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半时分
天色渐沉，领头的凯莉忽地止步，面色微露疑虑。
&34;何事&34;安娜轻问。
凯莉屈膝，自草丛中挖出一枚沾满泥污的弹壳，&34;应是类似火炮类大口径兵刃的弹丸。&34;
她抬首环视四周，终于在几株枫树之后觅得斑斑血迹，旋即招手唤来安娜与艾莉丝，方才开口。
&34;它似乎已被某人或某个团体擒获，这是它受伤后血液喷溅在树干的痕迹。&34;
&34;被人捉走了&34;艾莉丝愕然。
安娜四顾，点头道：&34;看来如此，再前行数十步，此处有一滩血泊，想必它失去行动能力后便躺在此处。&34;
&34;应当如此。&34;凯莉回忆线索，手指遥指远方的公路，&34;彼处应立着一人，它翻越围墙即见此人，激战至此，中了数矢，挣扎一番，倒于草丛，最终被带走。&34;
&34;似乎早有预谋。&34;凯莉摩挲下颚，神情晦暗，不言所思。
&34;所以……它被他人处置了&34;艾莉丝半晌低语，&34;我们找了一下午，你现在告诉我它已被处理了？&34;
艾莉丝喃喃道：&34;我还未见过它长什么模样呢，真是遗憾。&34;
&34;这不是正好吗？省得我们牵挂。&34;安娜瞥了艾莉丝一眼，却又蓦地一顿，&34;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34;
&34;姐姐能猜测是何人所为吗&34;安娜侧身望向姐姐询问。
&34;我觉得此事未必那么简单。&34;凯莉微眯双眼，缓步靠近安娜与艾莉丝。
按理，我应是首位察觉此地混血的存在，然而它却在昨日被人捉去。
犹如……早已对其追踪多时。
然而细想又觉不妥。
据她所知，卡塞尔学院在对付这般行动力强者时，定会事先设下包围，不容许目标逃脱。
因未知目标逃逸后，多少普通人将遭受祸害。
据安娜所述，它入校后遭敏锐的艾莉丝以箭矢射中，而后坠楼以她多年与死侍战斗的经验，不应轻易舍弃猎物逃遁。
凯莉凝视着宛如幼童般纤瘦的艾莉丝
何况目标仅是只雏鸟。
加之她心中久存的疑问——为何此地会出现疑似龙化的生灵？
此处既无龙族墓穴，又是人潮涌动的学府，怎会滋生如此事物
越思虑，凯莉越是觉察事有不妥。
但她却对安娜浅笑，巧妙地掩藏情绪，&34;既然已解决，那就早点回去吧，无碍了，此事勿要随意告知他人。&34;
当初愈恐惧，如今愈好奇。艾莉丝不甘心，嘟着嘴，思绪飘渺。
忽然，她站直身，伸手握紧暗炎龙，令其直立，口中念念有词，随之高呼：&34;究竟在何处！&34;
安娜与凯莉皆被艾莉丝此举骇住，投以呆滞的目光，但渐渐露出惊奇之色。
那根呆毛在空中狂舞，尔后似乎选定方向，静止指向右方。
艾莉丝转头，呆毛依然倔强地指向右侧，全然不顾艾莉丝的头颅转动，如指南针一般，始终指同一方向。
安娜思量片刻，莫非艾莉丝也是混血这就是她的言灵
不对，全然不对！
初次目睹此景的凯莉啧啧称奇，上前轻抚艾莉丝的呆毛，仔细审视，未见异常。
接着，艾莉丝头顶的呆毛似感受到生命威胁，软绵绵地塌下，藏于长发间……
&34;嘿，这就是寻常的呆毛嘛!&34;凯莉瞄一眼道。
艾莉丝忙捂住呆毛，警惕地盯着凯莉，&34;不许碰我的暗炎龙！&34;
&34;哈&34;凯莉愣住，&34;暗什么龙&34;
安娜在一旁叹了口气，上前牵起艾莉丝，&34;走吧，此时已晚，早点回去，你的书包还在器械室呢。&34;
艾莉丝点头，躲于安娜身后，直勾勾地盯着凯莉，小心翼翼提防着。
凯莉见状，不禁扶额。
好吧，这小姑娘非寻常人可揣度。
目送艾莉丝登车离去，凯莉与安娜一同归家。
一路静默，安娜与凯莉均未言语。
此刻，她们在艾莉丝面前的伪装卸下，回忆纷至沓来，有些事，有些情感并非一朝一夕能重拾。
安娜率先开口，掏出手机拨打父亲的电话，接通的却是一位女子，是父亲的秘书希子，她略停顿，说道：
&34;希子姐，姐姐要回来了。&34;
&34;真的&34;
