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年之约
玄德道尊心中虽思绪万千，但思路却愈发清晰。他确信玄珠原主正是火烛山传说中的那位天界仙女及其人界夫君，二人虽被天界化作花叶永不同期的花，但于乾仪元年岁首前后，被桑老汉口中男子，也就是这白衣浮影的原主，以某种方式逆化，将玄珠藏于桑老汉瞳中，使其魂灵得以重新轮回转世。然而，此男子究竟是谁？他为何要逆天而行，拯救这对受天界严惩的夫妇？这对火烛山传说中的夫妇魂灵又转世至何处？现今几岁？不对，不对！人死后轮回皆由冥界掌管，但转世却不一定。若这对夫妇的魂灵通过冥界转世，天界必然知晓其行踪。因此，他们的魂灵必然不是经冥界转世，而是由那白衣男子助他们择日相机入胎。流光浮影既言其原主身殒已近十年，那么这对火烛山传说中的夫妇魂灵入胎时间应当就在乾仪元年！
念及此处，玄德道尊不禁心头巨震，乾仪元年？又是乾仪元年？
玄德道尊思绪虽渐趋明朗，却有更多疑惑涌上心头。流光浮影的原主究竟是谁？为何宁愿自身身殒，也要助力那天界仙女及人界男子转世？两位转世之人又身在何处？
玄天铜鉴上的白衣浮影见玄德道尊神色有异，便提醒道：“天界早已察觉火烛山的异常，现正追查此事。此托付，道尊是接还是不接？”
玄德道尊回过神来，道：“接自是会接，只是十年后本座当如何物归原主？”
白衣浮影微微一笑，略带神秘地说道：“道尊不必担忧，我原主虽已身殒，却将一切安排妥当，待到时机成熟，自会有流光浮影再显！”
不错，这玄天铜鉴既有此功能，这浮影原主怎会只设一道流光。想通此处，玄德道尊说道：“既如此，本道自当接下阁下原主所托！”
“好！道尊既已接下，我亦完成使命。在我光消影散之前，道尊还有什么要问？”白衣浮影声音愈发低沉，其身影似乎开始变得模糊，眼神中充满悲戚之色。
“无有！”看到这一幕，玄德道尊心中生出一丝凄然，他朝白衣浮影拱手，再道：“阁下大义！本座佩服！”
“可终究只是一道浮影！哈哈！”白衣浮影的身影开始变的缥缈起来，笑罢，他看着玄德道尊，问道：“光消影散之际，我还有一问，不知道尊可否如实相告？”
“定当知无不言！”玄德道尊点点头，很是严肃的回道。
白衣浮影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道：“太极阴阳返观之术甚是有趣，道尊血气方刚之年可曾借此偷窥过佳丽沐浴？”
“住口！”受此奇耻大辱，玄德道尊顿时怒发冲冠，正欲发作，却看到白衣浮影的身影将近透明，他压住怒气，沉声道：“真是荒谬！”
“哈哈！道尊莫怪！我去也！”白衣浮影的身影终于完全消失，石台上仅剩下那面古朴破旧的铜鉴，光华散尽，山洞又重新进入黑暗。
玄德道尊祭出一道发光符，山洞顿时又亮如白昼。他伸手将石头上的铜鉴吸入袖中，藏纳于袖中虚空之中，而那石台竟然如水泄一般肉眼可见的崩塌气散，直至没有一丝痕迹。
玄德道尊来到洞外，此时已是寅时日月交替之际，一夜的月华已近散尽，他心中稍安，便腾云离开。
待玄德道尊回到桑老汉的家中，只见桑老汉正端坐在堂屋之中，似乎正在等待玄德道尊的归来。桑老汉眼盲已有十年之久，但其耳力却练得超乎常人，他听到院中有声响，便赶忙站起身来，开口问道：“可是道尊回来了？”
“正是！”玄德道尊迈入屋中，拂尘轻挥，木桌上的灯盏瞬间被点亮，在烛火的映照下，桑老汉脸上的焦急之色清晰可见。
“不知道尊可带回小老儿孩儿的消息？”未等玄德道尊坐下，桑老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善人稍安勿躁，且听本座慢慢道来！”玄德道尊坐稳之后，便将火烛山所遇之事详细告知桑老汉，但却隐去了玄珠与铜鉴部分，只道受桑老汉十年前所遇男子之托，自己将会取出其眼中之物。
