若惊动天界，必将大动干戈，再行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之策，届时必将累及我人界修士！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惊动天、冥两界。”玄德道尊提醒道。
“道尊所言极是，是本君大意了！”乾仪君上倒吸一口凉气，庆幸今夜玄德道尊及时赶来阻止自己，否则明日一旦彻查，后果或不堪设想。
谈至最后，乾仪君上开口问玄德道尊：“若不公开彻查，今夜之事又该如何平息？”
“君上，”玄德道尊他站起身来，神情肃穆，道：“明日君上可以以圣主令颁布诏书斥责皆贫道一人之过致今夜事发，问道学院、叶华、白猫皆无辜受贫道牵连！”
“此事断不可行！”乾仪君上霍然站起，态度决绝，“更何况，道尊也并无过错！”。乾仪君上深知一旦动用圣主令意味着什么，同时他也知道玄德道尊没有任何过错。
圣主令和天帝令、冥王令乃三界三大先天神令，凡以此令判定之事，必上传天界，下达幽冥，三界之内，除天帝和冥王外，莫有不从。若以此令判定玄德道尊过错，毫无疑问，玄德道尊不但飞升铁定无望，连早已授箓的道位也将被一并撤销并收回云篆和宝册，届时，人界至少十年内再无道尊。
玄德道尊眼神坚定，“君上，唯有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不至于连累无辜，同时白眚背后那股力量方能放松警惕，有助于于贫道秘密调查！”
“可是，道尊”
乾仪君上还想继续拒绝，却被玄德道尊打断，玄德道尊拱手躬身，祈求道：“君上，为人界苍生，还请成全贫道！”
乾仪君上与玄德道尊相识二十多年，两人亦师亦友，乾仪君上虽然极为不舍，但见玄德道尊态度坚决，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
待诸事议定，玄德道尊便辞别乾仪君上离开了景阳宫。一个时辰前还月朗星稀，临近破晓，天色却朦胧起来。
“要变天了！”玄德道尊抬头望天，轻声感叹一句，随即御气朝问道学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