&34;嗯。&34;
&34;别挂，我去告诉你爸。&34;
别墅的厨房内，希子正烹饪晚餐，闻言立即提刀冲出，&34;凯莉要回来了！&34;
客厅里，安娜的父亲惊愕地看着提刀而出的希子，急忙安抚：&34;别激动！别激动！我知道当年因顾虑凯莉的感受，你未答应嫁给我，这两年毫无怨言地跟随，但我并未对不起你，放下刀！好好说~&34;
&34;&34;希子无言，将电话丢给他。
安娜的父亲听完安娜的叙述，面带喜色，却冷漠地哦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
他望着气呼呼的希子，道：&34;这丫头居然还记得回来！&34;
希子面无表情地提刀：装！继续装！
半小时后，家门被推开，安娜引领凯莉步入玄关。
&34;凯莉！&34;希子奔上前抱住凯莉，&34;欢迎回家，这次可不许乱跑了，明白吗？&34;
凯莉嘴角微扬，低头望向安娜，&34;嗯。&34; 寒风拂面，三人步入厅堂，只见父亲端坐于榻上，正凝视着案上的画卷，神色泰然，抬眸瞥见凯莉，淡然道：“哦，回来啦？”
此等冷漠，令希子颇感不忿，冷笑道：“呵，你瞧他此刻镇定自若，凯莉，你不知，你离家的日子，他每日思念，每餐皆念你名，说你最似那位已故的母亲，少了你，便如心头缺了一块，甚是不适。”
安娜则抿唇轻应，表示赞同。
父亲心事立时被揭示无遗。
父亲：？？？
哎呀！人前怎不留情面？
凯莉微笑着，心中却涌动着感动，旋即撇嘴道：“我早知他如此，还是先用膳吧。”
于是，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用膳，独父亲一人郁郁寡欢，觉多年威严瞬间消散。
苦哉！
夜半时分，床头铃声轻轻颤动，府邸之外，微光乍现，又迅疾黯淡。
凯莉一跃而起，推开窗扉，取过一旁的绣囊，自窗台纵身一跃，疾奔向光芒最后消失之处，动作如豹，悄然无声。
道路一侧，一名着素衣牛仔的金发少女倚车而立，碧绿眼眸似玛瑙般闪烁，略一扫视林间，随即低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竹简，“既然来了，便现身吧，不是你召唤我来的吗？”
凯莉整了整衣衫，自树后走出，登上马车，看向少女，“希亚，你总如此警惕，不觉疲倦么？”
“警惕总无坏处，多次因此得以幸免于难。”希亚收起竹简，步入马车，“你可听过中原古训？”
“何言？”
“生鱼忧虑，死鱼安逸。”
“死鱼？嗯，听来深奥，何意？”
“其意嘛~”希亚·特丽莎对凯莉微微一笑，“恐你难以领悟！”
凯莉伸手拂面，无奈希亚之性，但她已渐渐习惯此性格。
且说，希亚·特丽莎乃一神秘之术士，天赋异禀，警觉过人，其言灵名为【言灵·镰鼬】，对风声动静的敏锐直逼机巧之器。
二人皆为卡塞尔书院的下届学徒。
“深夜召你前来，有何事？”希亚问道。
“确有要事。”凯莉思索片刻。
随后，将白日所见之事及猜测告知于她。
希亚柳眉微挑，声音低沉，“所以，你认为有人操纵龙化之兽并作实体研究，而你妹妹提及的那一只，只是逃脱之物？”
“正是！”凯莉点头，神色肃穆，“否则，它岂会受一击即狂奔，不合常理！除非，它一直警觉，对任何伤害皆有应激反应，本能逃避！”
“有何凭证？”希亚明了，沉吟一会儿。
“无有！”凯莉摇头，“这也是召你前来的原因，我们需要找到那些证据。”
“果真如此，你有何打算？”希亚未即刻允诺，反问凯莉。
“若真如此，当交予卡塞尔书院，此事非我二人之力能办，需援手，需更强更多之人。”凯莉低语，语气急切。
希亚点头，“好！你有何计划？”
凯莉自绣囊中取出一幅地图，抽出一支毛笔，摊开地图于车案之上。
“你看！逃出之兽短时内绝不会远离，且追捕之人行动迅速，说明我们要找的目标不远。以巴克利学堂为圆心，方圆七里为半径画圆，目标应在这一区域内！”
凯莉画出圆圈，随即在学府周边民居处画上叉号。
“我妹妹未闻学府附近有普通人或流离猫犬遭袭，若真有此事，此居民区可剔除。”