桑老汉微微一愣，“竟然还需十年？也罢，只要平安便好！”继而又急切地说道：“既然道尊能取出小老儿眼中珠子，还望尽快施法！”
“为何如此匆忙？”玄德道尊疑惑地问。
桑老汉惨然一笑，回道：“不知为何，小老儿只觉今夜便将寿终！临死之前，只想看看我那孙女！”
桑楚慈出生时，桑老汉的双目早已失明，孙女的模样自己从没见过。看一眼孙女便成了桑老汉临终前最大的愿望。
桑老汉寿元将尽也在玄德道尊预料之中，他点头称好，便让桑老汉盘腿端坐，自己如同前次一样，将真炁注入两双剑指，再通过剑指注入桑老汉双目睛明穴中。随着真炁源源不断的注入，桑老汉睛中穴开始有火红色的光芒外溢，由小到大，从瞳子到眼白，直到整个眼珠被火红之光完全覆盖。
此时，桑老汉双目赤红，宛如两轮红日，耀眼夺目。他眼中的火红之光四溢，跃跃欲出，然而桑老汉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约摸半个时辰后，只听玄德道尊一声沉喝：“出！”桑老汉双目中顿时射出两道赤红的光束，直直飞入玄德道尊的睛中穴，玄德道尊的双目也随即变得如同刚才的桑老汉一般赤红。
玄德道尊即刻紧闭双目，双手展开成掌，并双掌下压，将睛中多余真炁汇聚至百会，再至百会经任脉下沉至丹田之中。再睁开眼时，双目恢复如常，与桑老汉不同的是，玄德道尊并未失明。
玄珠需要日之精华润养，人之双瞳无疑是玄珠最好的藏处，但玄珠却不停的吞噬着双瞳吸取的日华，这正是桑老汉双目失明的原因所在。而玄德道尊将玄珠藏于自己双瞳之中却没有失明，自然是因为其自身修为完全能够压制玄珠对自己双瞳所吸取日华的吞噬。
玄珠被取出后，桑老汉的双目逐渐恢复正常，直至灯盏上跃动的火苗映入眼帘。桑老汉失明将近十年，乍然重见光明，失神良久才回过神来，他紧张地揉了揉眼睛，看到一位身穿皂色鹤氅、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端着灯盏，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自己。
“道尊！”桑老汉激动得双膝跪地，“大恩大德，小老儿来世再报！”
“善人请起！”玄德道尊放下灯盏，扶起桑老汉，“速去看看楚慈，时间所剩无几了！”
看过孙女，桑老汉最后的心愿已了，不到卯时便果真寿终了。因其身边无子无孙，桑老汉的丧事便交桑家村的族长代为处理。遭逢此变，加之楚慈爹娘音信全无，族人们知道玄德道尊会收留桑楚慈，便以“小女娃不宜守丧”为由催着他们尽快离开，生怕晚一天玄德道尊会变卦似的。
姜子夜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鄙夷的嘁道：“呸，想分人家的东西还怕自个家多一张嘴。”
已经是九月初七，重阳之前必须赶回问道学院，玄德道尊也不再耽搁，便答应了下来。过了正午，玄德道尊带着姜子夜和桑楚慈告别众人，又瞅了眼院子里的那片竹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路上看着悲痛不已的桑楚慈，姜子夜于心不忍，他不时追逐着蝴蝶，摘各种不同颜色的野花逗着桑楚慈，并给她绘声绘色的讲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直到她脸上露出笑容才停下来。
并不宽阔的官道上，一个老人、两个小孩就这么朝望天城徒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