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愁】
“沙沙、沙沙”麦堆旁吹过了秋风，发出了沙哑的歌声。鸿坐在麦堆上，听着这来自于秋天的忧伤。
“这么一晃到已经入秋了啊！如果大家都在的话，也会迎来大丰收吧……”他的眼神中满是怀念，有些颓然地，满脸衰色地感叹道。
说着，鸿还紧了紧身上宽大的外套，两只手合住搓了搓，又哈了一口气，身上才勉强有了一丝暖意，可是前脚刚暖，后脚温度就被冷风带走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而是选择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忙碌的人们。
人们忙着拿着准备好的作物走来走去，没在意一旁被天气折磨的凄惨的花草，因为可能就连他们自己，也不少受到这种“乍暖还寒”的戏弄。
鸿看着看着，慢慢迷了神，像是又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像是在寻觅着什么，可最后还是只觉得冷清。
外界的一切喧嚣都好像是与他无关，唯有他一人，独坐于此……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这时，一阵声音从鸿的背后响起。这阵声音将他带出了离神，随后他回头望去。发现是那个白头发的少女。
二人对视片刻，看着一方眼中的好奇，看着一方眼中的警戒。两人谁都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鸿将身子重新扭了回去，说道：“你坐吧”对方听到以后，向前走去，随后坐在他的身边。
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二人虽然坐在一起，可是眼中的光景似乎却是完全不同的。
鸿的眼神之中多时是无神的，像是在凄冷的寒天之下，被霜雹摧残过的花朵一般，凋零破碎。他偶尔也会选择闭上眼睛，似是去回忆什么或是聆听什么，可看着他那时而怂起拧成一团麻绳的眉头，时而又松了下去，嘴中也好像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上下嘴唇终究只是一张一合，不见其到底是吐露了些什么。
像是吃了黄连的哑巴，他想抒发一下自己心中的苦闷，想要放声的呐喊出自己的痛心，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真正的做到这些，就好像被悲伤制成的丝线给穿透了，化作其下的一只傀儡，只能任其摆布。
他缓缓抬起头，不再去选择看村落中的热闹，而是将目光继放向远方，去看看更远处的光景。
俄顷黑云如墨，淀染了远方天空中的白云，之留满日黑云环绕四周，那漆黑与轰鸣的声音，是令一切生灵感到畏惧的雷光，唯有在那片漆黑之下的庞然大物，似是对此毫无惧色，岿然不动的屹立于此，也无愧于它作为山峰的本色。
鸿盯着那片乌云下的山峰，发现那个方向好像就是自己曾经所生活的家乡。
“真是不得安宁啊……不知道大家还好吗？”他终于是开口说话了，而思绪也回到了那个曾经日子中。
“踏踏踏踏”深山中的丛林之中，一个小男孩正在其中奔跑着，脚下的落叶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新叶。
那时正值夏日，丛林之上的，大多是生意冉冉的绿色，其下多是陈年旧事留下的枯败黄色，但是总而言之，也许落叶才是一切的归宿，所有的一切也许最终都要投入大地怀抱。
“啪呲”一声，这个小男孩正好就“投入了大地的怀抱”。因为他跑的太快了，终究是没怎么仔细去看一看脚下的道路，所以他获得了应由的一跤。
“嘶”男孩痛苦地冷吸了一口气，当时在他眼中可以给他带来无尽快乐的丛林，在他丧失了一部分行动能力以后，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可怕的阴霾噩梦。
“怎么办？我站不起来了！”男孩惊恐地想到。同时双腿上的疼痛更是让他理智无存，只想让眼中的泪水流出，而不是去思考一些可行的解决方案。
“额啊”大致是过了一段时间，男孩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越来越干了，强烈的饥渴感同样环顾了他，这使得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选择哭泣，而是用双手抓着地面，费力地进行着爬行。
“撒拉、撒拉”其实当男孩亲切地与地面深刻交流之后，他其实应该能发现，这枯黄地面上的乐趣可不必林中的乐趣少些什么，有不少看起来五颜六色的菌子，有同样爬行的蚂蚁正在收集食物，当然，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还能找到一些小动物的尸体，亦或者是一些想要爬在小男孩身上饱餐一顿的各种虫子。
这种恐怖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估计足以要了他的命，可是他仍然是没有继续选择惊慌失措，而是坚定不移的朝着自己心中的那个方向爬去。