地图上，大片民居区被墨色覆盖。
“你是那秘密研究之人，会选何处建立据点？又或是有何关注之处？”凯莉问。
“交通！物资流通与人手调动需快捷隐蔽！”
“你说得对！”凯莉在地图上几个疑似之地圈出几个小圆，将地图推至希亚面前，“你看，筛选之后，我们有五处需探查，天亮前可一一查遍。”
“所以……你思路清晰，仍召我前来，只是为了找个可靠的驾车之人？”希亚嘴角微抽。
“当然！你的驾技，我信得过！”凯莉对希亚眨眨眼，竖起拇指。
“滚！”希亚咆哮。
“嘿！小声些！若被察觉，半夜行踪可疑岂不引警察追踪？”凯莉瞪眼。
“行行好，是你鬼鬼祟祟好吧？”希亚被凯莉之举气恼。
“深夜接到你紧急召唤，饭都未食便赶来，结果告诉我，我只是个驾车之人？”希亚抚额。
“你未进食？”凯莉愣住。
“不然呢？”希亚哼道。
凯莉在怀中摸索，掏出半块黑巧克力，递给希亚，“这是我夜晚提神之物，现在归你！尽管享用，不必客气！”
希亚眼皮微跳，瞥见半块巧克力，又望向凯莉那邀她共享盛宴般的神色，深深吸气。
“滚！”
林中惊起几只美洲雀，清脆的叫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
希亚自袖中取出一枚青铜怀表，低头一瞧，默算时间。
十日前，她们便将车停于路边，凯莉手持利刃悄然入内，此地为凯莉推测最有可能之处，亦是她们排查的第四处区域。
眼前是一处荒废的猪屠场，污水沟中传来恶臭，令希亚不禁皱眉，据凯莉所获情报，此地为众多帮派聚首之所，或许正秘密从事du品交易或走私活动。
凯莉与希亚约定，若十分钟后她仍未归来，说明有变，希亚须立即撤离，并通知书院请求援助。
此时已过九分四十五秒，希亚略一思忖，决定再给凯莉些许时间，多三十秒足矣。
四周静谧，唯余希亚手中的怀表发出“啪嗒”声，她握住马车钥匙，随时准备启动。
最终，凯莉自拐角走出，跃入副驾，喘了口气。
“有发现？”希亚发动马车。
“暂无，不过里面气味太重，我不想 希亚淡然一笑，展开地图审视一番，“此处便是目的地了？”
凯莉侧首瞥了一眼，眸中微敛，“应是没错，此地远离学府，横跨数条驰道，邻近有一酒馆，兼有几家雅集与商铺。”
“看似颇远，幸而已是最后一站。”希亚轻吐一口气。
“此行完毕，再送你归家，若无意外，天明前当可大功告成。”凯莉点头，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如此看来，你终究一无所获。”希亚略一翻目，“你曾严谨推敲，我竟信以为真！”
凯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沉思片刻，忽道，“或许是我多虑了，待此行结束，我请你品尝佳肴。”
希亚望她一眼，启动马车。
黎明时分，希亚与凯莉抵达目标之地，街巷寂寥无人，远处霓虹招牌闪烁不停。
凯莉此次也不抱多大期望，取出短刃藏于身后，下车示意希亚仅余十分钟。
二人相视点头。
······
晨曦微照，安娜悄然来到姐姐的房门前，“姐姐？该起床用膳了？”
无人回应。
安娜微皱眉头，加重力道敲了两下，“姐姐？”
依然无声。
安娜伸手转动门环，发现门已被自内反锁。
此时，希子从一旁的居室走出来，打着呵欠，见状与安娜打了声招呼，随即问道，“怎么了，安娜？”
“姐姐的房门反锁，呼唤许久未有回音，莫非出了变故？”安娜道。
希子皱眉上前，试图转动门环，发现反锁后神色也显紧张，连忙跑至厅堂找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凯莉的房门。
两人步入室内掀起被褥，只见床上空空如也。
安娜走向窗边，凝视片刻，旋即明悟，低声道，“不必找了，她恐怕早已离去。”
希子望向开启的窗户，怔了怔，“离家了？从窗户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