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下，男孩终究是迎来了彻底无力的一刻。他依靠在一棵大树下，心中其实也是有一种相同的情绪，他想问为什么这个地方离村子那么远，他想怪自己为什么要瞎跑而不是在家中待着，他想责怪为什么还没有人发现他不在村子之中……
这种情绪能被叫做“愁绪”吗？可能不太准确，可是在彼时彼刻的这个孩子心中，也许他就是一种愤懑忧愁呢？
可能直到村长拿着火把来到深林之中，激动地将他背起，朝着村庄的方向返回时，这阵情绪才会化作一空吧。
鸿从回忆之中缓过神来，眼前的那座山峰却还是仍然不明朗，漆黑的起伏高高低低，就正如他心中的情绪一般时而高涨时而低落，总而言之，这回应该是没有人可以再把他背回家中了，不管路有多么不明朗，不管身上留着多少伤口，路都得他自己爬着走完……
一旁的少女的眼中，却是时而有不经意间的光亮出现。着对于一个目前看起来表情比较僵硬的人来说，是难得的情绪表现。她的眼神就如陈酿般的美酒一样，深沉繁杂的情绪之中，还能保持着一丝透亮。寻常人那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少女到底是喜还是忧呢？
她的眉毛常常像是大雁的翅膀一样，老是高高扬起的，这些微表情明明能拼凑出一个喜人的俏脸，可是放在眼前此人憔悴的脸庞上，却是只有一种哭笑不得的纠结之感。
“哗啦啦”是不远处的流水发出的潺潺声，那水声引得少女扭过头去，望着不知何处是源头的流水，不知不觉间再次让人体会到了水的无形。
而她此时心中的情绪，也与流水一般无二，水下有石清晰可见，便得流水清澈；浮木缓缓游动不急不缓，便得水流潺潺绵延不绝；落断之处毫无分割之感，便得流水无势胜有势。
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如若没有好的办法去容纳着溪水，不能让它回归平静，也许在某一天，这些溪水汇集，会造成更致命的洪流呢？
想了这么多，思绪也自然而然的被流水带走，让少女回到了那个她最不想记住的某天之一。
那时也是在这条小溪边上，四周柳絮纷飞，鹅白的花儿四处飘散，惹得春天也好像是冬天一般下起了雪。
春风拂过柳枝，带动着整颗树摇动了起来，一棵树的舞动，则是又带起了成片的柳树飞舞，荡起了一片绿色的涟漪。
春时，本应该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季节，可却有人没有赶上这充满希望的新一年，而是留在了往日的寒冬之中。
女孩来到一条小溪旁，身后拉着的，是自己做的一口棺材。看着她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就知道这一路走来应该是花费了不少力气。
她放下棺材，在小溪旁慢步走着，神色看起来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眼睛则是四处环顾着，像是在参照什么东西。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看到了一块地界，周有小石环顾，旁有野花盛开，绿树如郭，那正是她想要找的地方。
重新将棺材拉到这个地方后，女孩便开始在这个地方挖坑。
“咔嚓、咔嚓”只见一个土坑之中不断有泥土飞出，这是怎么回事呢？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瘦弱的女娃正在吃力地挖坑，因为她实在是太过瘦小了，而一个需要埋葬老年人的坑洞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进了这个坑洞后便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时间很快，一晃便来到了傍晚。
看着眼前的一个大土堆，女孩笑了。似乎是明白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寿终正寝便是最好的往生。
她在简单修饰了一下坟堆以后，便朝着小屋的方向回去。
“嘎吱”门被推开，女孩笑吟吟地迈入了屋门，可是恍惚间发现，家中好像已经没有人再等自己了呀……
脸上的笑容只能转变为苦笑，吃着冷掉的剩饭，看着没人照看的药柜，绣着没有人再会夸赞的衣裳。
女孩突然握住了手掌，缓缓地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颤抖的身躯，逐渐模糊的视线……
两人无话地坐在一起，眼中都有不同的光景。沉默了半天，一滴泪水从鸿的脸庞滑过，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在不经意看向一旁时，发现身边的少女亦是泪流满面，但她仍是保持着僵硬微笑望着正在忙碌的人们，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曾眷恋过那美好幸福的生活吧……
此时此刻，恰似彼时彼刻，可往日终为泡影……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